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兴阑珊》无边夜巡

39、第 39 章

　　任意收回的手在背后微微蜷曲，看到江肆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红云一点点晕染，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还有一点点张牙舞爪的探索欲。

　　“谢谢。”江肆声音低沉，略带些沙哑，与平常的清润迥然不同。

　　他感受着周身的热意，下意识的想要抬手碰触些什么能够降低温度的东西。

　　比如——面前这张看似无辜，却暗藏狡黠的脸。

　　在只差一个指尖的距离就能如愿以偿的时候，江肆放在一旁台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两人齐齐看向了手机的方向，刚才的气氛刹那间荡然无存。

　　江肆不死心的想要继续，但现在明显已经没有了可以继续的条件。

　　他只能有些遗憾的缓缓放下手，深深的看了任意一眼，才转身往手机的方向走去。

　　在他转身的时候，任意可以肯定自己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嗯，好，我知道了……”

　　任意听着几步之外的通话声，笑着摇了摇头，架起拐杖往客厅走去。

　　几分钟后，神色和肤色都恢复了正常的江肆开始往外端菜，任意也如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上前帮忙。

　　只是在饭桌上，江肆几次都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任意不得不在耐心耗尽之后放下了筷子。

　　“江肆，你有话要说？”

　　江肆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对上任意清澈的目光后还是沉默了片刻，随即掩饰似的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才犹豫着缓缓开口：“我可能需要离开三天。”

　　任意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到应该是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消息。

　　应该是公司或者家里有事吧？

　　江肆确实在外面待的太久了，虽然他嘴上说公司少他一个也能运转，但哪能真的离开这么长时间？

　　她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但任意动起了筷子，江肆却有些食不下咽。

　　“总部那边要开一个年中总结会，还有一些人员上的变动，我明天就得过去参会了。”

　　“嗯。”

　　“要去三天，会开完我就回来。”

　　“……”

　　任意看到江肆一脸认真而坚定的表情，有些无奈：“江肆，你的家在融城，你的公司也在融城，要不你考虑考虑回融城呢？”

　　江肆神色不变，语气果断：“你需要照顾。”

　　任意刚想摇头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就听到江肆只是顿了半秒后放柔了语气：“是我需要照顾你。”

　　任意微微怔住。

　　只见江肆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认真的看向任意，道：“如果说之前的我只是对自己的感情有一点模糊的认知，表白的有些不合时宜，而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明确自己的心意。”

　　“每一天都想多见你一会儿，每一天都想和你有更多的接触，每一天都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上次你走之后，一直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我们俩之间就只能这样了，”江肆的眸光暗了下来，语气依然不疾不徐，“但我不得不有点阴暗的说，我感谢我们在青洲山的相逢，感谢你发错了消息，能让我顺理成章的接近你、为你提供帮助、照顾你。”

　　他坦然承认自己心里的阴暗面，言语之间却全是真诚。

　　任意有些出神的想着自己那晚发错消息的心慌，在青洲山见到江肆的愕然，这些天以来被以各种理由叫来吃饭的无奈，还有她从公墓下来后，那股突如其来的委屈，还有因为要掩饰自己的眼泪而引发的第一个拥抱。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是自己在付出，虽然不会强求有什么回报，但也不可避免地会设想得到一个不算差的结果。”

　　江肆自嘲的摇了摇头，对任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目光在桌面上逡巡一圈，随手拿了盒坚果剥了起来。

　　“但那天，我在阳台上打电话，听到你和陆笙笙在房间里笑得开心，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江肆把剥好的坚果放到任意面前，眼中染上浅浅的温柔，和平常的他没有什么区别。

　　“你一直以来说的都对，你可以照顾好自己。那天在青洲山，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帮忙，会把你及时送医，陆笙笙会扶你上楼，推掉同学聚会照顾你。就算需要临时去融城，你也可以打车或是坐高铁，只不过是会相对麻烦一些。”

　　“这些事情里面都可以没有我。对于你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事实上，我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你需要我的照顾，而是因为我需要照顾你。”

　　任意动了动唇，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或许她应该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反驳的以及感谢的话语，但此时的她却并不想这样做，只能沉默以对，似乎有些无礼地默认了江肆的话。

　　而江肆却并不需要任意给他回答，他只是专心剥着坚果，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以前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我没有什么非常想要达到的目标，也没有什么极其渴求的东西。我对所有事物的感情似乎都淡淡的，没有什么能够引起我的兴趣，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件，也能很快达成目标，然后重归淡然。”

　　任意听到这里，心情有些复杂。

　　他当然可以没有什么想要达成的目标，他出生就在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终点线上，别人汲汲营营的东西对他来说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得到的太过轻易，追求起来自然没有什么动力。

　　江肆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你会觉得我已经得到了很多了，想要追求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难度，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比如管理公司对于我来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江肆自嘲的笑了笑，“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噩梦，我是不会主动来做这件事的。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我并不是知难而退，也不是迎难而上，只是单纯的对它不感兴趣。”

　　“在进入公司之前，我经营了一家小的咖啡馆。当时是因为觉得自己喜欢做咖啡，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但开了之后才发现，其实我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我只是喜欢做不同口味的咖啡，而这件事，开不开咖啡馆其实都能做。”

　　任意有些不理解地歪了歪头。

　　江肆被任意的动作和表情萌到，心中微动，将手中刚剥好的松子送到任意唇边，任意下意识张嘴接过，感受到特殊的香气在口中迸发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两人齐齐一愣，任意有些慌张的抿住唇眨了眨眼，江肆见状，默默放低了视线，专心剥着下一颗松子，然后似是故意似是无意的将下一颗松子送入自己口中。

　　“……”任意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走？”

　　江肆一手做拳，放在嘴边假咳一声，掩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没有直接回答任意的问题，而是继续刚才的话：“是那几场梦让我的人生发生了转变，我之前只是以为自己对探索梦境真相产生了兴趣，但后来才发现，我其实已经不关心到底为什么做那些梦了。”

　　任意抬眼，对上江肆的目光。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江肆看着脸色微红的任意，眼中的笑意一下子扩散开来，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今天的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我的存在有没有对你造成困扰，如果没有的话，会不会让你有一点点开心？”

　　任意的脸颊已经在江肆的目光下烧了起来，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输人不输阵，虽然已经满面通红，但语气依然兀自强撑着潦草回答，转移话题：“我……我吃好了，你要去哪里不用跟我打招呼，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江肆猛的按住了撑在桌面上的右手。

　　“别急，”江肆的语气依然是不急不缓的温柔，但任意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些狡猾的意味，“我离开的这三天，你能不能抽空想想我，考虑一下让我以一个合理的身份照顾你的可能性？如果能得出肯定的答案，我保证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回来。”

　　任意停下了动作，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语气不明的反问道：“如果得不出呢？”

　　江肆眼中明亮的光彩暗淡了下去，有些委屈的道：“那你就只能等我开完会才能吃到我的拿手菜了。”

　　任意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威胁？江肆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看到江肆几近示弱的表情，她的回答多少带了些安抚的意味：“好，我会考虑的。”

　　江肆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任意的手，顺竿爬的叮嘱道：“那你记得给我发消息。”

　　任意拄起拐杖，一心想要离开，随口敷衍道：“好，我知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饱了饭脑子里血液供应不足，任意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又有点混乱，只想赶紧回去把思路理清楚，哪里还顾得上答应了江肆什么话。

　　江肆不紧不慢的跟上，在任意出了门转身道别的时候拿出他刚刚剥好的坚果，拉过任意的手，郑重其事地把盒子放到她的手中：“你忘了这个。”

　　任意的脸再次爆红，头也不抬的拿着盒子快速进了房门，直到听到隔壁关门的声响后才松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机械的吃着坚果，脑中不断浮现着刚才饭桌上的场景。

　　三小时后，飞机上等待起飞的江肆刚准备把手机调整到飞行模式，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弹出了消息。

　　他心跳加速的打开对话窗口，备注为任意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的感兴趣只是因为追求起来有难度，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对一件事物感兴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