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己亥杂酒

1、第 1 章

　　贺予逍做了一场梦，梦里是经年不消的爱意，是许久未见的思念成疾，是半两人生的惋惜与遗憾，后来啊，梦醒了，纸醉金迷碎了一地，贺予逍被岁月抹去了曾经年少的意气，收起了一身棱角，转身归于行色匆匆的人群。

　　上天落了泪，雨落成花，看见了世俗的行人车马，走过了世间山河大川，最终归于海洋，浩浩荡荡，又平淡无波。

　　人们心中总会有一个夏天格外炎热，那个夏天可能听见难忘的歌，也可能遇见青春里难忘的人。

　　在那个夏天，十四岁的女孩在荧幕上看见了那个清俊的人，吊起来的高马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

　　他笑起来很阳光，她心动的猝不及防。

　　贺予逍突然收了心，她开始认真学习，那年盛夏像被拉长的旧时光，炙热扎根心中，袭卷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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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落在她的眼中，倒映出前方的模样，贺予逍坐在高中的教室里，黑板上挂着简易的木板，上面是数码打印的黑体字— —高考倒计时214天。

　　贺予逍坐在位置上，左手支着下巴，歪着头，静静地捏着一张明信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张明信片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原本净白的纸体微微掉色，给上面白衣的人增添了一丝朦胧感，他在画中，歪着头，一袭白衣坐在台案前，神色温柔，白色光晕朦胧，温和无波。

　　指腹轻按在画中人的墨发，他面庞涤尘无染，贺予逍心中暗道，“宣竹，生日快乐。”

　　一个精致的礼物盒轻轻放在她面前，文妍慕毫不客气的抵在她桌边，关节扣了扣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老逍，生日快乐啊，今年怎么想过阴历生日了，你向来不都是习惯过阳历生日的嘛”，漂亮女生明知故问的提了一嘴，随后按耐不住催促贺予逍打开礼物看看。

　　贺予逍抬起头，微长的短发扎在脑后，一个小小的低马尾，她笑了笑，笑容与窗外初秋的暖阳相得益彰，挑了挑眉道“谢啦，晚上出校吧，我想吃北门的蛋堡了，多刷酱，多辣”

　　“行～没问题，今天你老大，说了算，”文妍慕想了想，迟疑一下，“不过最近查得严，私自出校违反校规校纪，咱俩小心点。”

　　贺予逍漫不经心一笑，起身往外走，背影清瘦笔直，走了几步，她回眸招手，毫不在意道“没事，怕啥，……大不了挨顿骂，走吧，快到饭点了，我都饿了。”

　　她是好学生，但从来不是乖学生，这个轻盈肆意的背影在文妍慕记忆里停留了很久，即使后来的后来，她们淹没在无滋无味的社会中，文妍慕也未曾忘记曾经贺予逍有过的骄纵快活。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篮球破空飞来，夹杂着周遭隐隐惊呼声，贺予逍余光瞧见，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过即将被砸到的文妍慕，把她拽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稳稳的拦住极速转动的球体，

　　“欸，逍姐，妍姐，不好意思啊，刚才打球用力过猛了，你们没事吧，”打球的一位男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汗珠滚落至下颚线，阳光笑着：“逍姐，球传我一下呗。”

　　棕红色的球在骨节分明纤细有力的掌心掂了掂，贺予逍懒懒勾着唇角：“程又青，打球看着点人。”说罢手上用力，把球朝男生抛了回去，当当正正的，飞向了文妍慕差点被砸到的位置，只不过这次对准的人却是程又青。

　　程又青“欸”了一声，侧身接过球，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喊道，“对了！逍姐，生日快乐啊！”

　　其他队员也有跟贺予逍熟识的，一听也跟着起哄道，“生日快乐老逍……”、“晚上请你吃饭啊，妍姐也赏脸一起来呗”

　　……

　　贺予逍挥了挥手，朗声道，“不了，晚上我跟妍慕去北门，心意我领了，你们接着玩。”

　　她拉着文妍慕，从始至终没曾放手，快速向校门口走去。

　　“那周末，周末咱一起出去。”球队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贺予逍脚步微停，转头笑着，双指并拢在太阳穴虚虚一点：“没问题，你们定，走啦。”

　　清朗的声音随风留滞球场，和晚霞、少年、青春、融在一起，说不上来的随意欢欣。

　　贺予逍这人向来如此，随心所欲，她像风一样路过，惊动了每一位行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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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生活总是闹闹哄哄和匆匆忙忙，班主任在班级里安装了一个目标板，每个人都要去写上自己的目标城市和大学，鸡飞狗跳的教室里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白色纸张卷子和吵闹笑声。

　　四川、山东、江苏、辽宁……记忆中高中教室的阳光总是刺眼，悄悄的从窗帘缝中钻了进来，贺予逍一笔一画的认真写下清冽字迹，马克笔在白板上留下二字——

　　北京

　　文妍慕和贺予逍关系很好，下课时会来找她，两人挤坐在一个椅子，贺予逍将下巴轻轻搭在文妍慕肩上，听她问自己，“老逍，高考后你要去干嘛啊，我想染头发，染成橘色的，看起来很阳光那种。”

　　贺予逍歪了歪头，仔细想了下，“我啊，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好好整理笔稿，这阶段压抑自己不能写小说，都要憋死我了。”她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的搂着文妍慕，把脸埋在文妍慕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希望我能如愿去北京上大学，希望我的小说以后能被很多人喜欢。”

　　贺予逍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觉得高考很好，给了压力极的学生们幻想未来的机会。

　　文妍慕余光看着她，宠溺的调整了一下肩膀的角度，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唉对，我也要写小说，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图书馆。”

　　“好，我们一起努力”贺予逍轻轻歪头碰了碰文妍慕的脖颈。

　　“老逍，我们大胆的幻想一下啊，如果有一天，你在北京偶遇宣竹了，或者是，你的小说很优秀，被影视剧翻拍，出演主角是宣竹，到时候你会怎么样？”文妍慕知道，自己这个好朋友之所以那么想去北京，全然是为了这个她喜欢了四年的明星。

　　这个幻想不够谦虚也不切实际，但贺予逍很喜欢。

　　贺予逍侧过头，望着窗外树上零星余下的几捧桃花，和初生的萌芽，她出神的叹道：“能怎么办啊？到时候可能会很激动的找你分享，可能会感动的大哭一场，唉，我也不知道，不敢想。”

　　临近高考的日子里，考生们一篇又一篇的卷纸在渐渐炎热的天气里发出哗啦轻响，空中蒙着压抑和心焦，每一天脑子里都是昏沉和绷成线的清醒，数字越来越少，百位、十位、个位……贺予逍在压力和紧张下会嗜辣，会用指甲抠入掌心或无意识的咬着指尖，也会深深在纸上写下心里那个不倒的信念，她有一个本子，记着平时的随笔小说和无数个同一个名字——宣竹。

　　她喜欢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望向窗外的明媚日光，看绿色树叶飒飒作响，春日里的晚霞是每天少数的放松时刻，微风拂过纸上的墨竹，带来春特有的清香，贺予逍喜欢静静望着远方的绯红霞色，幻想期待已久的未来。

　　纸上的宣竹和春末的清风在那些急匆匆的日子里，是贺予逍得到过的唯一安慰。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那一年夏天的热意又浮现在贺予逍的心尖，猛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欢喜，她眼睫轻颤，笑了笑，堪堪扎起来的高马尾散下几许绒毛，发尾扫在贺予逍的脖颈，很痒，痒的她指尖发抖，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激动。

　　“这一刻，我努力了四年”

　　我想去见你，跋山涉水，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