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浮华之长河落日圆》苏暮泠

6、第 6 章

　　苏靖想着过几日去看看方兰青，这方兰青在府上住的这些时日，她们也见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却不想先来她碧桐斋的却是李珣，李珣因之前脸上起了疹子，已好久没有露面。
　　李珣来到碧桐斋的时候，苏靖见她脸上已好的差不多，那些疹子已经小了下去，只余留一些红印，想必过些时日便会彻底恢复。
　　李珣道：“阿靖，我们一同去看看方小姐，她落水这几日，想必也好了许多。”
　　苏靖点点头：“我正说着要去呢，没想到你先倒来找我了，你如今好了？能出来了？”
　　李珣笑了笑，道，“这还要多亏你给我的清凉膏，我用了几次，很好，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苏靖道，“你用完后跟我说，我再给你带几瓶，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用起来还是不错。”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李珣落落大方道。
　　苏靖与李珣结伴去了寒春堂。
　　姚娘子见两人而来，忙迎了上来道：“两位姑娘来的正好，兰青这几日醒了，神情颇为沉郁，终日也不出门，我心中实在是害怕她再出事，你们年岁相当，一起说说话，倒好解解她的愁绪。”
　　李珣笑了笑道：“那我们来的可真是时候了。”
　　苏靖道：“婶子放心，珣姐姐必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来。”
　　李珣手指点了点苏靖的额头，“说什么呢，感情我是孙悟空，可以大变活人来？”
　　苏靖笑道：“我这是夸你呢。”
　　这李珣虽是李肃思的女儿，可为人处世却比李瑜要来的大方得体，而且说起话来道理一套一套的，且并不令人生厌，连老太太都说，“这珣姐儿倒还不枉是大家闺秀，出的厅堂。”话里话外都是对李珣的赞誉。
　　苏靖初来侯府时，就被李珣的风范惊讶，原本她想着这种风范应该是李瑜才有的，可是李瑜根本不及她半分。李珣长的清秀温柔，难得的是通身的那种气派，起初她还以为李珣是李肃云的女儿。
　　姚娘子引着两人一起进了方兰青的房中，只见这方兰青独坐窗台，手上摇着一个团扇，神情恹恹。
　　姚娘子对着方兰青道：“兰青，珣姐儿跟靖姐儿来看你，你们一同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茶水。”
　　说着便出了门。
　　方兰青见她们二人来了，忙起了身，道：“珣姐姐，靖妹妹。”
　　李珣与苏靖走上前道，“兰青妹妹，你快坐坐，身子好了没有？”
　　方兰青回道：“已经大好了。”
　　苏靖见方兰青虽是大好，但明显神情忧思，显然是伤怀所致，“姐姐既然大好了，也要出去走走这身体才好的快。”
　　方兰青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眼一红，便不自觉落下泪来：“我如今又怎么有脸出去，恐怕这府中早就将我当成那等不知羞耻之人了。”
　　苏靖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倒引得方兰青哭了起来，她不敢再说话，眼神焦急地朝着李珣眨了眨，李珣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何不能出去，如何又成了不知羞耻之人，”她停了停，又继续道，“这少女思慕本就是极为平常之事，你有没有听过极乐公主的事，她当年思慕傅承君，可比你这般要放肆的多，后来却又嫁给了傅成思，两人是堂兄弟，比你这般不是还要难为情，可是有谁见她觉得丢脸过？”
　　方兰青拿着手帕擦了擦眼睛，却说：“可是她是公主，我与她怎么能比？”
　　李珣看了一眼苏靖，意思是让她上，苏靖朝着李珣点了点头，开口道：“兰青姐姐，这说的就不对了，珣姐姐说极乐公主的事是让兰青姐姐明白，这有脸没脸端看的是自己，若是自己大大方方，不觉丢脸，那旁人的脸色你又何必在意，若是时时在意别人的言语，自己活得岂不憋屈。”
　　苏靖这一点正好打在方兰青的心结上，她自建阳而来，心中对东都自然向往，可是来了东都之后，所闻所见皆是富贵，而自己却处处不如别人，心中自然卑怯起来，她呐呐道：“我知道两位姊妹的好意，可是我如今不过一个寄居在侯府的亲戚而已，又因为我的事闹得侯府不安，我心中实在是难安。”
　　李珣噗嗤一笑，“你若是为着这点小事难安，那以后可有你难安的了。”
　　方兰青刚才说的话，倒让苏靖有所感悟，她与方兰青的处境其实差不多，她娘虽是侯府夫人，但于她而言，这侯府也并不是她的家。她道：“兰青姐姐，你别妄自菲薄了，说到底，我与你的处境也是差不多，你看我娘虽然是侯府夫人，但是我毕竟是她从外头带来的，这府里上上下下明眼人都知道。”
　　李珣看了苏靖一眼，道：“靖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事。”
　　方兰青也是看了一眼苏靖，眼中露出同情神色来，她虽是寄居，但好歹还能回建阳，这侯府也不过是暂居而已。
　　苏靖耸耸肩，“我这不是拿我的痛点安慰兰青姐姐嘛，不然她哪里想的通。”
　　方兰青将苏靖的手握住，感激道：“苏靖妹妹，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又看了看李珣，道，“你们今日这般安慰我，我心中实在是感谢。”
　　李珣笑道：“感激就太客气了，既是来了侯府，也是一家子姐妹。”
　　苏靖却突然打趣道：“那兰青姐姐，你还喜欢不喜欢二哥？”
　　却见方兰青拿着手帕朝着苏靖身上打去，实际也只是轻轻拂了一下，“你还说？”
　　想了想，却又低下声来，“二表哥不是我该喜欢的人，也不是我能喜欢的人。”
　　这一点，方兰青倒说的没错，李珣打着岔道：“就他，还有人喜欢，啧啧。”
　　苏靖故意道，“二哥没有人喜欢？之前我见他得胜回朝时，城门楼上可是有好多女子都来看他，而且以二哥如今的战功，恐怕皇上是想把公主许配给他吧。”
　　方兰青有些失意，但经过这次的事后，也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她强求也不行，“对啊，我之前也听过说是要配公主。”
　　李珣见这二人四双眼睛齐齐看着她，皱了皱眉，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他可做不了这驸马，他性子这般桀骜，哪个公主能忍他，不过如今西域还有战事，他恐怕也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李珣曾听她父亲李肃思说过，这圣上曾想给李景焕指婚，但李景焕推脱西域战事一日不平，他一日不成婚。
　　李珣说完，自己倒有些难受起来，李景焕可以用战事推脱婚事，但自己身为闺阁女子，也只能嫁人，这世间不平，又岂是男女之间。
　　方兰青与她们说完话后，心情不似刚才沉郁，脸上也有了笑容，姚娘子敲门进来，吩咐丫鬟将一应茶水点心放了上来，道：“到底两位姑娘是读过书的人，说话可比我有用多了。”
　　见这方兰青脸色好了许多，她的心也放了下来，“兰青，你这样我也放心多了。”
　　方兰青拉住姚娘子的手道：“娘，你放心，我如今都想通了，不会有事的。”
　　苏靖却道：“怎么不见梅青妹妹？”
　　姚娘子叹气道：“这梅青也是不安分的，那日若不是她与瑜姐儿对骂，又怎么能没见到兰青跑了出去，我如今罚她禁闭呢，让她在房间里反省反省。”
　　方兰青却有些为难，道：“娘，还是让妹妹出来吧，她那日也是为了我出头。”
　　李珣与苏靖对视一眼，皆是明白了姚娘子的意图，当日李瑜与梅青对骂，李瑜在祠堂跪了三天后如今正在禁闭，这姚娘子也是个明白人，李景焕重打琴竹，禁闭李瑜，也算是给姚娘子一个交代了，如今姚娘子罚梅青禁闭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也好让大家面子上都过的去。
　　姚娘子道：“让她好好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若是下次还有，我就要揭她的皮。”
　　方兰青见姚娘子不肯松口，也就不说话了。
　　姚娘子带着丫鬟们下去后，三人又在屋子里说说笑笑。

　　李珣道：“过几日，这西郊有一场马球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苏靖好奇道：“马球会？那我可要好好去看一看，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只不过那时候我初来东都，人生地不熟，也没去成。”
　　苏靖在家时，跟着她爹也学过打马球，她本是好动的性子，自然是喜欢这些玩闹之事。
　　方兰青本不喜欢马球这样激烈的运动，但她不想扫了两人的兴，道：“出去透透气也好。”
　　李珣似是看出方兰青眼中的迟疑，道，“这西郊不仅有马球会，还有别的好玩的，像是投壶，捶丸之类的都有，大家去凑凑热闹，也好过闷在屋子里。”
　　三人又说了会话，李珣与苏靖便准备回去了，姚娘子见状，道：“既是待了这么长时间，就在寒春堂吃饭吧。”姚娘子虽在侯府客居，但寒春堂一应供应皆是出自她们自家的银钱，所以她才有这么一说。
　　李珣道：“多谢婶子留饭，不过家中母亲在等我回去，就不叨扰婶子了。”
　　苏靖也道：“我一会也要去若水轩，婶子不必客气。”

　　姚娘子又与她们说了会话，道：以后若有空，可多来寒春堂与兰青说说话。
　　李珣与苏靖一一应是。
　　苏靖想着刚才说要去若水轩，与李珣出了寒春堂的大门后，想着还是去若水轩过一趟，却不想李珣拉住了她，道：“不必去跑那一趟了，与我一同去老太太那里吧。”
　　苏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李珣必是老太太拉来劝客的。
　　果不其然，去了老太太的中和堂后，这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早在门口等着，瞧见与李珣一同来的苏靖，倒是愣了一下，但赵嬷嬷到底是侯府几十年的老人，片刻间就恢复了常态，对着她们道：“老太太在屋里等着你们了。”
　　进了屋，果见桌子上摆好了吃食，老太太见着苏靖，也不意外，只道：“你们快上桌，想必是饿了吧。”
　　李珣笑了笑，道：“祖母，我刚才差点就禁不住婶子的劝，在她哪里吃饭了。”
　　老太太笑嗔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那便去吧，来我这里作甚？”
　　李珣坐到老太太身边，一手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但我一想到祖母心心念念的等着我，我哪里还坐得住，这不快马加鞭的赶来看您了。”
　　李珣的一番话说的老太太开怀，“珣丫头贫嘴。”
　　苏靖道：“祖母，我可以给珣姐姐作证，婶子那样热情的人都留不住珣姐姐呢。”
　　老太太见李珣与苏靖要好，笑道：“你们姊妹间感情倒是不错。”
　　李珣又道：“我与哪个姊妹不好了，老太太可别偏心。”
　　也只有李珣敢这样跟老太太说话，老太太也不生气，只让丫鬟准备了碗箸，三人便就吃了起来。
　　李珣跟老太太说起话来颇为逗趣，苏靖间或间说上一两句，气氛甚是融洽。
　　饭过半旬，老太太开口：“这瑜姐儿若是有你一半的性子，我就放心了。”
　　提到李瑜，苏靖与李珣明显沉默了，还是李珣敢说，开口道：“祖母，要我说，这瑜妹妹的性格可真要改改了，前几日之事只是在侯府之内，他日若是嫁到旁家，还是这般骄蛮任性的性子，那可真是夫妻不宁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这瑜姐儿这性子我也是不知道是怎么了，小时候她娘还在时，倒没有这么的任性，肃云与景焕征战边关时，我也是好好照顾她的，可真不知她这性格像谁了。”
　　提到李瑜，苏靖一句话都不想说，她刚来侯府时，李瑜可没少给她使绊子，她说不上多恨，但也决意不想与她有所关系。
　　李珣道：“二叔常年在边关，只这几年多在东都，外加她年少失了母亲，恐怕这性格也不是一日而成的。”
　　老太太不解道：“可是你看与她一母同胞的景烽，倒也没有因为你说的这些原因变得性格不好，反而最是有礼的。”
　　这李景烽是李瑜的同胞哥哥，如今正在读书，去的是有名的廖陵书院，刚好他外祖母赵家就离书院不远，所以他自读书时便寄住在赵家之内，当日李肃云与林清成婚之时，苏靖也只是与他远远见了一面，确实是一个知书识礼之人。
　　李珣又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人与人都不同，哪能个个都一样。”
　　老太太想着瑜姐儿之事，这几日都睡不好觉，她道：“你去劝劝你妹妹，她这性子在家里还能给她撑腰，倘若在外面，便是受了气也得自己受着。”
　　苏靖插嘴道，“二哥跟侯爷不会让瑜姐姐受气的。”
　　老太太道：“如今外人是看着我们侯府如何风光，可是人不可能风光一辈子，她二哥跟她父亲难道还能跟着她去夫家？以后的路终究是要自己走，这侯府自然是她的后盾，可是她要日子过的好，还得是自己看的明白，不然她这性子迟早闯出大祸来。”
　　李珣吃了七八分饱，放下了筷子，道：“她如今还在禁闭，等午后我与靖妹妹一起过去看看她。”
　　老太太只等她这一句话，笑了笑道：“去吧，你们姊妹之间想必可以说说话，我的话她是表面上听着，随后就丢到爪哇国了。”
　　及至出了中和堂的门，苏靖却放开了李珣的手道：“珣姐姐，你过去吧，我就不和你去听雨轩了，瑜姐姐见了我，恐怕是更生气了。”
　　李珣拽住了苏靖的衣袖，道：“李瑜这性格我也是知道你为难，你刚来侯府时，她为难你时，难道我不帮着你？我自是也不愿见她，可是这是老太太的吩咐，我岂能违背她的意。”
　　李珣的丫鬟玉坠也在一旁道：“六小姐，你就与我家小姐一同去吧，这五小姐的嘴你不是不知道，上次我家小姐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倒被她抢白了一番。”
　　苏靖见状，道：“看来珣姐姐也是为难的很。”
　　丹青眼见着刮起风来，想来是要下雨了，她对着两人福了福身子，道：“两位小姐先去听雨轩，奴婢见这天气有异，我回去取了雨具。”
　　苏靖道：“去吧。”
　　李珣赞道：“你这丫鬟不错，想的周到。”
　　苏靖笑道：“这还是多亏了老太太，丹青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自来了碧桐斋后，将碧桐斋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是多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