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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江肆并不知道自己周六中午的噩梦是犯了怎样一朵桃花。

      他周日从清江集团看完风水回来后就按照大师所说,既锻炼了身体,也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甚至还认真地在睡前喝了一杯热牛奶,才放下所有心结,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梦乡。

      按理来说,昨天中午做了噩梦,今晚是最不可能再做噩梦的时间。

      但凡事就怕按理来说。

      他今晚的死法是——被女魔头手中的刀捅中腹部,失血而亡。

      死亡的绝望他已经领略得有些麻木了,但每一次重新体验,都会再次刷新他的认知,让他跌入黑暗和痛苦的深渊中,需要平复很久很久才能走得出来。

      今晚的刀似乎不是美工刀,他印象中看见了刀刃的反光,但那也没什么所谓了,左右结果都是一样,他被捅了,被安置在了一张转椅上,然后被推入一个空旷的房间,静静地迎接死亡。

      那时候,他甚至希望那个凶手能像之前一样守在他身边,而不是让他一个人面对生命的流逝,看着死亡的黑暗一点一点把他吞噬。

      醒来之后,江肆依旧感到一片虚无,眼前的黑雾过了很久都没有散开,久到他都快要分不清自己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那个杀他的凶手到底是谁了,只想揪住那个叫张正虚的道士的领子,问他的注册道士证到底是怎么考的!说的方法不仅一点用没有,还催化了他的噩梦进程!

      昨天刚做完噩梦,今天又来!

      天天这个样子,日子还过不过了!

      ……

      任意今晚杀人时非常平静。

      不是因为加班过于暴躁,也不是因为领导要乱点鸳鸯谱,而是因为晚上在加班时,领导提起了两周前的那件事。

      两周前,领导第二次死在她手下那天,他在她的后脑上贴了一张符,打散了跟在她身边的院长的残魂,让她一时间大受刺.激,直接扬手抹了他的喉。

      今天,领导或许以为自己中午和她谈心了,关系更进了一步,开始旧事重提。

      “小任啊,我看上次帮你打散那个野鬼之后,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听晓彤说你那天晚上直接在公司通宵了一整夜,我这边还有个平安符,你拿着,好好佩戴在身上,不要压折,不要见水。”

      任意看到那张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后直接应激了。

      她最近的心理压力,一半来源于加班和杀人,另一半就来源于院长的魂魄消散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猜想院长跟着她回来,可能是想看看自己养大的孩子过得好不好,但没想到才跟着她不过三五天,就被多管闲事的领导用不知道出自哪里的符箓打得魂飞魄散,直接失去了转世投胎的资格。

      她也不认识和玄学相关的人士,只能按照普世经验来推测,领导这种人应该是相信玄学的,而且自己也多少懂一点,所以才能看到她身上的所谓野鬼,还臆测院长是要夺她气运,主动帮她驱散了野鬼。

      他以为她会感激他吗?她不会。她只会怪他多管闲事!只会讨厌他!只会恨他!

      所以今天,领导旧事重提的时候,任意不出意外地破防了。

      院长临死前,她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死后竟然还因为她,让院长不能转世投胎,这件事在她心中始终有个坎,哪怕是领导已经死亡了一次都无法完全磨灭。

      她忍耐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拿起中午削梨的水果刀,抵住领导手中的平安符,捅向了他的腹部。

      她动手的时候有片刻犹豫,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领导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那把水果刀轻易的捅入了他的腹部,领导的表情没有震惊,只有疑惑与不解。

      他当时完全可以反抗的,但是他没有。

      任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比的混乱,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凌厉,直接将坐在凳子上的领导转移到转椅上,然后推着转椅把他送入了总经理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有时候也会抽身出来,从第三者的角度看自己,问自己哪里来的杀人的勇气。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但万事往往从零到一是最难的,只要破除了那层屏障,再往后的二、三、四次,可能也需要一时冲动,需要脑子一热,但绝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困难了。

      吃香菜、折耳根是这样,家暴是这样,杀人应该也符合这个道理。

      而且确认领导会复活之后,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般,将自己情绪的阴暗、那些因为没见过阳光而滋生出的霉菌全都倾倒出来,并且自我催眠,如果领导没有复活、真的死亡了,她就去自首。

      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呢?

      以现在的法律,这种程度的冲动杀人,加上自首情节,她根本就不会得到同等死亡的惩罚。

      她只不过想逃离现在的生活罢了。

      或许了解内情的旁观者会说,想逃离现在的生活完全可以辞职换家公司,或是直接换个工作,没有必要非要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害了自己不说,最重要的是害了别人。

      或许是任意内心偏激,她大学时也做过客服、前台、服务员之类的兼职,这些底层的工作全都是换汤不换药,看似工作形式不同,其实带给人的痛苦是相同的,以她现在的年龄和能力,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大的区别。

      也有人提过让她去考研或是考公,但考研出来只不过是晚三年当牛马,考公以后基层上岸,和人打交道对于任意来说,还不如和图纸打交道,毕竟在设计院的话,她只用面对一个让她当牛做马的领导,而去了基层,会上上下下都是领导,她不喜与人交际,根本玩不转那样的工作。

      这世界,哪儿有岸可上?

      她怀着破罐破摔的心情,纵容自己已经崩溃的心态再次崩溃,将自己的发泄口放在突破常理认知的领导身上,因为一点不顺就很快破防,仗着领导会遗忘,或者会隐藏这段记忆就为非作歹,不敢将怒火转向别人,怎么不算是一种欺软怕硬呢?

      任意一心两用着,一边在认真地改着图,一边在内心将自己剖了个鲜血淋漓。

      等到今天的图纸改完,她脑子里也不再乱想,而是决定明天请个年假——她想去医院看看,看看自己这样的还有救没有救。

      第二天,4月22日,周一,小雨。

      任意在企业微信上发起了请假流程,理由是急性肠胃炎,流程层层审批,很快到了领导那里。

      其实按理来说,这种一天的假期领导都会闭眼直接给过,但或许是因为请假人是任意的关系,领导在微信上发来了慰问。

      “小任,怎么肠胃炎了,严重不?一天的假够吗?要不你再多请两天假,工作的事情不用着急,你感觉舒服点了在家做就行。”

      任意:“……”前半句还像是人话,后面说着说着又回归本色了,真不愧是你,我的领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意还是用打工人的语气恭敬地回复道:“谢谢领导关心,我去挂瓶水就行,今天应该是画不了图了,不过明天一定按时到岗。麻烦您批准一下我的请假流程。”

      领导看到她明天会按时到岗,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通过了她的请假流程,给她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看到流程通过的任意才松了一口气,这年假是她去年攒下来的年假,今年的还一天都没有用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公司里上班,休个假就像是犯罪了一样,全公司上至部长下到他们这些设计狗,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使用自己的年假,每每使用时都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么就是身体不舒服,要么就是家里有不得不回去的大事,没有一个人敢用旅游的理由请假。

      技术人员只能羡慕地看着运营部门、行政部门每周上五休二,休满每个法定节假日,再每年结结实实地休完他们的年假,然后在年终的时候,拿到和技术人员差不多的年终奖。

      设计狗这个名词原本是设计人员用来自嘲的,现在看来,这些公司真的把员工都规训成狗了。

      但真正踏入了医院,任意就不由自主地退缩了。

      三甲医院内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排队、取号、取药,任意按照导航来到心身科的楼层,看到等候区的病人和其他科室的病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找了个座位坐下。

      她来得早了,还没到她签到打卡的时间,但医院内又不能乱转,只能坐在等候区中多等一会儿,玩玩手机,消磨时间。

      最前面的电视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叫入诊室中,虽然里面没有自己,但任意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焦灼,她原本想借玩手机来转移注意力,但看到手机里不断跳出来的群消息后更觉烦躁,只能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转而观察周边的人群。

      斜前方的座位上坐着的似乎是一对母子,男孩身高不低,脸上还有着青春痘,大概是高中的年级,正拿着手机低头打游戏。

      男孩身边的母亲着装精致,双手抱胸,面色沉沉地盯着电视屏幕,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

      是了,谁家孩子这么年轻来看心身科家长心情能好?

      观察完这对母子,任意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年龄和她差不多大,戴着一副框架眼镜,此时正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哪怕他手机上闪光灯提示的消息在不停的闪烁,他也丝毫不为所动,要不是他握着手机的手上因为用力而露出的青筋,任意会真的以为他在睡觉。

      “阿寅,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任意听到斜前方的男孩母亲忽然转头,对打游戏的男孩说话,她便也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准备听听她想起了什么问题。

      “你说。”男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男孩母亲没有在乎他的态度,而是皱着眉道:“在这种公立医院确诊的话会不会被记入档案?影响你以后的工作生活?”

      男孩这才慢慢放下了手机,退出了游戏,与母亲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又重新低下头去:“不知道,我查一下。”

      男孩母亲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不安,只低头思考了几秒钟,便果断做了决定:“不行,不能冒这个险。等你爸从国外回来,我和你爸带你去私人诊所再看看,如果在大医院确诊给你留下不好的档案,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男孩似乎也知道其中轻重,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跟着母亲离开。

      男孩母亲临走前,最后深深地看了诊室入口一眼,就毫不留恋地拿起手包,踩着高跟鞋,带着儿子离开了等候区,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坐在后面等着签到的任意听到他们离开的理由后有点懵,也跟着低头查了查,查到的结果是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例都会被上传,只是有几类可能对他人造成危害的诊断结果会被上传联网。

      而且保密也只是理论上的保密,就像是普通人的开房记录一样,理论上是保密的,但只要随便一个辅警知道你的身份证号就能查出来,这些病例都会通知病人所在的社区,而社区工作人员的素质参差不齐,造成的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她想到自己几次杀人的场景,没办法说服她不是那几类可能对他人造成危害的病人,而如果她被确诊,得病的事情不仅会瞒不住,还有可能因此丢了工作,被房东赶出房间。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确诊后不会被泄露得病的消息,她的身份证、社保卡上也会记录曾经在心身科就诊确诊的事实,而且大概率会有吃药或是住院的治疗手段,对于以后能看到这些记录的人来说,她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有可能会被不明显的歧视,也一定会在以后买保险这类的事情上遭到明显的歧视和区别对待。

      任意看着斜前方已经空空如也的座椅,听到前台护士让下一时间段打卡的病人过去打卡的喊声,默默地下定决心,起身同样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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