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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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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我在隔壁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好。睡不着,干脆戴着耳机听歌。耳机里的歌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带着我回到好多年前,那时我和君山在离A城不远的B城读大学,在沈迟舟身体尚好的时候,曾让他的司机带他来B城看我们。君山调皮的非要带他哥去感受KTV氛围,同去的从美国放假飞回来找我玩的西子;在昏暗的KTV里,紫色的氛围灯照着沈迟舟的脸忽明忽暗,他很认真的看君山和西子唱歌,昏暗的灯光和酒精给我壮了胆,我缩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盯着沈迟舟明目张胆的的看他,在那天的氛围和歌声里沦陷。那时,君山和西子唱的就是今晚这首歌。
那天,西子看出了我的心事。
西子自小佩服他这个表哥,母亲早逝,病骨一生,只影独走,还是堪堪的撑起自己在沈家的一席之地,对弟弟妹妹,又是极其温柔耐心。西子高中后去了美国,思想更加开放,身体上的障碍在西子眼里并没有太大阻碍两个人的相爱。但他知道沈迟舟的性子,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沈家的形势又复杂,沈迟舟一直像大哥哥一样护着君山,又顺带护着我这个寄人篱下的外来客。
西子,喝,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爱上了一座冰山。
我那时以为自己可以捂热冰山,最后发现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莫要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第二天,我听到病房里的动静就起来了。去买了早餐,沈迟舟起床费时间,我回来又在门口站了会,等到护工帮沈迟舟洗漱完坐起来,才推门进去。
今天,沈迟舟的脸色好很多。
“早呀,沈大少,早餐我买好啦。”
“谢谢你,夕尔。”
“谢什么谢,你忘记啦,照顾好沈大少,是温夕尔现在的工作。”
沈迟舟当年的手术影响的是胸椎,手术后一度无法抬手。后来经过日复一日的复建,虽然手指还是没有力气,但最终还是可以做到自己吃饭,推轮椅,写字,用勺子吃饭等日常自理。只是要靠手腕来带动动作,无名指小拇指没有力气,吃饭写字都是“一把抓"。
那些年,但凡我陪沈迟舟一起吃饭,都会帮他布菜,帮他端起有些沉的水杯喂他喝水。
病时的沈大少手臂完全没有力气,需要护工喂他。曾经我想帮助沈大少,被他坚决的拒绝了。
夕尔,我花钱请的护工,他们做这些是工作;但你们不一样。
在那以后,除非沈大少亲自开口,我不会再抢着帮他做什么。
吃完早餐,医生进来帮沈迟舟检查评估身体情况,护工需要帮着沈迟舟脱掉衣服,而我主动出去暂避,给大少留些隐私。
透过虚掩的房门,我看见护工帮着扶着沈迟舟躺下侧身,衣服褪去,他的身体又瘦了,后背漂亮的蝴蝶骨愈加突出,但一道贯穿后背的手术的伤疤,让这只蝴蝶再也不能起飞。
医生要请护工脱掉沈迟舟的裤子,检查他屁股上是否有压疮。
我不忍再看,瘫痪的人,要克服行动不便的同时,还要克服自己的隐私赤裸裸的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医生走了,告诉我沈迟舟情况还可以,瘫痪的人连生病都要恢复的慢些,北京的气候太干燥不利于他的心肺,过几天出院,可以到湿润温暖的地方静养。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君山。
谢谢你,夕尔。
我告诉沈迟舟医生说他过几天可以出院的消息,他淡淡一笑。
”辛苦你来,夕尔。今晚你可以回家去休息,这里有护工就行。我已经联系了君山,四天后出院,回A城。”
他顿了顿,“夕尔,谢谢你这段时间。。。”
他没有在说下去,因为他看见了我眼里即将溢出的眼泪。
我的演技这几天是很好,在我面对我心心念念的爱的人时,我恪守朋友的界限。我像照顾亲人一样照顾沈迟舟,我是帮我的好友君山的忙才来照顾他。
我保持该有的礼貌、妹妹一样和他开玩笑、不逾矩。
但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委屈。就像一根崩了很久的弦突然断裂。
突然涌上来的除了情绪,还有我的眼泪。溢满眼眶,我努力不让它们狼狈的掉下去。
于是眼前的沈迟舟变得很模糊。
”三年了,沈迟舟,你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呜呜呜,我过得一点不好,那会我一个人来北京,你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和人合租,一点也不方便。“
”北京早上的地铁可挤可挤了,我每天都被挤得喘不过气。"
"上班好辛苦,我这个假期前,已经熬了三周了!!每天都是零点下班你知道吗沈迟舟。”
“北京的天气我一点也不喜欢,冬天特别冷,风特别大。”
沈迟舟慌了,抬着手探出身子想给我擦眼泪。
我一边哭,一边担心沈迟舟摔下来。
“呜呜呜,你别动,我自己擦你别碰我。”
“小夕尔,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哭的更惨,“沈迟舟,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夕尔!”沈迟舟忽然严肃。
他定定的看着我,手因为激动开始神经性的颤抖。
“夕尔,三年前就说过,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他颓然的向后靠倒在床上,“夕尔,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好东西,夕尔,不要执着于没有意义的事情。”
突然之间,沈迟舟痛苦的闭上眼。
他痉挛了。
沈迟舟!我上前抱住他,用力压住他正在弹跳的腿。他因为疼痛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闭上眼睛极力忍耐。
缓解痉挛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靠按摩慢慢压下去。
沈迟舟,我现在帮你按一按,你放松,放松,别激动。
我帮沈迟舟压着腿,隔着睡衣,一点点帮他捏着腿肚上的肌肉。他的腿很瘦,完全没有肌肉,一捏就是骨头。
慢慢的,我感受到沈迟舟的腿安静下来。沈迟舟神清痛苦,他闭着眼睛不再看我,决绝坚定,拒我千里之外。
“沈大少,我不会再来了,你别生气,我走了。”
我电话给护工,告诉他我要走了,让他尽快来换我。
走出医院,此时的北京已是深秋,我骑着单车一直踩一直踩仿佛不觉得累,直到大汗淋漓直到喘不上气。
爱情就像是,我给你分享我最喜欢的唱片,你说那只是一段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