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未卜 ...
-
是夜，狂风渐止，大雨却依旧倾盆。
林管家派出去的人总算回了府。
“如何了？”简老夫人焦心不已。
浑身湿透的下人道：“老夫人不好啦！丁坈村被山洪冲袭，大人，大人他——”
“大人他怎么了？”林管家咳嗽一声，眼神不断警告。
“额，大人他正在安置灾民。”
简老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裴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母亲，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裴儿身为知府，这种时候百姓们最是需要他，他今夜应当是不回来了。”简夫人道。
宋嬷嬷连忙扶着简老夫人：“夫人说的对，老夫人您别担心了，说不定等您睡醒，少爷就回来了。”
简老夫人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精神头的确有些不济，闻言顺从的与宋嬷嬷一同离去。
待简老夫人离去，简夫人才看向下人：“你继续说。”
“夫人，这——”那人看了眼林管家。
林管家道：“夫人让你说你就说！”
下人这才垮了脸：“夫人不好了！丁坈发了大洪水，少爷在那失踪了！”
简夫人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头晕目眩起来。
“夫人，夫人！”林管家忙扶着简夫人坐下。
简夫人缓过气来，急道：“快，快派人去找！还有遥儿，遥儿她去了西郊，快派人去护着她，别让她去丁坈！”
……
西郊安置点；
院落里人满为患，村民们正在屋内围着火堆烤火。
程陆遥面前跪着几个衙役。
“夫人，属下们是听从大人吩咐先护送村民到此。最后走的是丁村长几人。”
程陆遥看向丁村长，但见他低着头，浑身颤抖。
“丁村长，把你最后看到大人时发生的事再说一遍！”
丁村长抬头瞥了程陆遥一眼，转眸一转，刚要开口，就听她道：“实话实说，不可有半句虚言！”
丁村长迟疑道：“夫人，那时候是大人执意要去寻人，老夫拦都拦不住啊。
谁承想我们还没走多久，就听到后方山上传来一声巨响。山洪，山洪突然来了！
老夫要回去救大人，可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啊！”
一旁一个年轻的衙役反驳道：“夫人，不是如此，那时候我听到大人让他带路，他却不肯。大人只好自己去了。”
丁村长脸一白：“我那老婆子发了疯，老夫实在是没法啊。”
“你个糊涂东西，要不是老娘拦着你，你现在就被山洪卷跑了！”角落里的妇人忍不住怒骂一声。
“疯婆子你快闭嘴吧！”丁村长涨红了脸，不住的往她使脸色。
可那妇人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大骂：“你还敢瞪我！老娘幸好是没听你的话，否则现在也跟着死在家里了！”
屋内的村民们闻言更是议论纷纷。
“多亏了知府大人啊，要不是他派人挨家挨户通知我等，我们现在全成了水鬼了！”
“是啊是啊，丁村长还说大人是小题大做让我们不要理会。”
“多好的大人啊，年纪轻轻就——”
不少妇孺闻言都哭了起来。
程陆遥蹙眉：“都别哭了！”
妇孺们还是在哭。
小蝶当下重重拍了拍桌子：“号丧呢！我们夫人说了不准哭，你们谁要是再哭，现在就给你们丢出去！”
众人闻言，忙止了哭声。
程陆遥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了，当即压下心中焦虑，对为首的衙役道：“府衙里的人可全派出去找了？”
“除了我们几个，全出去了。”
程陆遥已经派了溪州快运所有的伙计出去一同寻人，屋内不少青壮年都已自发跟着去找人，可迟迟没有消息回来。
这时，邢师爷匆匆而来。
“夫人，丁坈村上游堤坝的缺口堵住了。”
程陆遥：“有劳邢师爷，现在大人他们还没有消息，据丁村长所言，他们极有可能是困在土地庙里了。”
“只要水势不再涨，大人就还有生还的可能！”邢师爷松了一口气。
程陆遥点头：“邢师爷，劳烦你现在就去城中召集擅游水的青壮，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十两，让他们赶往丁坈村查看情况，若能使大人获救，另有重赏！”
“夫人，府库的银钱——”
“小蝶，拿钱！”
有钱好办事，邢师爷怀揣着五千两银子，带着剩下的衙役们去召集人手。
而程陆遥则着人继续安置灾民。
……
天将即明的时候，雨总算停了。
安置点的厨房里已经传出了浓浓的粥味。
小蝶朦胧着睡眼走到厨房：“夫人，您熬了一夜快去歇息会吧，这里就交给奴婢！”
正盯着灶里火焰出神的程陆遥猛然回神，摇了摇头:“我不累。”
她身为知府夫人自没有人让她干活，可这种时候让她去睡她也睡不着。
“你去喊几个村里的妇人照看着火。”
小蝶当即转身出去。
程陆遥放下手里的柴火起身出去。
彼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昨夜的狂风暴雨将院子里的弄得一片狼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正在扫地。
“老伯，粥快熬好了，你先吃点。”
老者拄着扫把停下来，对她摇摇头:“往日里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鸡该叫了。”
“老伯家中养了几只鸡？”
“不多，一公四母。家里的娃儿多，就指着那四只母鸡下蛋吃。早知道我就该听家婆的，把它们也都带走。”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扫地。
“老伯，天灾无情，世事无常，所幸家人都没事。”
“是啊，老头子活了那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这鸡啊丢了就丢了，只要人都好好的，往后总会再有的。”
程陆遥点头:“老伯您能想开就好。”
片刻，她来到安置点前院，一个衙役正好匆匆赶来。
程陆遥:“如何，可有大人的消息？”
那衙役一身狼狈，神色却是喜悦：“夫人，丁坈村土地庙里有人燃起了炊烟，只不过距离太远，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大人。”
程陆遥心中升起一丝欣喜：“带我去看看。”
“夫人，丁坈村这一路都被水淹了，路上都是泥泞，马车过不去。”
程陆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布鞋，道：“无碍，你们能走的路，我也能走。”
“夫人，粥熬好了！”小蝶从后头跑出来：“夫人，您就算要去寻大人也得吃饱了再去。”
说着她将手里的一碗粥递了过来。
程陆遥看了衙役一眼，道：“你也先去吃，一刻钟后来寻我。”
“是！夫人。”
程陆遥端过粥，就着低门槛坐下，“小蝶，你也去吃。”
小蝶‘蹭蹭蹭’的跑回厨房，很快也端了一碗粥，和程陆遥一样坐在门槛上。
程陆遥一碗粥还没吃完，就有村民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到她坐在大门口都吓了一大跳。
“知府夫人！”村民们愣在原地。
程陆遥点头：“你们吃过了吗？”
众人点头。
“你们要去哪？”
几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男子道：“我们回村看看情况。”
程陆遥:“不必去了，除了土地庙，村里的房屋全被淹没。”
闻言，村民们脸色难看，如丧考妣，妇人们更是直接哭出声来。
哭声引来了更多的难民，他们听了消息，各个忍不住痛哭出声。
“我们的家没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全没了！天呐，这可是要了我们的命呐！”
“我这就回去！老子的猪仔还在圈里！”
程陆遥一使眼色，小蝶当下展开双臂拦在门口。
“夫人，您这是？”村民们不解。
程陆遥放下碗起身：“如今山洪未退，你们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这怎么可以，那是我们的家啊！我们得亲眼回去看看！”
“昨日走的匆忙，我连我爹爹的牌位都还没带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各个嚷着要出门，却碍着程陆遥和小蝶挡在门口，不敢冲出去。
小蝶再次大喊：“我们夫人说了，在水未退之前，你们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去！”丁村长的媳妇扑了出来：“那是老娘的家！”
妇人来势汹汹，小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快要摔倒的时候被身后的程陆遥扶住。
程陆遥示意小蝶让开。
她走下台阶，目光冷凝地盯着面前妇人。
妇人一怵，往后退了退。
程陆遥扫过在场的所有村民，道：“丁坈被山洪淹没，各位的家无一幸免。如今山洪未退，你们便是回去了也只是耽搁在路上。
你们昨日淋了雨，很多人都受了风寒，今日若再在雨水里泡着，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
就算你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该为妻子儿女父母着想！”
村民们垮了脸：“夫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着想，可我们实在是心中难受啊！”
这时吃过早膳的衙役从里面出来，喊道：“你们难受，难道夫人就不难受？你们的家毁了，可夫人的夫君还生死未卜！
夫人连夜照应你们，让人又是煮姜汤又是煮热水让你们沐浴，为的就是不让你们难受！
你们现在就不能消停点，好好待在这里，别再让夫人跟着操心？”
想到生死未卜的知府大人，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的确啊，我们房子没了，可人都好好的在这，多亏了知府大人，可知府大人他——”有妇人忙上前来安慰程陆遥：“夫人您放心，知府大人他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没事的。”
“对啊，吉人自有天相！”
“救苦救难的菩萨保佑……”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未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