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21、第 21 章

　　大约因为精神极度紧张后又骤然放松，吕潇这一觉睡得很沉，是这段时间来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晚。
　　睡醒时，午饭时间早过了，他从赵博明那儿拿了盒方便面垫了下肚子。
　　傍晚，他主动约宿舍几个人去西门外吃火锅。室友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吃到一半，赵博明斜眼觑着吕潇笑道：“哎哟喂，您老今儿可算是有点人气儿了。再这么着下去，我特么都要被你憋死了！”
　　吕潇笑道：“让您受累，对不住了。”
　　赵博明大手一挥：“都是兄弟，只要你好好的，大家都高兴！”
　　刘宇杰点头附和：“嗯，就是呀，潇哥，你就该多笑笑的，看你笑起来多帅！”
　　于海嗤道：“人帅不帅跟笑不笑关系不大，你整天傻笑，也没见有多帅。”
　　刘宇杰鼓起脸颊气道：“我没傻笑！再说了，你也没多帅，凭啥笑话我？”
　　吕潇赶紧伸手揽过两人：“好了好了，别气别气，咱们都帅。来，四大帅哥合个影呗，感觉好久都没跟你们合照了。”
　　于海小声嘀咕一句：“知道就好！”
　　四个人挤在一起，请服务员拍了合影，又对着面前的火锅、啤酒一顿乱拍。
　　吕潇心情好，挑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顺手检阅了一圈其他人的状态，正要退出微信，发现刚发的照片已经有了一条点赞，来自“篮球社团丁小满”。

　　学校出事，暂时停课，韩墨的课业任务减轻不少。晚上睡得早，导致他大清早就自然醒了。
　　忙碌的日子戛然而止，让人有点无所适从。醒来后，他先去楼道里看了一眼，四周一边寂静，是跟平日截然不同的凝重肃穆。
　　回来懒懒躺回床上，随手点进微信小号，他马上翻身坐了起来。居然又看到了小红点。
　　这次的朋友圈看上去喜庆祥和，足足排满了九张图。从照片里的啤酒、锅底到乱七八糟的盘子和四人合影，无不显示出发图人愉悦的心情。
　　韩墨手随心动，第一时间点了赞，又返回去细看。
　　他认出这是西门外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九张照片里，除了两张合影，其他都没有完整的人物出镜。
　　他盯着四人合影看了好一会儿，拇指长按，点了保存。随后福尔摩斯附体，对着其他图片仔仔细细查看各处边边角角，确认现场的确只有316寝室四个人，心里的愉悦又多了几分。
　　盯着许久没见的面孔，韩墨总觉得区区一个点赞不足以表达自己澎湃的情绪。犹豫了一会儿，仗着有身份掩护，他忍不住大胆发了条评论：“学长真帅！”

　　吕潇回宿舍后接到了老爸的电话。
　　吕爸爸开口第一句就问：“今天出去吃火锅了？看样子心情不错啊？”
　　吕潇轻轻笑了一声。
　　老爸一向是个敏感的人。从暑假他把自己闷在家里开始，到开学这几个月，每次打电话都提不起劲儿，对方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只是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今天好不容易见他恢复常态，赶紧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显然是来打探原委、表达关心。
　　吕潇答：“嗯，好久没跟舍友出去吃饭了，今天小聚一下，吃得挺高兴。”
　　“那就好。你是该多跟朋友出去玩玩。本来也不是安静的性子，老憋在宿舍、教室，可太不像你了。”
　　“嗯，以后不会了。前一阵儿有点事，现在已经差不多调整好了。”
　　听出吕潇不想多谈，吕爸爸没问是什么事：“好，那就好。那……今年寒假你有计划了么？打算出去拍照吗？”
　　吕潇沉默一瞬，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荒谬的念头。转而觉得太不靠谱，随口答道：“没什么计划。大冷天的，南方暖和的地方也都去过了，不如就待家里吧。”
　　吕爸爸笑道：“老待家里多没劲。今年冬天你妈妈状态还不错，干脆咱们不在家过春节了，一家人一起去外面度假，好不好？”
　　吕潇随口道：“都行吧，你们看着安排好了。”
　　电话里响起一阵窸窣声，很快，里边的声音换了：“潇潇，你爸爸说想带我们出去过年，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具体去哪儿就你来定吧！”
　　吕潇立刻打起精神：“好啊，妈你有什么特别想看的风景吗？”
　　“我都行，没什么特别想的。就看你喜欢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吕潇问：“去哪儿都行吗？”
　　吕爸爸接口：“都行啊，你想去哪儿？”听对面两道声音切换自如，应该是开了免提。
　　吕潇踌躇片刻，问：“去M国……行吗？”
　　吕爸爸愣了一瞬，马上答：“行啊，有什么不行的。就是去M国手续可能稍微麻烦点，现在就得立马开始准备了。”
　　吕潇的心脏开始兴奋起来：“春节咱真能去M国吗？其实……那边也挺冷的，去东南亚或者南半球可能更适合你们一些……”
　　“嗨，管那么多干吗，你想去就去呗。你如果没别的想法，我这边就开始着手了啊？”
　　吕潇点点头：“嗯，我想去M国，谢谢爸妈！”
　　为了办手续方便，吕潇一家选了跟团自由行，旅行社统一把人带到M国后，剩下的行程都由自己安排。
　　吕爸吕妈把行程全权交给儿子，吕潇也当仁不让，迫不及待把第一站选在N城。
　　到达N城的头两天，吕潇按捺住心底的雀跃，先带父母在几处举世闻名、所有游客必打卡的常规景区和博物馆转了一圈儿，这才提出要去G大参观。
　　两位长辈丝毫不觉有异，吕爸爸尤其赞同：“从大方向来说，你也算新闻专业的，确实应该去G大看看，那儿也算你们这个专业的圣地了。”

　　韩墨今天不需要出门上课，窝在单人宿舍里读材料写论文。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他已经连续写了两个多钟头，感觉后背都有点僵硬了。
　　他暂停打字，伸了个懒腰，顺手捞过手机，习惯性点开微信。
　　最近一段时间，吕潇发朋友圈的频率有所提升，韩墨自己的微信便大多数时间都挂在小号上。只要吕潇有更新，他都会默默点个赞。
　　可惜这个号只有一个好友，吕潇也只隔三差五才发一条，韩墨大多数时间拿起手机，都刷不到什么新内容。
　　所以，一眼看到右下角的小红点，韩墨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快了一拍。
　　他微微坐直身体，点开红点。待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血流迅速涌向头顶，心脏按压不住狂跳不止。
　　他盯着手机呆了片刻，狠狠闭眼再睁开，退出微信又重新点进来，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汉语理解能力！
　　吕潇的朋友圈是一张风景图外加一行简单的文字说明：G大，我来看你了。
　　图片中，是韩墨近几个月再熟悉不过的G大标志性建筑，那栋巴洛克风格的旧图书馆。建筑前的广场上人影寥落，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衣，正是G大校园冬季该有的面貌。
　　韩墨勉强稳住心神，低头退出图片再看一眼朋友圈，图片左下方有几个淡淡的灰色小字：10分钟前！
　　脑子空白了片刻，韩墨握紧手机，随手抓起外套，开始一路狂奔。几分钟后，他已经气喘吁吁跑在了旧图书馆前的广场上。
　　吕潇当然期待过在G大偶遇韩墨。
　　其实不止G大，这几天，在N城人头攒动的热门旅游景区，他的注意力从来没真正集中过。只要在游人中瞥到高瘦的身影，他都会忍不出多看几眼。进了G大，他更是把身边的每一个路人都打量了一遍。
　　但是，吕潇心里也十分清楚，他的这种期待，更接近于一种毫无逻辑的幻想。这么大的N城，这么大的G大，在没有约好的情况下偶遇一个人，简直如同神话。
　　他也曾有过跟韩墨取得联系、直接约对方见面的冲动。但是，叶楚的存在，以及当初的不欢而散、排斥拒绝，让他既没了身份，也没了立场。
　　他来G大，更多只是想在心理上离对方近一些，只要能看看韩墨这段时间生活着的地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当那个熟悉的身影越跑越近，飞扬的黑色短发下白皙俊秀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时，吕潇有如看到神迹降临，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韩墨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吕潇，他瞬间刹住飞奔的脚步。
　　狂喜之后，理智迅速回笼。该怎么解释？对这场完全不合逻辑的偶遇，该怎么解释才能不引起对方怀疑？
　　韩墨放慢脚步，缓缓走近。吕潇的脚步也不由自主朝着他的方向挪了过去。终于，两人之间只剩下最后1米的社交距离。
　　韩墨强作镇定抢先开口：“吕潇……你怎么会在这儿？”
　　吕潇喉咙紧了紧，压着心跳答：“跟我爸妈一起来M国玩，顺便来G大看看。”
　　韩墨点了点头，不知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吕潇深吸一口气，示意身后韩墨刚刚要跑去的方向，问：“真巧啊……你跑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韩墨眼神闪烁：“有个小组讨论，我以为自己迟到了，所以……”
　　吕潇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哦……那……你去忙吧，别耽误正事。”
　　韩墨忙道：“没……其实，我记错时间了，跑到这儿才想起来，讨论应该在明天。”
　　吕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严谨如韩墨，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顾不上深究，已全然沉浸在对方不用马上离开的窃喜中。
　　不远处互相拍完照的吕爸吕妈转头找儿子，发现对方居然在异国他乡的校园里突然跟人聊上了，不免有点惊讶。
　　两人走过来，吕妈妈饶有兴味地打量起韩墨，问：“潇潇，这是谁呀？你们认识呀？”
　　吕潇忙收敛心神：“这是我在A大的同学，韩墨。”又指指身边两位对韩墨说，“这是我爸爸妈妈，跟我一起来M国玩儿。”
　　韩墨忙欠身点头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吕妈妈的目光一直落在韩墨脸上，声音温柔和蔼：“A大的同学，怎么会在这儿碰上？小韩同学也是来旅游的吗？”
　　韩墨答：“阿姨，我申请了A大的交换生计划，大三可以来G大交流一年，在这边已经呆了一个学期了。”
　　吕妈妈轻轻点了点头：“交换生啊……是成绩特别好才能申请吧？”
　　韩墨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说话。
　　吕潇笑道：“是啊，他是我们学院有名的大学霸，绩点全A，一般人肯定没这机会的。”
　　吕妈妈看着韩墨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萧萧在，没准也能来这边交换呢！”
　　韩墨霎时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向吕妈妈，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吕妈妈已经垂下眼去，目光有些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神思不属的模样。
　　韩墨又看了看吕潇和吕爸。吕潇垂着眼面无表情僵立原地，吕爸爸面色也明显不太好看。
　　片刻的凝滞之后，还是吕爸爸最先回神，他揽住吕妈妈肩膀，对韩墨强笑道：“你们俩先聊啊，我带你阿姨去雕像那边拍点照。”
　　韩墨僵硬地点点头，看向吕潇。吕潇看上去有点尴尬，但表情已恢复正常。
　　韩墨本来不该问的。他能感觉到这件事触及了这家人的隐私，外人不该随意打探。但是，事关吕潇，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
　　“那个……”“阿姨什么意思？”
　　吕潇刚要开口另找话题，韩墨已经问出了口。
　　他紧抿双唇，看了看远处的父母，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