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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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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我。”
“别怕,我一直都在。”
“卡!非常好!”
刘成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将周围所有人从悲伤情绪里拉了出来。
许砚还保持着拥抱的动作,因为她隐隐察觉到自己怀中的男人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就到这!大家也辛苦了!收工!”
刘成烨说完就向着许砚和盛识琛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站在许砚身后,低头观察了一下,难得地放柔了嗓音“识琛还没出戏呢,多大点事啊!没事!”
许砚抬眼看向他“……”
许砚一边轻拍着盛识琛的后背,一边抬头跟刘成烨说“刘导您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没事了,这边我在呢。”
您要再待在这,我怕盛识琛被您反向安慰得更不好了。
刘成烨闻言点了点头,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跟着抖了抖“啊行,那你好好安慰一下识琛啊。”
唐禧从远处跑来站在一旁,自己正要准备开口,就看见许砚抬起手,伸出食指放于嘴边,示意唐禧不要说话。
唐禧立马闭上嘴巴。
沈暄则是在一旁担忧的看向盛识琛,寻思着,犹豫着,害怕着。
哥不会发病吧……
要不要给许医生打个电话啊……救命啊……
就在这时,盛识琛忽然放下了拥着许砚的手,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双眼还略微有些发红,但面色看上去十分平静。
他低头看向眼前担忧着他的女孩,轻轻开口“谢谢许老师了,我没事。”
之后便不等许砚回复,站了起来,直直地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沈暄连忙跟在盛识琛的后面。
许砚抬头望向前方男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不对……不对劲……
唐禧在一旁向着许砚说着“姐,走吧,咱回去?”
许砚愣愣地看向前方,思考了许久,最后像是忽然做了什么决定,直接就朝着盛识琛的休息室跑了过去,还不忘回头叮嘱唐禧。
“喜喜,你先去车上等等我啊!我去换个戏服,一会就来!”
唐禧呆呆地看着许砚跑走的方向,等了许久才抬起手指向许砚跑走的方向的反方向,嘴里喃喃着“换衣间在这边啊……”
许砚一路小跑着,快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沈暄在门口徘徊,手上举着手机在说着话。
也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是谁,就见沈暄急切地跟他说着“现在该怎么办啊许医生!哥他现在谁也不见,也不让我进去……”
“他好像就是犯病了……怎么办啊……”
许砚本来见沈暄在打着电话,就准备调转步子先离开,等他说完了再过来看看,结果就听见了沈暄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顿时停下脚步,愣在了原地。
犯病……什么意思?
盛识琛他……怎么了?
沈暄还在和对面的人聊着,就听见手机里的人回应道“你先别急,把你们片场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立马赶过来。”
沈暄像是松了一口气“好,好,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麻烦你了,许医生。”
刚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许砚站在不远处,呆愣愣地看向他。
许砚见沈暄抬眼看向了自己,立马走上前,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沈暄一时起了一身虚汗,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许老师,你……”
还没说完,就听见许砚打断他“我都听见了,不好意思啊。”
沈暄听后立马手足无措起来,心里开始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盛识琛请罪。
许砚看出他的为难,直接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现在,我只是想知道,我可以进去吗?”
沈暄立马回答“识琛哥现在谁也不想见,他可能……”
沈暄望向许砚的眼底,她的眼里满是真挚和担忧。
识琛哥对许砚好像是对其他人不太一样,或许,可以让她进去试试?
沈暄改换了话头,一字一句缓缓向着许砚开口道“许老师,那您……进去吧。”
许砚抿了抿唇,对沈暄浅浅笑了笑“谢谢。”
随后走上前,轻轻按住门把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一室黑暗。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门外的灯光霎时涌入室内,照亮了背对着门边的那道黑色身影。
盛识琛的身上还身穿着萧凌青的那一身戏服,就这么坐在休息室的小桌上,背影稍显落寞。
许砚站在他的身后,望着那道背影。
此时的场景,倒是与戏中梦嫣然望着萧凌青独自坐在寝殿内的那一刻重合了。
盛识琛现在脑中混乱无比,一边是戏中的萧凌青回家时撞见的一家人和睦幸福的画面,一边是他自己曾经在那个家中所经历的一切。
历历在目,如噩梦般萦绕在脑海,每每提起,便是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不堪。
“说了让你让着点弟弟,你怎么就不会呢!”
“也不知道当初领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来,城城,多吃点肉,才能长得更高……”
“你就少吃点吧,长这么高了,跟个傻大个一样……”
“一天冷着个脸给谁看啊!我们是你父母!又不是你仇人!你这样谁会喜欢啊!漂亮话也不会说,一天跟个哑巴似的!”
“男孩子家家的,你哪来的这个心形发夹,是不是背后偷别人女孩的?你怎么这么龌龊啊你!”
当他第一次在学校里被一堆男生围堵欺辱之后,顶着一身的淤青回到家,渴望能得到自己“父母”的庇护和安慰,委屈巴巴地向他们开口。
“爸爸,今天在学校有人欺负我。”
当他正欲掀开袖子给他们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时,却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推开。
“去去去,别烦我,忙着呢!”
“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多大点事啊!”
“刚去学校就不合群,你怪得了谁?”
身旁的女人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哀怨开口“还是比不上我家城城,他在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
“给你吃给你喝不错了,就别拿这点小事烦你爸爸了……快出去……”
从此以后,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乖巧”。
在学校经历的一切他再也没有在这个家里提起过,他再也不会去主动打扰自己的“父母”,也再也不会去渴求任何人的庇护和安慰。
因为他知道,不属于他的东西,就算他去像个可怜虫一样的乞求,也不会属于他。
长居黑暗里的臭虫就应该乖乖呆在恶臭的地方,不应该因为渴望外界的温暖和光亮就拼尽全力往外爬去。
因为,这样会吓到外面阳光之下盛开的花朵。
会……让姹紫嫣红,芳香四溢的鲜花也沾染上它的恶臭,从而变得不再美好……
这将是那些臭虫的归宿,也是……
他的归宿。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的光亮一下子涌了进来。
许砚就站在门口,门外走廊上的灯光打在她的身后,把她整个人的边缘柔化下来,美好的像一场梦。
她缓缓走了几步,将门带过来,却没有直接关上,而是留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任由门外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挤进来,照亮室内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背对着门口的男人听见了进门的声音,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他拿起身旁的玻璃水杯,用力地往地上摔去,声音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温和磁性,而是暴戾十足。
“我说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许砚被他忽然的发怒惊到了,玻璃水杯就碎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前方。
此时的盛识琛,真的和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
她缓缓蹲下,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到一旁垃圾桶里,以免盛识琛忽然站起走动而伤到。
然后缓缓开口叫他“盛识琛。”
盛识琛闻声愣了愣,然后终于转头,就看见许砚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忽然收起了刚才满身的暴戾与怒气,眼睛眨了眨,怯懦地转回了头,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脚下。
之后才断断续续地开口“许……许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我现在,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语气里是满满的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努力忍住逐渐发红的双眼,哽咽着开口“好吗?”
他怕,怕自己此时这样狼狈的模样被她看见。
也怕,怕自己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伤到她……
刚才……他就差点……伤到她了……
许砚听见男人此时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怯懦的语气,看着他越来越往下沉的肩膀,心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现在的她,不会走。
也不能走。
她抬步缓缓走上前,靠近盛识琛。
盛识琛感觉到了许砚的靠近,一边诧异于她的不离开,一边慢慢抬起自己颤抖着的手,想要挡住自己此刻苍白的面色。
许砚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抗拒,她再次抬步上前,直到走到盛识琛的面前。
她低头看向眼前这个快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男人,眼底是晕不开的情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抿了抿唇,眼睛忽闪忽闪的,蕴着星光,慢慢开口,
“我……可以抱抱你吗?”
盛识琛忽然抬起了头,顺着光亮看向了眼前的女孩,眼底满是震惊。
门边细碎的光照耀进来,柔柔地照亮了燕雯曦此时的表情,她正低头望着自己,专注无比,也……珍贵无比。
见盛识琛抬头和自己对视,她微微牵起唇角,冲着他笑了笑。
她会说话的一双杏眼,在此刻,全是笑意。
和此时照进来的光亮一样,柔和,像梦一般,仿佛霎时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盛识琛在看见她笑容的那一瞬间,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的过去的那些片段,和那些纷繁复杂的声音都全然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在他耳边,安静了下来。
现在安静的,他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如烟花般,在耳边炸开。
他慢慢站起身来,眼睛还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女孩。
然后,缓缓张开双臂,轻轻上前,拥住了眼前的人。
这个拥抱很轻,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之间的那种友好的问候,没有任何越界,也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息。
只是在此刻轻轻地相拥,轻轻地将自己的肩膀靠在对方的身上,卑劣地想要汲取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和美好。
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沉沦。
在她的温柔里。
——
许听时匆匆赶来的时候,许砚正站在盛识琛的休息室门口。
她刚刚好不容易将盛识琛的情绪安抚下来,哄着他跟着沈暄去换衣间将身上的戏服换下来。
盛识琛本来叫她回去休息,但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想等等他换好衣服,再一起回酒店。
她正在休息室门口左右徘徊着,抬头就看见远处一道身影,身穿着白色长风衣,急匆匆地跑来。
许砚有些近视眼,但是那人还在远处的时候,许砚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站在原地等他跑近。
慢慢接近,那人也在许砚眼前越来越清晰。
然后……
许砚猛地发现,这人……
“许听时???”
身前男人跑到许砚跟前,也十分震惊的望着她,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夜晚的冷风给呛得咳了好几声,上下喘了好几口气。
许砚“你……你咋在这?”
许听时终于缓过气来,先是没忍住直接说了一句“没大没小的,叫哥。”
许砚嗤笑了一声,无语怼道“是堂哥。”
许听时是许砚的爸爸许继深的哥哥的儿子,也就是许砚的大伯许继国的儿子。
二人再加上一个南栩,他们三个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许听时低头思考了一会,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道“你……在这边拍戏呢。”
“对啊,你咋来这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许听时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没说话。
许砚忽然想到了之前沈暄打电话时,喊着对面的人“许医生”。
她当时是觉得,这人刚好和自己一个姓氏,的确有些巧。
但又被沈暄之后所说的什么犯病给吸引走了注意力,而且这世上同姓氏的人那么多,也没什么大问题,便把这事暂时抛于脑后。
现在看到许听时急匆匆地赶过来,而且他的工作又的确是个心理医生。
再加上……他此时站在自己跟前那副心虚的样子,许砚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缓缓开口“是……因为盛识琛吧。”
许听时飘忽的双眼忽然定住了,直接转眼看向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又听见眼前的女孩开口。
“我知道,你们心理医生都很有医德,要保护病人的隐私,不能往外说。”
许听时闻言,顿时笑开来,欣慰地拍了拍许砚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妹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但是”许砚将许听时的手拍了下去,接着说道“今天,盛识琛状态的确不太对劲,你不能说,但我其实也可以猜得出来。”
许听时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那好妹妹……你要记得……”
“哎哟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许砚推了推许听时捏向自己脸的手,嫌弃的说道“你妹妹我是那种人吗!”
“你一会还是好好看看他,他今天拍的戏是关于家庭感情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许砚没有说完,只是低低地埋下了头,轻轻叹了叹气。
许听时收回刚才那副不正经的表情,严肃下来“我知道了,你放心。”
“哦对了,那个……”许砚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许听时“别告诉他,你认识我。”
许听时“……”
“放心吧,你对你哥哥的专业能力还是要有信心。”
他说着,又恢复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许砚“……”
她看向走远的男人,眯了眯眼,嫌弃开口“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心理医生的”
“就这副模样,跟心理医生八竿子都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