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25、第 25 章

　　虽然理智提醒过自己不要胡乱联想，然而实际上，吕潇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放弃对时差的怀疑。
　　抱着某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他特意选在第二天中午一点左右进行了第二次试探。
　　吕潇给假丁小满发了信息：“你好，在吗？”
　　这次，对方又是等到下午七点刚过才回复他：“抱歉啊，学长，没能及时回信息，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回复时间，又是足足六个小时之后！吕潇感觉自己热血上涌，大脑和心跳都开始有点不受控制。
　　他捏紧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指，按照事先想好的台词回复：
　　“哦，现在已经没事了。本来，之前说的那场篮球赛临时改期，改到今天下午了，想问问你能不能来。后来联系不上你，已经找了别人。”
　　“啊……实在抱歉。没耽误你们事儿吧？”
　　“没有，没关系的。”
　　吕潇脑子嗡嗡作响，握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两圈，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怎么办？对方好像真跟自己有时差……而且，现在是N城早上七点，正是韩墨习惯的起床时间……
　　不怪吕潇多想，在有类似时差的大洋彼岸，他只有一个熟人。
　　吕潇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诫自己：一定要有耐心，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暂时也不能再跟对方联系了，否则就太刻意、太可疑了。
　　吕潇天天数着日子苦捱了一周。
　　这一周，他被强烈的好奇和期待轮番煎熬着，把自己朋友圈里假丁小满点过赞和回复过的内容全部重新浏览了一遍。
　　看到自己曾经发过的一些不知所云的朋友圈也被对方一一点赞，心里既高兴，又后悔。早知有可能被韩墨看到，他就不发那么傻的东西了。
　　等看到寒假去G大发的朋友圈，吕潇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脑门上的血管开始突突乱跳。
　　那一天，在G大小广场上，韩墨向他狂奔而来的画面倏地浮现在眼前。
　　闭上眼，回忆当时韩墨气喘吁吁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再想想当初韩墨为自己狂奔给出的理由，怎么想怎么站不住脚。
　　现在回过头再去审视，当初的场景，分明不像匆匆路过，反而更像一场目标明确的奔赴。
　　齐卓的话毫无预兆地在吕潇脑海里蹦了出来：“这世界上多的是蓄谋已久，哪儿来那么多机缘巧合？”
　　会不会……会不会……那看似偶然的巧遇，蓄谋已久的不仅是自己，也包括对方？

　　一周后，吕潇挑了自己这边的半夜12点给对面发信息：“丁小满，在吗？”
　　对面立刻回复：“在的，学长。有什么事吗？”
　　“你有空么？能不能陪我聊会儿天？”
　　“呃……我能冒昧问一下，学长为什么会突然找我聊天么？虽然我是你粉丝，但我们好像不太熟哦。”
　　“突然之间觉得找不到什么人能说说话，就想到你了。”
　　“啊？你那么多朋友，怎么会没人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有很多朋友？”
　　“呃……随便猜的啊，像你这样的校园风云人物，肯定有很多朋友啊。”
　　吕潇轻笑一声，继续打字：“我心血来潮，突然就想跟不认识的人说说话，感觉会比较放松比较解压吧。”
　　对面不依不饶：“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我通讯录里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很少，而且你也会打篮球，还经常给我点赞，我感觉你应该比较能理解我的一些想法吧。”
　　吕潇一通生拉硬扯，对面一时陷入静默。
　　半晌，消息又回了过来：“这样啊……那学长想聊什么？”
　　吕潇看了一眼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嘴角轻轻一扯：“其实，我主要是被下雨声吵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我们这宿舍楼隔音也太差了。你住几号楼？你那边吵不吵？”
　　对面回复得很含糊：“我这边还好，可能因为我还没睡吧，所以没觉得很吵。学长你住在宿舍啊？”
　　“我不住宿舍住哪儿？”吕潇捏紧手机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双目灼灼，在夜色里闪动着流光。
　　“呃……我以前好像听谁说你出去租房了，以为你不住学校呢。”
　　他出去住齐卓的出租屋已经是上上个学期的事了，韩墨当时还没出国，应该知道这事儿。
　　关键是，上学期一开学他就回宿舍住了，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基本都知道。不知道的，只能是上学期和这学期都不在学校的人……
　　而且，今晚明明是大晴天，自己睁眼说瞎话，对方却毫无反应，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这个所谓的丁小满，此时不仅不在A大，甚至都不在帝都……再加上正好昼夜颠倒的时差……
　　吕潇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心脏，翘着唇角，轻触对方头像，将备注名改成了“墨墨小满”。
　　吕潇不明白韩墨用小号加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但对他来说，对方愿意重新跟自己建立联系，就已经足够让人欣喜若狂了。
　　既然韩墨不愿意以真面目出现，他便暂时不拆穿对方，备注里仍然留着小满这个名字，以防自己发信息时不小心叫错。
　　这会儿，吕潇心口酸软鼓胀，除了满溢的温柔甜蜜，还觉出十足的趣味。
　　韩墨总是这样出人意表，常常裹着清冷正经、缜密严谨的外壳，做出一些可爱到爆炸的小动作。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点点滴滴累积下来，根本让人无力招架。
　　大约这边太久没有动静，韩墨又发来一条微信：“学长，你睡了吗？不想聊了？”
　　吕潇赶紧收起自己快要冲上天的喜悦激动，回复：“还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跟你说话特别舒服，我以后能直接叫你小满吗？”
　　这次对方回得有点慢：“可以啊。”
　　“那以后如果无聊了，我能随时找你聊天吗？”
　　“当然可以。我是你粉丝啊，这是我的荣幸。”
　　“那今天先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咱们下次再聊。”
　　“好，学长晚安。”
　　“晚安。”点下发送，吕潇口中喃喃自语：“午安，墨墨。”
　　他需要时间消化内心的狂喜，也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跟对方说话的内容和方式，千万不能再惊飞了那只小心翼翼落在窗口的小鸟。

　　看到吕潇发来“晚安”，韩墨轻吁一口气，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此时，他思绪有点乱，心里甜甜酸酸搅成一锅粥。
　　自从被删了联系方式，第一次有机会在微信上跟吕潇说这么多话，那种温暖又熟悉的感觉，实在让人欲罢不能；但想到对方其实是在跟另一个人聊天，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最终自己也没能理清楚，到底是希望吕潇跟这个假丁小满多说一点，还是少说一点。
　　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发了好一会儿呆，韩墨决定理不清就先不理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果吕潇还来找他聊天，好好陪着就是了。
　　宿舍门外传来极富节奏的叩击声，韩墨走过去打开门，不出所料是叶楚站在外面。
　　进屋之后，叶楚若有所思看了韩墨一眼，笑道：“有什么好事啊？看你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呃……没什么，刚跟朋友瞎聊了几句……你找我有事？”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回去了，我来跟你商量一下订机票的事。”
　　“我先不打算回家。离国内放暑假的时间还早，我打算先回趟学校，把一些交接手续都办了。你不打算回魔都么？”
　　“那正好啊。我正好想先去趟A大，提前找导师咨询一下考研的事，完了再回自己学校。”
　　“你……还打算考A大？”
　　叶楚盯着韩墨无奈地笑了一下：“虽说你一直没给过我什么希望，但A大还是要考的。抛开其他的因素不说，学校和专业本身就足够好啊。”
　　韩墨挪开视线，点点头道：“好吧，那咱们一起回。回头我确认一下最后几门课的考试时间，完了跟你联系。”
　　“好，我等你消息。”

　　这段时间，韩墨经常会收到吕潇发给丁小满的各种信息。
　　有时候，是几张自己拍的图片，展示校园里新长出来的花花草草；有时候，会连名带姓分享宿舍里几个人闹了什么笑话；更多的时候，对方就像没话找话一样，只是简单说说天气或者抱怨食堂的饭菜。
　　收到这些信息，韩墨总是甜蜜又尴尬。那些熟悉的人和事，他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接触过了，透过吕潇的图片和文字，他仿佛提前回到了A大校园，亲切又温暖。
　　然而，作为同在A大校园里活动的“丁小满”，他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
　　在他这里，别说校园、食堂、教学楼、图书馆……哪怕仅仅是小小书桌的一个角落，甚至一本翻开的笔记、书本，都能分分钟暴露自己。
　　手机“嗡”地一震，吕潇又发来吐槽的信息：“今天又下大雨，我被困在图书馆出不去了，后悔没带伞。小满，你出门前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么？”
　　“随机吧，有时候想起来会看一下，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在意的。”
　　“那你这习惯可跟我一样不好哦。出门都应该看看天气预报的，这是我爸教给我的生活智慧，我突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作为学长，我今儿毫无保留传授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学着点儿。”
　　韩墨被吕潇的无厘头给逗笑了：“呃……学长你认真的么？”
　　“当然是认真的啊！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要好好看天气预报。”
　　韩墨回了一串大笑的表情。
　　吕潇回复：“你不号称是我粉丝么？偶像说话都不带听的么？”
　　“……好吧，听你的，我尽量记得看。”
　　“不是尽量，是必须。”吕潇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_-||学长，你对粉丝好像有点专制哦……”
　　“……我有吗？[委屈.jpg]”
　　“没有吗？[狗头.jpg]好吧……必须就必须吧……”
　　退出聊天界面，韩墨扯着唇角笑了好一会儿。
　　含着最后一缕浅笑，韩墨垂眼默默点开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APP。
　　下一刻，惊讶代替了笑容。
　　天气预报页面下方，连续滚动着刺人眼目的深红色新闻标题：明日起，疯狂的炸弹气旋将给N城带来强降雨和暴风，请市民务必谨慎出行！
　　这么巧？！吕潇刚提醒他看天气预报，正好就让他看到了难得一遇的极端天气，难道……
　　不可能！韩墨甩了甩头，立马打消了脑子里的奇葩念头。
　　仔细回想一圈，自己已经足够谨慎，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除了一开始加微信之外，后面的聊天都是吕潇主动的，没道理自己倒先暴露了。
　　退一步说，如果真暴露了，按照吕潇从前的态度，没可能还会若无其事地主动找自己愉快玩耍。
　　这件事，可能只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第二天，韩墨囤了食物待在宿舍没出门，躲过了这场N城特大暴雨。
　　通过新闻和许多同学在社交软件上分享的照片和视频，韩墨得知这场暴雨让N城众多地铁站变成水帘洞，不仅地铁入口和站台天花板漏水，就连正在运行的车厢里都不断漏水进去，地铁系统一度陷入瘫痪，很多人被困在车厢里长达数小时。
　　同时，N城部分地区还遭遇了雷暴袭击，有市民因此受伤。
　　待在温暖干爽的宿舍里，韩墨觉得，吕潇就像一颗小太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机会靠近对方一点点，就能得到无穷的光和热。
　　可惜，这样的光和热，已经再也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