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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侜张为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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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懿蹙紧眉头,疑惑地问道:“北瞿离安都的路程不算近,他怎么来得如此迅速。”
除非早在卫昭懿去和亲时,他已经在前往安都的路上了。
一旁的卫承奕良久不语,在此时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今日二王子与父皇商议时我正好就在场。北瞿大王子暴毙,二王子直言六妹妹可嫁之人还有他。”
和亲嫁的对象大都是皇室中人,卫昭懿对此并不奇怪。但她不明白为何卫承奕和卫清沅的神色尽是惊疑不解,便开口问道:“可有何不妥?”
卫承奕沉吟道:“他不仅说你可嫁他,还说会迎你为正妃。”
卫清沅补充解释:“这个北瞿二王子深得北瞿国主的意,早早立了他做继位者。而自古和亲为保血统纯正从未有过首领的正妃是异族人,这二王子的心思属实是让人猜不透。”
卫昭懿闻言皱了皱眉,一双乌黑深邃的双瞳似乎因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而变得更加锐利。
此事不简单。
在卫昭懿垂首沉思的时候,卫承奕开口问道:“六妹,遇袭那日你可有察觉到有何异常吗?”
卫昭懿神色不改,直直地对上了卫承奕的眼睛。卫承奕看着卫昭懿那张清秀的脸,明明同以前没有两样,但那坦荡间带着的沉稳却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以往懦弱迟钝的那个女子脸上,无端的压迫感让人陌生至极。
他心里向自己解释大抵是因为卫昭懿刚经生死,性格起伏不定,不必多想。
卫昭懿接着他的话回答:“若要说异常……我觉得此次和亲遇袭事件不像是匪徒所为。”
卫清沅和卫承奕听此脸上明显失色,卫承奕率先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匪徒多为求财,但他们也怕权贵。和亲队伍规模和各种标识都不难看出是皇家的手笔,他们心底清楚这个代价承受不起。且就算他们有胆公然抢劫,也不至于将众人尽数杀害,这对他们有何好处,等着朝廷追杀吗?”
卫承奕皱了皱眉说道:“六妹说的有理,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有思虑过,但此事背后的势力没那么简单,且待我跟父皇言明后再做打算……”
“之后这段日子,六妹你……一个月后就要出发北瞿,务必调理好自己的身体。”
卫承奕犹豫再三又添了一句:“那个姓付的镖师和你终不是一路人,你莫要为此伤怀!”
卫承奕说这话时,卫清沅偷偷打量着卫昭懿的神色,卫承奕说完点头向两人致意后便踏出了殿苑。
姓付的镖师,那说的不就是付温珏吗?
但怎么感觉宫里所有人都知晓她和付温珏的流言并对此深信不疑呢?
卫清沅似乎想转移话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赶忙对卫昭懿说道:
“如今妹妹你已回宫,我让青禾这一月内来你殿内侍奉,等你走后再回我寝宫便是。”
原来此前她将青禾调往了卫清沅那边吗?
不过仔细一想却是说得过去。卫清沅为人沉稳,知情达理,对待下人也是极尽宽厚,倒不失为一个可托付的好主子。
“看青禾的意愿便是,谢过三姐姐了。”
“这是小事,不过我看她最近魂不守舍的,许是担心你吧,以前挺伶俐一丫头,如今那劲却消减了些许。”
“……”
自昨日见到青禾后,她与记忆中的人多了诸多生疏,正是因为卫昭懿太了解青禾了,她总是藏不住自己心里的情绪,故而一下看出她在隐瞒着某些事。
青禾在瞒着什么?她这一个月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明日就是第五日,郑中阿约定前来寻卫昭懿的日子,届时会为她和付温珏解答。
若卫昭懿得知青禾不曾参与过她的死亡,她会给她绝对的信任。大可直言自己记忆丢失,让青禾将这一月发生了何事尽数道来。
卫昭懿不计较青禾藏了什么心思,只希望她与自己的死亡毫不相干,毕竟她是卫昭懿多年来在深宫唯一可以交付之人。
但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
半日的交际过后,卫昭懿好容易得了个空闲时间。
见四下无人,卫昭懿用着细微的口吻说道:“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她像是十分笃定付温珏还在她旁边,也不等付温珏的回答又接着说下去:“虽然知晓此次杀害藏有预谋,我思前想后,却完全没有任何怀疑的对象。原本我想探听朝廷对此的调查成果,但朝廷如今的重点明显是又转移到和亲上来,心思不在此件事上……”
“我和你也一样,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付温珏的话刚一说完,便又听到卫昭懿用略带着些欢悦的语调说:“但我们或许可以从一人入手!”
付温珏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想说的是北瞿二王子吗?”
卫昭懿听见付温珏的回答和她的猜想一致,抑制不住雀跃,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些许:“你也听出来了?此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付温珏向她解释:“原先我听后只是疑惑,但那时看到你垂首陷入沉思后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
卫昭懿听到付温珏说看到自己的神态,心下莫名扭捏。想来付温珏可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观察她,而自己连他在哪边都不知道,顿感几分懊丧,但还是继续说道:
“安都距北瞿日夜兼程最快也需七日,这说明他早在你我死亡之前便已经不在北瞿了,他特地赶来是为何?”
卫昭懿也不知道付温珏的方位,只对着斜前方一顿言语。而此时站在她身后的付温珏看到此情此景,嘴角的弧度却是压也压不住。
卫昭懿根本看不见付温珏取笑她的神情,自顾地继续说道:“暂且不论他与你我死亡是否有关系,动机是何,但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你想如何做?”
卫昭懿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缓缓地说道:
“什么也不做,若他当真参与其中,大抵会来看看被杀的我这几日过得如何吧。”
说到这里,卫昭懿抬眼看向殿外,却偶然瞥见青禾孤身一人正欲走出殿苑。
无人传唤,此时也未有劳活,她要去哪里?
——
御园的柳树正逢时节,枝头的初开的点点柳絮闻风而动,落下几许雪白撒于水面,水面纹路泛起,轻载着流向前处,最终停于一排排错乱的老树前。宽大的树冠足以遮天蔽日,掩映交错,叫人很难发现里头的身影。
青禾看着面前高他半个头的男子,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与疲惫,寒声说道:“你如今越发有胆了,这皇宫岂容你随意走动,不怕死吗?”
那男子穿着打扮是宫中侍卫的样子,但行为举止却大相径庭。
他满不在乎地轻笑出声:“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上头有人!这次是进宫办点事的。”
青禾听见此话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火更盛,讥讽道:“办事?又是哪些腌臜下流的勾当?我今日本不想来这里的,但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那男子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先一步说道:“正巧,我也有事要跟你说清楚——是好事。主子说了,他可以帮你提前出宫,那样就不用你……”
青禾听到出宫时的神情明显怔了怔,但没等他说完就喝声道:“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后再不给男子任何回话的机会,将眼前的男子猛的推开愤然离去。那男子明显气极,对着前方离开的背影骂了一句:“晦了鸟气,真是死狗扶不到墙上的人。”
而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暗处的一人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青禾从御园走回殿苑,一路上却是在不停地思考刚才那男子说的送她出宫的话,可是越想自己的心里头就堵得难受,紧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后加快了步伐。
她走到殿门前,恰好看到坐在窗前的卫昭懿,执笔在写着什么。
她默然地看着卫昭懿,心里涌起的情绪万千,但转而又骤然停息回归为一潭死水。她咬了咬唇,终是抬脚离开了。
卫昭懿并没有看到到此番景象,她此时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笔下。
她在纸上写下来了两个词,分别是“私仇”和“毁和”。前者代表个人仇怨,后者代表有心破坏两国和亲之人。
而后又列出了众多名字,想着要把谁的名字对应为“私仇”和“毁和”,却茫无端绪。
她将付温珏,韦韶宜,还从韦韶宜口中听来的唤作“幼宁”的女子这三个名字圈了起来。
除了韦韶宜以前便知晓以外,其余两人都没有印象,而且卫昭懿不清楚失忆前的自己对这三人的看法是何。除了付温珏暂时排除,剩下的两人看起来同自己是交好的关系。
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她们有了交集?
她不了解韦韶宜,只知道在皇宫里韦韶宜与她的姑母韦皇后膝下所出的卫承奕和卫清沅两人关系较为亲密,其余的皇家子弟却是不曾走近。尤其是卫元姝,她和卫清沅、韦韶宜两人天生的不对付,三人之间倒是有不少纷争流传在宫中,不过在卫昭懿看来大多还是卫元姝主动挑的头。
而剩下的这个“幼宁”是何人?她不记得哪个朝中贵女是叫这个名字,难不成她和付温珏一样也是宫外的人?
卫昭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心想也有可能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出现,卫昭懿的心一跳,抬头望向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开口:“你回来了,可曾发现什么?”
“如你所想,你的婢女确实去见了人,只是我也不知道与她见面的那男子和她是什么关系,但看得出来你的婢女对他甚是不喜。”
“他们都说了什么?”
付温珏的声音肃然冽厉,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那男子似乎想强迫她做一件事,而且他还说他有个主子,可以把你的婢女送出宫。”
卫昭懿闻言怔了怔,不可思议地说道:
“出宫?”
付温珏看着卫昭懿骇异的表情,便询问卫昭懿何故。
卫昭懿似是意识到某种大事一般,猛省地睁大了双眼回答道:
“我这几日竟忽略了一个细节!那日我回宫后青禾从三姐姐的殿苑跑回来我就该意识到的!”
她脸色愀然,吸了一口气后向付温珏解释道:“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向来不喜皇宫,而我去北瞿又怎么会没有安排她出宫而是送到了三姐姐那里呢?”
付温珏沉吟道:“她当时一定和你说了一些什么,所以你才把她留在宫内。”
说完这句话,付温珏意识到了此中的不合理之处,下意识地看向卫昭懿,只见卫昭懿此神色逐渐黯然下来。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付温珏给了卫昭懿独处的空间。
他明白此时卫昭懿在想什么。
青禾没有出宫,但却也没有作为陪嫁侍女同卫昭懿一起前去北瞿。
偏偏此次和亲队伍遇害,青禾像是提前避开了死亡,难道她一早就知道卫昭懿会遇害吗?
卫昭懿应当庆幸青禾没有作为陪嫁侍女的,但心里还是不堪名状地感到心酸。
如同那日复活后得知自己的死亡是人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