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8、第 8 章

　　开会间隙，韩墨划了划朋友圈，《替补队员的高光时刻》这则标题已经在他朋友圈里出现了许多次，有的只是简单转发，有的还配了推荐文字。
　　最煽情的大概要算李君然的转发，看得韩墨脸庞都有些微微发热。
　　李君然在帖子前写道：这是一篇温暖而充满灵性的文字，如实记录了替补队员从选拔到比赛的每一段真实历程，写下了他们不逊于主力队员的艰苦训练，被定为替补时的屈辱、迷惘，坐冷板凳上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紧张焦虑以及短暂上场、惊鸿一现时的无限风光……
　　韩墨不明白形势为什么会突然转变。
　　最开始帖子明显是被特意推送的，占据了几个校园公众号的头条位置，学校官微官博也推了。到后来，大家好像真被里面的内容打动了，纷纷自动评论转发。
　　借着这篇报道，原来籍籍无名的替补队员们突然有了热度，还有人开新帖，专门弄出个A大男篮最帅替补的投票。
　　韩墨前几天才被副团长狠狠批了一通，说他不听指挥、自作主张，浪费了大好的才华和笔力，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这才两天，帖子就被热传，点赞转发一路飙升。今天的总结会上，副团长的脸色就显得格外精彩。
　　开完会，副团长瞟了韩墨一眼，还是对李君然叮嘱了一句：“那篇关于替补的报道，虽然文章质量挺高，最终结果也不错，但毕竟还是占用了不少资源才推出去。下次，可别再由着手下人乱搞了。”
　　李君然忙笑道：“好的，团长，确实是我的问题，下次不会了。”
　　韩墨等人散的差不多了，走到李君然身边问：“学长，为什么会特意推我那篇文？”
　　李君然笑了：“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视频部的乔丽。她说特别喜欢你这篇文章，觉得埋没了可惜，找负责推广的几个人说了。我这边肯定是支持的。乔丽好像还特意找过团长，不知道她怎么跟团长说的，反正，最终上面几个人都同意了，就来了这么一波。”
　　“乔丽？”
　　“嗯，她跟你一个学院的，没准私下也是你迷妹呢？不过，你这篇文章虽然被着力推送，阅读量还是远远比不上她那则视频专访。”
　　韩墨垂眼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君然说的那个专访。
　　那篇MVP视频专访，他私下不知看过多少遍，视频也下载好保存到电脑里了。
　　出了办公楼，韩墨拨通了乔丽的电话：“学姐你好，我是韩墨。”
　　“啊，小学霸，找我有事吗？”
　　“推送文章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是李君然跟你说的吧？”
　　“是。我能问一下，学姐为什么会特意帮我推文吗？”
　　“啊……这个啊……当然是因为我特别欣赏你这篇文章啊。”
　　怕韩墨不信，乔丽继续解释：“我偶然读到你那篇文章，觉得自己思路都被打开了。说真的，我以前都从来没关注过替补这个群体，眼睛只盯着明星球员。其实能被球队选中，也都是很优秀的人呀，还要忍着坐冷板凳的苦楚，更加不容易呢，所以就想着推一下喽！”
　　这番话说得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乔丽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韩墨果然被唬住，再次道谢后便挂了电话。

　　下午上课前，韩墨接到班级辅导员李老师电话，让他课后去办公室一趟。
　　韩墨进去时，李老师已经等在里面，面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叠打印好的材料。
　　他示意韩墨关门落座后，开门见山道：“韩墨，我找你是有这么个事儿。咱学院每年大三都会选派少量学生出国交换一年，这个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
　　韩墨点点头：“听学长们说起过。”
　　“嗯。这个选派呢，一般来说是学生自愿报名，学院择优选送。你们这一级学生的选派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目前是咱班绩点最高的，在整个年级也名列前茅，另外，你的四六级成绩都非常优异。我希望这次你能报名参选，你被选派成功的几率应该很大。”
　　韩墨脑子顿时有点儿乱，出国交换当然是难得的好机会，可是……以他跟吕潇目前这种状况，如果出国一年，回来恐怕越发物是人非了。
　　他踌躇道：“老师，我能回去考虑一下吗？”
　　李老师不解地瞪大眼睛：“嗯？这还需要考虑？你……是有什么困难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家经济条件应该挺好的呀？”
　　“没有，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太突然了，我心理上没准备好……我需要先跟父母商量一下。”
　　李老师点点头：“哦哦，跟父母商量一下也是应该的。不过，这种公派交流的机会，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父母肯定都是支持的。”
　　“而且，咱学校每年交换的国家和大学都不太一样，你们这批机会比较好，有几个M国G大的名额，这对咱们学新闻的来说，是很难得的。你尽快考虑完了给我个答复，我个人建议，这个机会还是应该尽力争取一下的。”
　　韩墨点点头：“谢谢老师，我明白的。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李老师点点头，指指桌上的材料道：“好吧，那你先回去商量。这些材料我就先不给你了，本来我都准备让你直接填表了。”
　　李老师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件事情，你也别跟其他同学声张。毕竟这种机会只有极少数人有，竞争很激烈，学院方面肯定会尽量保证公平，按照平时表现和成绩择优选派，但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没成之前，别太高调，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老师，我明白。”
　　离开李老师办公室，韩墨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去找吕潇。
　　他想问问吕潇，有没有消气、能不能跟他和好；也想知道，吕潇会不会赞同他出国交流一年。
　　他一口气跑回宿舍楼，在楼道里定了定神，稳住呼吸、想好措辞后，慢慢走到316寝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赵博明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看清来人是韩墨，对方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了：“你什么事儿？”
　　韩墨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找吕潇。”
　　“吕潇不在！”赵博明话才出口，立马就要伸手关门。
　　韩墨忙抬手顶住门板：“他去哪儿了？我找他有急事。”
　　赵博明不耐烦道：“你有急事关吕潇什么事儿？你们很熟吗？”
　　韩墨软声道：“明哥，我真有急事……跟吕潇有关的，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
　　赵博明略顿了顿，眸中精光一闪，嘴角带了一丝戏谑：“真想知道？那行吧，告诉你也无妨，吕潇早就不住宿舍了，他跟一帅哥出去租房住了。”
　　韩墨脸色一白：“不可能……你别乱说！”
　　赵博明皱眉：“怎么就不可能了？许你跟别人不清不楚，还不许他跟别人同居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早就分手了吧？”
　　韩墨声音微颤：“不可能……你别骗我……”
　　赵博明往旁边让了让：“懒得跟你废话！不信你自己进来看。”
　　韩墨走进宿舍，抬眼看去，吕潇床铺上没有被褥枕头，只剩光溜溜的床板，下面书桌上也空无一物，果然是许久没人住的样子。
　　韩墨茫然呆立原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赵博明也没催促，只冷冷站在一旁斜睨着他。
　　愣了片刻，韩墨勉强稳住心神，低声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他租房的地方……在哪儿？”
　　赵博明冷笑一声：“不知道！人两个人租房，干吗要告诉我地址，真是奇了怪了！”
　　韩墨抿着唇站在原地僵持着，不说话，也不肯离开。
　　旁边刘宇杰有点看不下去了，小声道：“墨墨，潇哥住的地方，好像就是咱学校旁边的金桂园小区。”
　　赵博明猛然转头，横了刘宇杰一眼，警告似的摔摔打打着回了自己座位。
　　韩墨像抓到救命稻草，赶紧走到刘宇杰身边：“小杰，谢谢你，那你知不知道具体门牌号码？”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也没去过。”
　　韩墨忍着失望，勉强冲刘宇杰扯了扯唇角：“好吧，谢谢你。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刘宇杰偷瞄了赵博明一眼，嗫嚅道：“墨墨，潇哥把你电话拉黑了是吗？那要不……我帮你打电话问问他？”
　　韩墨眼睛亮了一瞬，马上又黯淡下去：“算了……如果知道是我问，他肯定不会说的。”
　　赵博明在旁边冷笑：“知道就好！”
　　韩墨这样子，让刘宇杰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清冷恬淡、不慌不忙的一个人，仿佛被困在这须臾方寸之间，显得软弱又狼狈。
　　他抓耳挠腮，努力捕捉脑海里的信息，突然眼睛一亮，喜道：“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潇哥好像提过，他住得是8号楼。”
　　赵博明闻声立刻发出“啧”的一声，指着刘宇杰狠声道：“你特么……我真服了你了！”
　　从赵博明的反应，韩墨知道刘宇杰说对了，吕潇肯定就住金桂园8号楼。
　　他知道再问不出更多信息了，谢过刘宇杰，匆匆往外跑去。
　　眼看着宿舍门轻轻合上，赵博明转头瞪着刘宇杰道：“你特么咋那爱多管闲事？”
　　刘宇杰缩了缩脖子，有点底气不足地反驳：“你不也爱多管闲事么？人家两个人的事儿，让人自己解决不行吗？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赵博明瞪大眼睛：“我瞎掺和？！我特么就要掺和。你懂个屁！”
　　骂完人，赵博明往椅子后背上重重一靠，长出一口气，心里憋闷的不行。
　　吕潇和韩墨的事，除了当事人之外，他是唯一的知情者。但是，为了照顾兄弟的面子，他谁也没法说，真是憋屈死了。
　　他还记得开学前某天下午，他从西门外溜达回学校，远远看到韩墨和“吕潇”拉着行李箱往一间酒店门口走去。
　　他当时努力憋着笑，心道：这两人出来开房还拖个行李箱，够夸张的啊。赶紧掏出手机准备录个视频，回去好寒碜寒碜吕潇。
　　等镜头拉近，他才发现情况不对，镜头里的韩墨倒真是韩墨，另一个人却不是吕潇，长得跟吕潇起码有七八成相似。
　　他对着手机愣在当场，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眼看两人就要走进酒店大堂，下意识按下快门拍了一小段。
　　虽然一贯粗枝大叶，他还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吃完饭回到宿舍，他发现吕潇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睁着眼死瞪着天花板，既没在睡觉，也没跟他打招呼。
　　犹豫了一会儿，他以开玩笑的口吻故作轻松道：“哎，兄弟，给你说个事儿。我今儿在西门外看见你家那位了。你猜怎么着？他跟一男的一块儿去酒店开房了。你知道这事儿吗？那小子该不是想绿了你吧？”
　　吕潇半天没出声。
　　许久，他缓缓转过脸对着赵博明扯了扯唇角，红着眼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没有……不算被绿……人家比我先到。”
　　赵博明霎时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其实……只是那个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