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浮华之长河落日圆》苏暮泠

4、第 4 章

　　待到第二日晌午后，苏靖正交代丹青一应对账事宜，忽听得七香来报：“小姐，梁嬷嬷过来了。”
　　这梁嬷嬷是姚娘子带过来的妈妈，苏靖昨日见过她，不知今日为何来她的碧桐斋？
　　苏靖站了起来，对丹青道：“这些账目你好好看着，我回头要考你，我先出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看。”
　　丹青点点头，依自认真看了起来。
　　苏靖跟着七香去了大厅，果见堂上站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嬷嬷，眼看着便如姚娘子一般精明干练，只不过这梁嬷嬷面色却不怎么好，见着苏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将手上盒子递给一旁的七香，然后道：“六小姐安好，这是我家娘子让我送过来的，不值几个钱，不过是些女孩子爱戴的一些绢花，还望六小姐笑纳。”
　　苏靖朝着七香手中的木盒看了去，果见里面放了四五朵绢花，绢花有红有蓝，朵朵都似鲜花绽放，“倒叫婶子费心了，这绢花精美，我很喜欢。”
　　梁嬷嬷笑着道：“小姐喜欢便好，原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不过就是图个开心，那小姐安歇，奴婢这就回去了。”
　　梁嬷嬷走后，苏靖让七香将绢花收了起来，原本是想着让七香将这绢花分与其他丫鬟，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梁嬷嬷必定是去过李瑜跟李珣哪里，李珣为人温和，虽不致亲厚，倒也不会为难她，只是这李瑜眼高于顶，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区区一盒绢花她不会放在眼里，苏靖让七香去打听一番，果然如苏靖所想，这李瑜便是表面功夫都不做，当着梁嬷嬷的面就将绢花给了下人，怪不得刚才见梁嬷嬷时一脸的气愤之色，只是强忍着才不致在苏靖面前露了出来。
　　这府中人心有异，又来了个姚娘子，也不知这府上还要生出怎样的热闹来，不过这热闹也不关苏靖的事，她的碧桐斋偏僻的很。
　　这热闹很快就显现出来了，姚娘子上京，一来为着方忱的春闱，二来就是方兰青的婚事。方兰青今年十六，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龄，在建阳时，姚娘子也看了许多人，不过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心思一动，便想到了东都的老太太，老太太是方家的姑奶奶，如今又是名满天下的定远侯的母亲，她若是能帮衬，这兰青从此以后可就是东都人，也不必跟她回建阳那个小地方。
　　她是个有决断的，随即便带着兰青，梅青与方忱进了东都，住进了侯府之中。
　　方忱经由李肃思安排，已进了太学下设的昭明书院，登榜也是指日可待。
　　姚娘子只将些意思说与老太太，老太太笑着打趣她：“我当是什么事，这兰青丫头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这京中富贵虽多，但也要找个明白事理的人。”
　　姚娘子见老太太如此说，便知老太太是愿意帮兰青牵线的，笑道：“自是如此，看人主要还是看人品，兰青丫头您也是知道的，最是知书达理，若是不将她嫁个好人家，我是怎么也不放心。”
　　老太太道：“兰青丫头我看着不错。”
　　本是说着方兰青的事，不知最后又怎么说道了苏靖身上，这后面的事还是林清说告诉她的。
　　林清对苏靖道：“是老太太提的，说是珣姐儿定了辅国公杨志照的公子杨凌，瑜姐儿的婚事自是侯爷跟景焕做主，想来不会差，今日索性兰青也来了，将你们几个的婚事一同定下，也好放心些。”
　　苏靖听完林清的话，也不言语，只道：“娘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的，若是我自己不愿意，便是千百个人也说不动我。”
　　林清摸了摸苏靖的头，她叹了口气，道：“娘还是想留你两年的，如今我们才安稳不久，你若是嫁人，见面也不方便，若是在京中，还算是好的，若是随着夫家外放到外地，又不知何时能见面。”
　　苏靖想了想，道：“有时候想，女子为何要嫁人，若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倒是比做别人的妻子来的自在。”
　　苏靖此话在当时可谓是惊世骇俗，可是林清却一点都不惊讶，她只是淡淡道：“女子本就艰难，尤其身为妻子，母亲，你只能困于后院之中，我倒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得其所愿，只不过你刚才所说的那条路太过艰难，即便不是自己，全天下人的唾沫都会将你淹没。”
　　苏靖明白林清话中的担忧，她们从前在凉城时，所思所想不过是活着二字，也是经此一难后，林清对于苏靖便不再有太多的强求，李肃云曾想对林清说，给苏靖找个好的夫家，但苏靖对林清说，她还不想嫁人，林清便拒绝了李肃云，说自己还想留苏靖两年。
　　或许是之前的日子太过艰苦，所以今日之安稳才得来不易，林清别无他想，只愿她与女儿能够永远在一起，能够远离困苦，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已足够，至于其他的，她所求不多。
　　苏靖从林清的若水轩回去时，路过起云台时刚好看见兰青从里面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捂着脸，似乎是哭了。
　　苏靖顿时升起了八卦之心，这起云台是李景焕住的地方，兰青从里面出来，还哭了？
　　这一想，苏靖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这方家打的是李景焕的主意，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姚娘子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将主意打到李景焕的头上，先不说老太太愿不愿意，就是李景焕如今的地位，也是方家高攀不起的。
　　姚娘子断不会做此舍本逐末的事，若不是姚娘子的意思，便就是兰青自己？
　　苏靖正想着，却不想李景焕正从外面回来，他着一身藏蓝轻铠，马尾轻挑，脚上一双金丝皮靴，想是刚从营中回来。
　　刚才他不在起云台？
　　苏靖又疑惑了，那兰青怎会哭着跑出去？
　　李景焕见着苏靖也是诧异，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苏靖福了福身子，回道：“刚才在若水轩与母亲说了会话，正要回去了。”
　　苏靖起了身子，便要准备走了，却不想李景焕道：“既然来了起云台，进去喝一杯茶。”
　　喝茶？
　　苏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心中犹不相信刚才李景焕所说之话，可是李景焕已经过去了，她实在是不知此时该退还是该进。
　　丹青在一旁也是惊讶，李景焕与苏靖的关系实在是并不是很好，今日是怎么回事？
　　苏靖行动大于思考，脚步已经跟着李景焕走了进去。
　　她很好奇李景焕的一切。
　　起云台里很大，又有一大片竹林，若不是跟着李景焕，苏靖很怀疑自己若是一个人在这，会迷失在这院中。竹林之后就是亭台楼阁，楼阁大开大合，与李景焕的性格很像。
　　李景焕去了内室，换了常服出来，苏靖就坐在堂上，手中握着丫鬟送来的一杯清茶，嘴中却是喝不出任何味道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来了起云台，难道她不知道李景焕是个危险的人？
　　想来半天，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果然是美色害人，当日在凉城之时，自己也恐怕是被他的美色迷住，惦记了他这么久，却不知他竟是那般的人，今日不知不觉跟着他进来，料想也是如此。
　　李景焕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袍，腰束玉带，浑身上下并无其他装饰，这样看着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一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倒像江南的书生一般。
　　李景焕开口：“你倒是胆大，竟然敢进来。”
　　苏靖不自觉的挺起了腰杆，手中握着的茶盏也放了下来，道：“二哥虽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但柔然烧杀劫掠，这本是敌我双方正常作战，我一个小女子，二哥必是不会放在眼里。”
　　“杀人如麻？”李景焕的声音提高了起来，双眸沉沉看向苏靖，这一眼，看的苏靖刚才关于江南书生那句话恨不得丢进黄河里。
　　苏靖吞了一口口水，解释道：“不是，这战场上瞬息万变，也不是谁能控制的了的，是小妹我说错话了。”
　　李景焕不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苏靖，苏靖被看的浑身发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心中痛哭流涕，刚才，真是鬼迷了心窍。
　　过了许久，李景焕终于肯放过她了：“茶也喝了，走吧。”
　　出口便是赶人。
　　苏靖心中忽地冒出一口恶气，她面带微笑，道：“刚才见兰青姐姐从起云台哭的跑出去，我还以为是二哥欺负了兰青姐姐，兰青姐姐如此好性格，好相貌的人，便是连我也喜爱，料想二哥不会不懂得怜惜姐姐，况且二哥至今还未婚娶，我见这兰青姐姐与二哥站在一处，可真是一对璧人，若是能佳偶天成，那必是天作之合。”
　　苏靖说完，快速的行了个礼，看都不看一眼李景焕，然后快步出了起云台。
　　出去后，苏靖一手捂着胸口，一边道：“我刚才是怎么说出那番话的，丹青，你有没有看李景焕的脸色，我心中都快吓死了，还好出来了。”
　　丹青扶着苏靖，道：“我也不敢看公子，小姐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心中也吓个半死。”
　　苏靖却又笑了起来，自觉将了李景焕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