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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了但活了 ...

  •   临近年关,各地人们都喜气洋洋的,陶城也是如此。大人们忙着置办年货,家门口要贴的门神像,各类食材,乃至上坟烧火用的纸钱,都得在年前四五天准备好。尽管忙,但毕竟是过年,忙的舒心,乐意。至于小孩子,走街串巷招呼着伙伴放炮仗,嬉闹打笑乱作一团,弄的街上满满火药气,倒有了点年味。
      集市到了这几日便天天都有,时时都有,卖什么的都有:年底了,要清仓。只是今年自腊月初便一直断断续续的降雪,天气时好时坏的,地上雪水融化又凝固,被人车马之类的碾压作践,和灰尘泥土甚至爆竹壳混到一起,到现在成了稀泥一般的东西,全然没有一开始白白净净的样子。好在三日前又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盖住了这些稀泥雪水,也就不怕腌臜了赶集人的鞋底。
      这个时节,大人小孩各有其忙,就连老人也都忙着盘算今年谁家要来串门,各家小孩给多少压岁钱……唯一在年关还清闲着的,大概只有各门派的修仙者。
      平常修仙的人是不能随便出山门的,不论门派。但到了这个时候,各个门派都开了山门,除了门派里重要的几个仙长,其余弟子想走的,都可以下山回家过个年,不想走的就待山里继续该干啥干啥。
      山门一般开一个月,门派不一样,规定的时间也不同。往年总有弟子着急忙慌赶回山脚却已经关上山门的事故。平常门派,弟子在山门口跪个一晚上也就让他进来了,但要是遇到了较真的门派,那估计得跪上两天三天的,这还好点,若是遇到了更较真的仙长……比如那长苍山的仙长张寒山,那就别想再踏进山门了。据说一年前,张寒山手下一个弟子,回来晚了两天,在山门下跪了整整五天,期间不吃不喝的,正月间雪还没化完,到了夜里气温能飙到零下,这弟子就硬跪着。后来终于不见他师父开门,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至此,张寒山刻薄的名声算是响彻了整个修仙界,来找他拜师的人本来就少,这之后更是寥寥无几。尽管他所属的门派赫赫有名,他本人也因为精通剑术被许多人仰仗着,但一想想他因为迟到逼走弟子的事迹,就没人敢去找他学修仙之术了。
      张寒山他本人倒无所谓,弟子多少对他而言没什么差别。本身修仙者,能达到门派仙长级别的,基本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了,但往往是这一步之遥,阻断了很多修仙者的成仙路。因此,修仙者达到仙长级别后,大多开始收徒。一方面在教徒弟的过程中可以巩固自己根基,另一方面也算积点仙德,多干点于世间有利的事并没有什么坏处,神仙可不就得关心众生,引领有心之人走向正途吗?
      但张寒山偏偏是个例外,他没师父,自学成才,因此对收徒没什么意识,门派也是为了还人情才入的,徒弟也就随便收收,全凭眼缘,愿意了就收,不愿意了那人就是磕头叫几百声师父也不顶用。当年那个因迟到被逼走的徒弟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随便收的,连印象都不大有的,所以打发他走时也没什么波澜,听人说那弟子在外面跪了五天,他也就回了句“哦”,之后就继续埋头看自己的剑谱了。
      张寒山随便打发走的那一个弟子,离开后不久就死了,自杀的。那弟子本身不是陶城人,跟着一个和尚到了陶城,后来和尚走了,他没走,讨了几年饭,稀里糊涂被人说有灵根,是修仙的好苗子云云。那小乞丐当真信了,第二日就去陶城南面的长苍山上拜了师,正好成了张寒山徒弟,过了几年不用讨饭轻松日子。
      他确实学仙法学的快,他也乐意学,成天就抱着个书啃。往年他从没有过年时出过山门,都是自己在山上闷着,偏偏这一年他下山,偏偏回来晚了两天,被关在门外,师父是不要他了。回不了山上,他去哪呢?继续讨饭吗?连个家也没,他也没亲没故的,大概觉得确实没什么活头了,就在离开后自杀了。
      发现他尸体的是城北边的李婆婆。李婆婆那天早上起床后去河边舀水,发现有人倒在河边,河水漫过半个身子,走近唤那人,叫也叫不醒,以为谁喝多了栽在河边不省人事。翻过身子一看,才发现这不是当初那个小乞丐吗,怀里还抱着个剑,听说被逐出仙门了,怎么在这躺着?再一看才发现这人脖颈处好深一道刀伤,皮肉外翻,血已经凝固成深色了,一探鼻息,已经是不出气了。
      李婆婆当场吓的惊叫一声,直着身子后退几步,就觉两眼发黑,翻着眼就要倒下去,好在早上舀水人多,邻里看李婆婆踉跄着歪下去便都赶过来扶着。这徒弟的尸体也就被城里人发现了。
      那徒弟刀上有血,伤口也跟刀刃吻合,身上衣服整整齐齐的,还披着长苍山弟子的外袍,神色安详,是自杀。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好歹修过仙,算半个仙人,更何况他当初在这讨饭也跟这一带的人混了个眼熟,邻里间好心的随便挑了块地给他裹了个草席埋了。起先人们还议论几句,唏嘘一下。过了大概半个月,也就没人再提了。
      这天是大年三十,城里人大多都去上坟了,卖包子的黄老头也不例外。大清早他就提着些饺子纸钱之类的走到城外一个野岭去给他老子烧纸钱去了。这是个乱葬岗,他没钱,本家又不在这片,只能给他老子埋在这里。烧完钱还不忘浇些酒,便宜酒,几毛钱一大壶,没什么酒香,喝下去就觉得呼啦呼啦的烧嗓子。最后把那几个饺子规规整整摆坟头上,磕了三个头,收拾了收拾,打算走。
      “大爷,今年什么年岁?”
      忽听身后有人说话,黄老头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个十七八的小孩。那人身上又是土又是泥的,乍一看就像是坟里边刚爬上来的,手里还提着个剑,再加上问的这问题实在有些奇怪,哪有人不知道年月的?黄老头心里面有点发毛。
      “我刚来,下这个坡,被石头绊了一下,一下摔到那个稀泥坑里……受人所托来立个坟,偏偏不识字,连个年月都不会写,问问您那几个字怎么写,我好刻上的。”说着,那小孩就掏出个扁石头,又掂了掂剑,要刻字的样子。
      “哦……”
      看那小孩说话带笑,有些不好意思,跟正常人别无二致,黄老头没再害怕。
      “顺平九十一年……你这样写……”说着,黄老头还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了一下。
      知道怎么写后,那小孩给黄老头作揖道了谢,转身离开了。黄老头没再在意,回家了。
      到家后,黄老头琢磨来琢磨去,那小孩说自己从坡上下来,但那坡上除了坟包啥也没,如何从那里下来?越想越不对劲,怕是遇到魂了……黄老头越想越后怕,把筷子赶紧撂下,去给家里菩萨像上了香磕了头才觉得心里安生点。
      其实,如果当时他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小孩脖子上有一道血痂,身上泥泞不堪的外袍是那长苍山弟子才有的。
      那小孩,正是一年前就死了的那个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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