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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吴悔从前并未与娄家打过交道,只是听闻这娄昭慷继任后,雷厉风行地除掉了曾经嫡长子娄昭惟的旧部,将其父的人马收为麾下,又整合了周边小城牧野、榆次,巩固百泉的中央政权,还大力发展经济,颁布新令。

      除此之外,以三万人马打赢了十万人马的合水之战更是让娄家一战成名,其他几大家族虽不耻娄家泥腿子出身,却也不敢小觑。

      故此,吴悔答应徐绍送其妻回百泉,也是想来探探这新任的镇东侯娄昭慷是敌是友,几番交往后,发现娄昭慷此人太过仁厚,盛世之中仁厚固然是好事,可乱世中仁厚便是怯懦,倒是与他所作所为并不相符,只是不知这娄昭慷是否仅是以这仁厚为皮囊示人呢?

      再观其姊妹,在没遇见娄氏姐妹前,吴悔想着而今乱世,不过是两花瓶而已,民间有传言道“公孙女郎妖,玉螭女郎娇,不仅百泉双娄俏”这百泉双娄指得正是娄氏双生姊妹,吴悔固然好奇二女究竟有多美,却也认为二女如此盛名将来也不过是入了谁的帐中。

      毕竟妻主端庄,妾则娇媚。

      不想听闻了自己同窗兰陵王徐绍纳了妹妹娄八娘,听之也不过一笑,只道徐绍好艳福,却不想自己的好友却在这娄氏女身上栽了跟头。听说徐绍废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将娄八娘扶正立为王妃,为了娄氏不惜与舅家决裂,如今徐家与郭家还有着一门子官司要处理呢。

      而此次护送娄八娘回娘家也是因为徐绍与郭家结仇,郭家多次派人暗杀有孕的娄八娘,徐绍为保护娇妻才将其送回娘家,就是如此,在回百泉的路上还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吴悔感叹美人乡温柔冢,徐绍此人他是了解的,不是英雄气短之辈,却为了一女子乱了心智,与世代交好的郭家决裂,不仅破坏了秦晋之盟,连郭、徐通商一事也就此作罢,还折损了不少兵马,相当于在徐家生生挖走一块肉,可见这娄八娘的厉害,吴悔也对娄八娘平添了几分好奇。

      第一次见娄八娘是吴悔拜访徐绍,受他之托护送刚刚成为兰陵王妃的娄八娘回母家百泉,初次相见,果真是一绝色女子,只不过这美人吴悔见多了,也不过一副好皮囊罢了,这红颜祸水一词在她身上却是看不出来的。

      回百泉的路上并不太平,又带着娄八娘这手无缚鸡之力还处处讲排场的王妃,吴悔对友人给自己找的事情暗暗叫苦。

      可这娄八娘却非自己想象的只会撒娇争宠的娇贵的瓷娃娃,她是个聪明人,粗中有细,路上有几次都赖她眼尖识破歹人伪装才能化险为夷,通过半个月的接触,吴悔明白了徐绍为什么会栽到她手中了。娄八娘活泼大方,开朗爱笑,又擅谈,让你觉得热闹又心安,如火焰一般,在这乱世灰蒙蒙的天空下,她这一团火能照亮很多人,譬如徐绍。

      而与娄八娘相比,娄七娘则更为端庄些,可能是着素衣的缘故,娄七娘更像是雪,不是下着的纷纷扬扬的大雪,而是森林里下雪过后那般死寂的雪,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让你不想破坏这雪后的美好,却又忍不住踩出脚印,给这洁白中留下一脚泥。

      更让吴悔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娄七娘身上竟有暮气,像自己祖母常年念佛环绕着的檀香,古人有言观气识人,吴悔也曾跟一游方术士学过,虽只是江湖中的把戏,可这些年也曾在不同人身上看过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气。

      杀戮之人是血气、淫邪之人是精气、信佛之人是金光、大善之人是黄光。

      这暮气倒是第一次见。

      娄七娘她身段娇媚,面色柔美,可眼神却不如平常二八少女般稚嫩,比起这般吴悔还是更喜欢明艳些的娄八娘,一眼能望到底的女孩比较可爱。

      吴悔心知镇东侯娄昭慷和娄八娘有意撮合二人,思来想去若是能与娄家联姻对吴氏相当有益,娄家虽势微,所据之地却是个战略要地,日后挥兵北上,少不得借道娄家。

      吴悔遂将此事写为书信送至父王处,父亲虽未赞同,却也没明确反对。所以吴悔对于联姻之事虽未表态,却是默许的,只等着见一见这娄七娘是何样子。这才有两方安排的桃林听琴。

      吴家虽想和娄家合作,只是这吴氏宗妇也不是谁能做得了的,日后吴悔继承西南王王位,而王妃这个位置也不单单是花瓶摆设。样貌还是其次,最关键是要有得力的母家和上能交往各府妇妾,下能照料后院的能力。

      今日一见,这娄七娘落落大方,不是个轻浮性子。

      也不怪吴悔担心,实在是这娄氏的名声太臭,娄氏姊妹又素有艳名传出,加上有人传言这娄家的女孩都是自小被当作瘦马养大送人巩固娄家地位的,只有亲自一见才能放心。

      可若是说这脾性如何还要再交往才能了解。

      三人倒是各有各的心思,一片静默。

      娄八娘作为今日的媒人,虽已经出嫁,可毕竟也是个新媳妇,哪懂得该如何想看,往日能说的人儿也不知如何调节气氛,只得暗暗关注两人神色。看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传闻中泰山不崩于色的玉螭公子耳尖也红了,而自己这个一向冷清的姐姐也低头弄自己的裙摆,如何不懂,却不知是悟错了玄机,连忙找个借口就将这对儿年轻的小儿女单独留下。

      在吴悔打量娄七娘的同时,娄七娘也打量着他。

      传闻所说的确无误,西南的玉螭公子的确是玉人一般,芝兰玉树。身形如墨梅挺立又自带一股名士风流。

      这才心中稍松一口气,哥哥总不算是随便找个人将她嫁了。

      娄昭慈对吴悔此人了解不多,倒是对其父西南王了解更深些。

      听闻西南王极擅教子,几个儿子各个都非等闲,虽子嗣不少,且各个出挑,却是兄友弟恭相互扶持。这吴悔是他的嫡长子,自小便爱若珍宝,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无一不通,幼时去青丘书院求学。行冠礼后便无动静,有说是去游历四方传经讲学的,也有说隐姓埋名在西南王军队中做一岌岌无名小兵的,更有甚者传言被名存实亡的天子招去做了太子傅,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

      虽传言之事无影无踪,吴悔“玉螭公子”名号却是响彻九州。

      只是这吴娄联姻之事,怎么说都让娄昭慈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吴善兮的婚事都不用和他父亲西南王吴巍商量便可自行做主,到底是吴巍给他的权力够大还是说吴善兮想拿这婚事做文章?

      吴善兮若是想娶妻何不选世族女,便是尚公主也行得,何必娶自己这一岌岌无名空有美貌的花瓶。

      更何况若是细想:表面上是吴娄联姻实则是吴氏、徐氏、娄氏结盟,三家结盟便是直指平江王周氏,周氏岂容三家坐大,如何不开打,若是开打,只怕第一个被消耗的就是我娄氏。

      哥哥呀哥哥,你还真以为背靠吴氏和徐氏便可保我娄家无虞吗?

      娄昭慈在心中盘算,只觉得眼前这美男子虽貌美,却实在有可能是陷阱,但若是因自己的猜测便将近乎板上钉钉的婚事推掉,不说哥哥与娄家老臣那边无法处理,便是这吴氏送上门的一口肉不吃一口,自己也是没法甘心的。只低头摆弄裙摆,掩藏眼中的打算。直到娄八娘走了,方整理好情绪。

      两个人沉默片刻,吴悔开口说:“听七娘弹得是《渔樵问答》,难道七娘喜欢田园生活嘛?”

      娄七娘一时哑言,自己不过随意一弹,如今还要想个理由。

      “并非喜欢田园生活,只是如今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恐怕渔人樵夫没有心情闲聊了,弹弹此曲也是想着什么时候天下才能太平了。”

      吴悔略惊奇而又面带惭愧之色“七娘一女子竟如此心怀天下,真真是让我等男儿汗颜。”

      吴悔未曾想一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儿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这娄七娘并非一般女子。

      娄七娘看吴悔面色不似作伪,只觉他太过正经,明明才及弱冠却装成这老成模样,不由起了戏弄之心“公子折煞妾身了,妾身身处后宅,不过是看兄长日日奔波,才有此感叹。听闻公子三岁识字,七岁吟诗。十四岁只身上山打虎,一手行书天下无双。公子若是汗颜只怕这天下男儿都该以头戗地,一头撞死才好。”

      这吴悔真真是乱世中的孙仲谋,文韬武略皆是不凡。

      吴悔并无骄傲之色只摇摇头“七娘唤在下善兮就好。不过是坊间以讹传讹罢了,倒是听闻七娘在百泉是有名的才女”

      这娄七娘的才名是吴悔到了百泉才听闻的,娄氏美人众多,娄七娘娄八娘名声大噪除了是罕有的双胞胎外,也是娄七娘才名远播之故,坊间也传出了她几首诗,诗风清冷峻荣,颇有建安风骨,魏晋遗风,不似寻常女儿的诗只写花儿、月儿、怜儿的。

      从她小时候其兄便为她造势,便是只有三分才气如今也说成了八分。

      娄七娘掩袖遮笑“何必互相吹捧,我让侍女布好棋局,你我对弈一番,便知这才子才女之名是否属实。”

      吴悔听这娄七娘如此快人快语,惊讶此女性情竟与她模样大相径庭,是个爽利的性子,心中对这娄七娘的好感有几分增加。

      抬手行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侍女已将棋局布好,黄杨木做得棋盘雕刻着牡丹花放在石桌上,棋盘下有小字阿慈,恐是这娄七娘的小名,那棋子触手生温应是暖玉所做,若是在平常这副棋子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娄家不过是普通小吏起家,并无什么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这乱世之中若能寻来此物实属不易。

      由此可见娄昭慷对这个妹妹着实是疼爱。

      吴悔相让,手执白子“七娘先行,我让你三子。”

      吴悔一向是谦谦公子,心中想这娄七娘才女之名掺了几分水分却是不知,让她三子也不至于让她输得太难看,过于羞愧。

      娄昭慈眉毛一挑“公子如此自信那,七娘却之不恭了。”

      下棋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与谋略的,吴悔看娄昭慈下棋的路数杂乱无章,本来先下三子的优势在自己的围堵下荡然无存,心中暗自可惜,这才女之名也不过尔尔,便心绪飘散,只留了半分在棋局之中。

      这娄七娘下棋的路数怕是连初学的孩子都比不上,却不想半柱香的时间,棋盘上的风向瞬变。

      娄昭慈停手放下棋子“承让了。”

      只见棋局上的白子已被黑子围堵,娄七娘下棋的手法看似杂乱,却在不经意中破了吴悔的棋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看似弃子的棋连成一片,将白子围死。

      吴悔百思不得其解,仍保持风度作揖“在下甘拜下风。”

      “不过侥幸罢了,还要多谢公子让我三子。”娄昭慈嘴角微微上扬,姿态却放低却充满嘲弄。

      吴悔听出娄七娘的画外音,脸微微一红“是在下小瞧姑娘了。”

      娄昭慈并不当回事,娄昭慈十分反感旁人因她是女子而低看她,却也多次利用这点才能扳回一局,例如刚刚这局棋,若非吴悔误认为自己不懂棋,只是瞎下一通,也不会注意不到自己早已排兵布阵吃掉白子,若不然,虽占三子的便宜可也最多与之打成平手。

      吴悔正在心里思索这娄七娘到底是不会下棋误打误撞赢了自己,还是扮猪吃老虎呢,而后细观棋局,无半点棋路可言。摇摇头,不过是一闺阁女儿家,若是之前装作不会下棋的样子,那心机也忒深了。

      霎时,只见一青衣侍女上前请安,打断吴悔对棋局的钻研。

      “我家夫人听闻玉螭公子前来本应亲自招待,只是琐事缠身,招待不周,还望公子勿怪。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还请公子留下吃个晚饭。”

      吴悔心中暗想,主家尚在,哪有夫人留饭的,若不是故意赶人,便是主家实在不知礼,不论如何自己还是快快告辞罢。

      连忙摆手“侯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某出来已久,已万分叨扰,正要辞别镇东侯。”

      青衣侍女听到吴悔误解自己本意起身告辞,恐夫人怪罪,脸色已变,连忙解释道“我家夫人并非此意。”

      吴悔笑容仍在“某知道夫人并无此意,只是实在一会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罢,与娄昭慈见礼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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