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道》以舟渡

34、小公主荆行歌

　　卫浔抬眼望向楚覃。楚行歌告诉过他这样的可能，但是当真正面对帝王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小紧张。

　　楚行歌浑身一抖，整个人颤颤巍巍的，一张小脸早已泪流满面，伸手抓住楚覃的胳膊：“呜呜呜，这是怎么了父王，你突然好吓人。父王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害怕。”

　　卫浔差点忘了，楚行歌是个“傻子”。

　　这演起戏来看的卫浔一愣一愣的，难怪能骗那么多人十几年。

　　可楚行歌看上去是在害怕找楚覃求安慰，实际上偷偷抱着她的胳膊，一点不让他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过楚覃看到楚行歌如此这般，似乎也不打算有下一步行动，而是转身来安慰楚行歌，抽空才指着卫浔气急败坏：“你！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楚行歌又抱住了楚覃抽空伸出来的胳膊，一把眼泪便抹在了楚覃精心挑选的华服上，连同妆容都被蹭的乱七八糟：“呜呜呜不行，卫哥哥是我的人，不能这么对他。”

　　此情此景，卫浔也顾不上紧张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他低头藏了些笑。然后才想起来，好像楚行歌只是告诉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没有告诉他，面对这样的状况该怎么做。

　　但是。

　　他端着自己的杯子，抬眼，一脸迷茫：“可是陛下，您还没有喝我的茶。”

　　他喝的那一杯，是楚行歌的。

　　楚覃当然不会去怀疑楚行歌。

　　楚覃只觉得，这一切一定都是卫浔怂恿的。

　　楚行歌做事太过于任性，那日跑入皇宫后就开始死缠烂打，说自己遇到了儿时曾见过一面的哥哥，对他朝思暮想多年了，非要把那哥哥娶进宫来。楚覃说要把他召来再见见，楚行歌也不让，说自己不好意思。最终是楚覃实在不放心，才在昨天见了卫浔一面。

　　昨儿突然被当今圣上秘密召见，卫浔是没有准备的。但是并没出什么问题。更何况卫浔是邝阳城卫城主的儿子，卫城主忠心耿耿，卫浔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秉着少说话少出错的原理，楚覃能从卫浔那得到的不多。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楚覃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卫浔不算个坏人。再加上楚行歌实在喜欢卫浔，他只能应允。

　　但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草率了，是要出点什么事的。

　　他不是太愚蠢，只是想到了点什么，却又不愿去怀疑楚行歌。

　　他更生气了：“你接近我们行歌有什么目的？”

　　卫浔：“……”我说的话您是一点不听啊。

　　楚覃黑着脸接着道：“你是不是对落珠用了什么邪术操控她？她不可能对我下毒！”

　　卫浔想，你的落珠梅勇邪术操控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正打算说点什么胡搅蛮缠的话，却与楚行歌一对视，收到了她的信号，快出口的话语一转，卫浔轻笑：“是呀，我一声令下，她就会杀了你。”

　　“什么……”楚覃两个字还没说完，便觉得喉咙处一凉。几乎是多年来的条件反射让他将伸来的胳膊一扭，匕首掉在了地上，楚覃对上楚行歌的脸的时候，他的反应却是放开手拍拍她，“对不起，父皇有些紧张，弄疼你了吗？”

　　卫浔没忍住轻笑。

　　他对他的女儿，未免太过信任。

　　而楚行歌冲楚覃一笑，摇摇头，暗中用脚将匕首勾了起来，匕首借力飞入手中。

　　台下的臣子们早已惊于此般情形，无奈此等场合下不允许配武器入场。有人跑出去找救兵了，有人已经蠢蠢欲动要上来护着楚覃了。而大将军则抱着胳膊，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封淮将手一甩：“皇帝还未亲自召唤，自然是无事，你急什么？”

　　“你！若是殿下出了事，你负担得起吗！”

　　“能不能负担得起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封淮斜着睥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满都是不屑，“怎么，怕皇帝没了，没人受你利用你没钱可拿了？”

　　“你！你！”那老臣被人说透，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怎可血口喷人！”

　　另一边是真的乱套了。那匕首在楚行歌手中灵活一转，楚行歌道了一声：“抱歉了，父皇。”

　　楚覃有点不可思议。但那个自己疼爱的落珠公主却毫不留情地拿着匕首朝他冲来。

　　赶来的云谈收到卫浔信号，叹了一口气，身形一动，出现在楚覃身后。但正如楚行歌所说，他毕竟是经验丰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杀上来的，但从经验之谈，就足够抗衡楚行歌和云谈二人。加之二人并没有怎么联手过的经验，一来二去竟有点自乱阵脚。

　　旁边那些大臣也顶多只是做做样子要阻止。毕竟面对真剑实刀，没几个文官敢跑过来。有些儿武官则冲了上来，一时间大殿内乱糟糟的。

　　关键时刻封淮带着人冲了进来，将众人全部拉开。三人一并被压着，云谈就站在楚行歌身边，问她：“你那帮凶哥哥呢？”

　　“呐。”楚行歌努努嘴，两人看过去，赫然是那身着铠甲的封淮。

　　今儿楚行歌一顿撒泼，其余将士都卸下武器来参加公主成亲，唯有惹着楚行歌生气的封淮被派来带兵镇守。

　　云谈觉得这皇帝有点可悲。

　　封淮此刻一本正经地单膝跪地：“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方才那老臣冲了进来，指着封淮嚷嚷：“你现在在这里虚伪什么！你！你若是真心救驾，刚才我让你进来你怎么不进！殿、殿下你别信这个将军，他肯定、他肯定也是和贼人一伙的！”

　　封淮觉得这人简直烦得很，刚才就该把舌头割了。他懒得多看那老臣一眼，冷笑道：“哦。话虽如此，可扣下贼人的是我，你除了动动嘴皮子污蔑人，还做了什么？”

　　“那你怎么不早来救驾！”那大臣倒还算有脑子，还能给他喷回来一句。

　　封淮道：“臣要负责巡视皇宫，方才走的远了些，听到声音才赶回来。”

　　“你胡说，明明前面你就在殿前！”

　　“怎么，一句话在我嘴里就是胡说，在你嘴里就不能是血口喷人？”

　　“你……！”

　　“够了！”楚覃觉得一切简直糟糕透顶。他一步步地走下高台，眼中只有一脸淡然的楚行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宠爱的小公主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一直以来待她不薄，他以为，至少一点，会让楚行歌念着他的一点好，而对他有一点心软。

　　他不相信。面前这个不是一直在他身旁笑着的小公主。她明明那么天真可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望着楚行歌，她被押着。楚覃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点沙哑，可是好像语气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平静一点：“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

　　是在问什么。是问楚行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楚行歌抬头望着他，眼眶泛着红。不是哭泣，而是仇恨：“为什么？你问我吗？你不如问问自己。从你当初留下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我想不到。”楚覃扶着头，“那时候你的眼睛那么纯粹美好，我舍不得杀你才把你留下来的。我没有想到过你会变成这样。而且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都忘了。”

　　十几年的时间，楚行歌沉得住气，让楚覃完完全全对她放下了戒心。

　　楚行歌低下头。她不能说被楚覃宠了这么多年能没有一点动容，所以她没有办法抬头再看他，最终回了一句：“心软留下的都是祸患，还是斩草除根为妙。这个道理，希望你下辈子还能记得。”

　　楚覃还未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的一低头，是封淮的剑。楚行歌看着那剑刃从自己头顶划过。而云谈已从下面一脚踢出，楚覃一个不留神，被踹飞了出去。

　　让他离楚行歌远点，是为了防止他拉楚行歌当人质。

　　可是，他不会。

　　或许是内心受到的打击太大吧，楚行歌觉得今天的楚覃完全不比那日带兵攻入荆都的他。面对云谈和封淮二人，他显然有点招架不来。

　　封淮说过，当朝大将军实力强劲，他有极大可能会帮着楚覃，要注意着他。

　　楚行歌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位大将军的身影。左手一抬，一到黄色的光自掌心向两边抽出，凝结成一把无弦的弓箭。

　　抓空一拉，掌心间隐隐约约可见一根细线，一支影箭凭空化出，看似是对着封淮的，却在离弦的瞬间转向了唐北瞬的位置，飞了过去。

　　他只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右手缓缓拔出佩剑。他原本打算悄悄出手的，结果被楚行歌这个丫头给抓着了。

　　却不想楚行歌刚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点出他的位置罢了。见他这般，她一皱眉。不知道唐北瞬对楚覃是一个什么态度，他一直以来算是楚覃面前的红人。但楚覃自己也是从大将军谋反上来的，知道将军过于厉害威胁很大，所以总在有意暗中削弱唐北瞬的力量。

　　即使如此，封淮说，唐北瞬也有极大的可能阻止他们。借着皇帝斗争总比靠着自己斗争会容易一点。借着各种事情的发生，唐北瞬也陆陆续续拿回了不少权力。

　　楚行歌的请求就是，云谈帮她对付唐北瞬。所以楚行歌的下一支箭瞄准了楚覃，而云谈从旁边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脚尖一点便对上了唐北瞬。

　　卫浔轻轻闭眼，一字“离”道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压着他的侍卫，出现在了另一边。

　　云谈有佩剑，卫浔见到过。但他从来没有用过。

　　所以卫浔一直以为云谈是不会用剑的。可就算现在，他也没有召出自己的那把剑，而是用了别人普通的剑。

　　有个白胡子老者在一旁感慨：“哎。楚覃终究是没有想到，我们的小公主荆行歌，竟然会成为他最大的祸患吧。”

　　“荆、荆行歌？”卫浔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三个字，但他知道小公主，大概只有楚行歌，“不是楚行歌吗？”

　　老者望着卫浔，呵呵笑了一下：“小公主原姓荆呀！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啦！不过我想，马上就会众人皆知了！”

　　“老朽本是想看看我们小公主嫁了何许人才，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此出好剧，我也能死而无憾啦！”

　　故事不长，过去不远。封淮和楚行歌是亲兄妹，姓荆，而楚都，原名为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