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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是条罪人之路 ...

  •   4.

      三天后,异端庭。

      祁远屿还没到异端庭,外面就拉起来了长条横幅,左边挂着“世纪罪人楚槐必须死”、“三审要给大众一个完美交代”,右边为“禁止使用omega工具,给与基本尊严”“社会在进步,但求给死刑犯尊严”…

      omega人本主义协会、社会理性主义、异能者保护协会与燕白的追随者、不平者沿着长街聚在异端庭的人粗粗看去竟然不下千人,面对面唾骂,剑拔弩张,精英与平民在此刻没有任何的区别。

      三年多的服刑期,关于楚槐闹得沸沸扬扬。前者不满楚槐二审缓刑,后者不满作为omega、异变者当做武器使用,违背了社会道德开始公开谴责。

      祁远屿在车上不断扫过这些人的脸庞,感受着场地里情绪的流动,暴力、仇恨、质疑、恐惧…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他在里面感知着,楚槐作为这个世纪最大的罪人的不争事实。

      求和派的燕白,给予异变者与普通人希望的燕白,那个勇于揭开背后丑恶、引领大家走向光明的燕白,她永远被高高放在神坛上,留下余晖供世人瞻仰。

      激愤的人们已经围住了车门,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嘴里喋喋不休骂着楚槐叫嚣着让杀人犯出来。驾驶员是个毛头小子,警车被迫停在离异端庭五百米的地方,一直按着喇叭无济于事想不出什么办法,看了看坐在后面神色呆滞的楚槐,讪讪问祁远屿“祁教授,现在怎么办?”

      祁远屿叹了口气,他明白了。正常是有警察镇压的,至少笛初应该在现场维持治安。如果没有人管,证明官方早已默许了大众借机发泄。

      他打开车窗,围着的人群被迫退开了半步。祁远屿起身站定后,扫了一眼了他们,这些人面上竟然有隐隐的惶恐。

      “楚槐”祁远屿停顿了一声,木然着的楚槐忽然把脸撇过去,微微仰着头,看向挡在车外的祁远屿背影。

      “跟随我。”祁远屿声音绕过了世上的一切,像是遥远的天神低语。楚槐精准得到了指令。祁远屿让开半个身位,让楚槐站在了离他半步的身后。

      冬日的暖阳照了下来并不暖和,这也不是一条求圣之路,自然得不到阳关普照。只有在这一路上,楚槐的亦步亦趋。

      “杀人犯楚槐!今天必须死!”“天理昭昭,罪人该赎”这些话不断进入他耳朵,抗议者聚集在大楼前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而他们必须要穿过这些人,就算被阻碍、伤害、唾骂,也只能前进——楚槐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跟着祁远屿的身后。

      祁远屿与他保持着距离,灰黑色的西装大衣笔挺。他没有回过头,楚槐应该承受这一切、也必须承受。

      那些点名指姓的咒骂声尖锐地穿透祁远屿的耳膜,企图冲上前来教训楚槐的人们,开始无可遏制地推攘着楚槐的身躯,楚槐还是一直坚定跟在祁远屿的身后。恨他的人里面有挥舞着小刀在努力上前,也有拿着能砸伤他比如一串钥匙、一本书、某个名人的纪念品…幸运的是警察终于上前来围成一道人墙,免得酿成流血事件了。

      祁远屿远远地看到了站在异端庭门口的笛初。笛初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侧过身来与他眼神交接,忽然对他敬了一个礼。

      这人真是。祁远屿心里暗骂,大家都是那么虚伪。

      直到有女孩子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啊!”,声音锁在喉间,又被嘈杂的声音覆盖了过去。祁远屿猛地回头,楚槐的额头鲜血淋漓。

      他额头刚刚被被尖锐的物体砸伤,鲜红的血液正顺着眼睛一直流到下颚,半只眼睛在眨眼中被血液侵蚀,正变成一片浓稠的血红。

      祁远屿停住了,楚槐也瞬间呆立起来,他低垂着眉眼,眼睛仍然机械性地眨着,一副顺从模样,只是血液更为顺从,显得他那样子有几分泥身菩萨过河的苦难。

      砸到楚槐这种插曲,实在司空见惯,警察也开始大声且动作强硬地维持起来了秩序,把楚槐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风暴中心。祁远屿顺着楚槐的眼神看去,地下躺着一个纪念品。

      当年楚槐蝉联世界格斗比赛第三届冠军。主办方顺势推出了楚槐签名款的奖杯勋章,四周采用的是山茶花的纹样,寓意着高洁孤傲,理想之心。

      祁远屿的瞳孔微缩,那些关于楚槐的记忆疯狂涌来。在格斗室里,他被私下殴打得鼻青脸肿,双拳都是血,满腔拒之门外的苦楚无处发泄。他的夏池就那么盛气凌人地闯了进来,穿着一身短黑皮衣,拿着两瓶楼下贩卖机才买的啤酒,跟他傲气地说“祁哥,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夏小池保你稳稳当当坐下一届的格斗冠军。”说这话的夏池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完美且轻而易举搞定。自负像是尾巴艳绝的山雀,高兴时梳理漂亮羽毛,不高兴时弹弹灰尘,大家都只想和他说说话,好像和他说话,就能得到满足。

      祁远屿喝了一口啤酒,他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夏池喜欢所有甜味儿饮料与啤酒。夏池牵着祁远屿的手站起来,仔细端详着祁远屿傻里傻气的样子。

      祁远屿没有经历过任何的训练,甚至连稍重的东西都拿不起,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口头支票。只是那时,夏池就是他的守护神、他的开路者,所以祁远屿看着夏池信心满满的眼神,就算疼得龇牙咧嘴,也要抱着他的夏小池亲一口。

      后来祁远屿第二年真的拿下了冠军。只是,夏小池已经没了。

      夏小池,祁哥真的很想你。

      ……

      祁远屿产生了思维回溯,现场突然爆发了一刻、非常微小的一刻沉寂。沉寂到那么人们集体变成了一个不能行动的哑巴。被面对面的愤怒所摄住,无法动弹。祁远屿对任何行为表达态度,但他的能力“情绪调节与控制”不自觉的发动了。

      当祁远屿意识终于从山茶花上抽开,若有似无的笑了。大家的喉口才被无形禁锢着的手松开,回归了刚才的“热闹景象”。

      这一次,祁远屿一言不发走到了楚槐的面前,低下身把山茶花勋章揣进了怀里。在众人铺天盖地的责骂声中,他揽住了楚槐如今已瘦弱不堪的肩膀,轻声对流着血的楚槐说“夏小池,走吧。”

      这个世界,有两个罪人,一个是楚槐,一个是他。那么这条承受滔天罪孽的路上,他本就应该和夏小池一起走。

      这条路走得很艰辛,只剩下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却是被推着指着脊梁骨走的,甚至有人认出来了是祁远屿,高声质问他“为什么要保护这个罪人”“对得起你的授业恩师吗?”……祁远屿一言不发,笛初的身形也逐渐清晰,直至祁远屿揽着楚槐走上了台阶。

      他们三个并排走进了异端庭,笛初没有说话,他断断续续听着祁远屿简短的指令,缄默着像是一只困兽。站在异端庭审判室的门口,祁远屿最后说了一声“停下”,两个字极为清晰重重打进了楚槐的脑海,强制着身体停掉任何动作,由于收束得太快甚至比两边守岗的机器人动作显得更为呆板。

      笛初给祁远屿递上了一块消毒手巾,他能做到的只能这样了。祁远屿倒是对着他笑了,明明是心疼楚槐,却总是把主动权全部交到他手里。

      祁远屿耐心地擦拭了楚槐额头已经干涸的血迹。血迹流过了眼睛,流到了衣服上,一条蜿蜒的血路。祁远屿把楚槐眼前的路擦拭干净了,后面的这段审判之路,只能楚槐一个人走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审判庭里坐满了人,祁远屿看向最远处的审判长,表情肃穆,结局早就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不知道夏小池变成楚槐后,第一次上异端庭是不是也这样满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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