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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谋定 ...

  •   姜宓上辈子深知自己不像其他皇嗣有母族靠山,本着能忍则忍的原则苟活十几年,对于他人的欺凌一概和血吞进肚子里,可就算这样忍气吞声最后也没能逃过一死。

      既然如此,有些不必受的气就不该受了。

      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宓如此想着,顺手理了下袖子上的褶皱,然后踱至桌边,心中估摸着离姜芊大约有两三米远的样子才停下。

      姜芊被她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开口问对方作什么妖蛾子的时候,忽然听见“哐啷”一声巨响,紧接着耳际传来侍女尖利刺耳的尖叫声。

      直到随行的宫人慌忙高呼着“保护公主”将她拉开好几步,姜芊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姜宓竟然一脚将桌边的花梨木制脚蹬踹飞,脚蹬不偏不倚擦过姜芊准确无误砸中旁边的宫人,而后滚落在地。

      “七皇妹不必害怕,皇姐我呀在替你管教宫人呢。”姜宓勾着唇角,走到跌倒在地的宫娥面前。

      她抬脚踢开宫娥抱着伤腿的手,漫不经心道:“要我继续教你见了宫中贵人该怎么行礼吗?可这样的话另一条腿恐怕也保不住了,你说如何是好?”

      说到后半句,她的目光落在姜芊脸上,这话显然是对着后者说的。

      姜芊以前没少欺负姜宓,有一次更是把人推下荷花池。

      姜宓被救起之后没敢说什么,所有人便只当是她自己不慎脚滑出的意外。

      这也是姜芊敢越来越过分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姜宓受了委屈不会说出来,就说出来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介不受宠的公主得罪她。

      可如今,眼前这个言笑晏晏间砸断宫娥腿脚的少女让她感到陌生,眼底不加掩饰的冷芒让她忍不住心生退避之意。

      察觉到自己竟然被欺凌对象吓到了,姜芊顿时清醒过来,气急败坏道:“你打我的侍女做什么?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回头我定要请母妃主持公道!”

      如果是从前的姜宓,在姜芊搬出媛妃名号的时候就该服软认错了,只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死了一次的姜宓。

      她现在除了死什么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媛妃。

      姜宓冷笑一声:“七皇妹方才没听见吗?你的侍女见了本宫屡次不行问安之礼,从前也就算了,可今日你说要替本宫管教宫人,作为姐妹,本宫礼尚往来先替你管教一番,有何不妥?”

      姜芊没想到自己方才随口找的由头现下被姜宓拿来搪塞自己,不由气急:“你……”

      只是姜宓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冷声打断她:“如果你对这个说法不满意,现下即可随我去昭阳宫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皇妹以为如何?”

      姜宓敢说这话,就在于她料定姜芊不敢真的闹到皇后跟前。

      中宫皇后与圣人缔结良缘二十余年,相敬如宾,膝下现有一儿一女,十年前曾喜得第二女,却因当时年幼的二皇子冲撞之故痛失凤胎,并且伤了身子无法再孕。

      当时凤颜大怒,中宫皇后心中痛绝几欲杖毙二皇子,圣人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女儿折损一位皇子,遂一再阻拦,当即下诏立中宫皇后之子为东宫太子,并把当时宠冠六宫的媛贵妃一贬再贬,这才勉强平息了中宫之怒。

      有这桩前尘往事在,加上媛妃多年后又重回嫔妃品阶,虽不比当年贵妃之位尊贵,却依旧深得圣人宠爱,因此皇后对媛妃一脉深恶痛绝。

      姜芊平日没少被媛妃耳提面命要远离皇后,现下哪里敢主动送上门?

      果然,姜芊听见此话气焰霎时消了几分,生怕把人逼急了真的闹到皇后跟前,到时候倒霉的只有她。

      她不敢再说重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骂那受伤的宫娥:“不知礼数的东西,还不快滚?”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来时多么气势汹汹,走时就多么气急败坏。

      等姜芊一群人走远之后,掬月才敢长松一口气,她可从来没见过自家公主如此威风,激动道:“公主方才真是吓坏奴婢了,还好您冷静自持,否则又要被告状了,到时候您……”

      “痛痛痛……”脚上传来的疼痛让姜宓忍不住打断小丫头的絮叨,她顺势扶着桌子坐下,弯腰自顾脱下绣鞋。

      掬月顿时止住话头,凑上前帮忙脱下罗袜,只见原本白皙如玉的脚背已然红紫一片,破皮之处开始不断渗出血珠,血肉模糊状触目惊心。

      “公主……”掬月自小跟着姜宓,见她如此惨状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姜宓看了一眼伤口,她第一次砸人没控制住力道,可谓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但见掬月哭泣还是柔声安慰了几句。

      “该哭的是我才对,你怎么哭起来了?”姜宓揉了下掬月的头,她记得上辈子便是这个小丫头随她踏上和亲之路,只是后来应该也凶多吉少了。

      “公主都是为了保护奴婢们才跟七公主针锋相对……”掬月哭得更凶,“奴婢没用……”

      姜宓被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什么叫为了她们?她只是不想再逆来顺受做小伏低罢了。

      可是在宁安殿众人看来,方才素来柔弱可欺的长公主为了保护她们不得不得罪了蛮横跋扈的七公主,还累得自己受了伤。

      于是乎,刚站起来不久的宫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好家伙,姜宓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顺便收割了一波好感?

      姜宓懒得多作解释,她半倚在缠枝牡丹榻上一边任由掬月上药,一边重新梳理起被姜芊打断的思绪。

      现下大梁方打了胜仗,朝廷上下一片喜气,无人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大梁就会沦落至送公主和亲的境地。

      圣人子嗣众多,适龄公主好几位,可只有她没有显赫的母族护着,就算重来一次最后的人选也只会是她。

      “如果能够重来,希望她能够活下来。”

      不知为何,姜宓脑海中忽然响起这句话,男人声音很轻,只有短短几个字,却饱含着最直接的祝愿。

      这一次,她会活得好好的。

      就算不择手段。

      很快掬月就上好了药,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要不今夜的筵席您别去了,奴婢去走一趟昭阳宫说您不小心扭伤了脚,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定会恩准。”

      姜宓自然清楚掬月在顾虑什么,姜芊向来睚眦必报,指不定会趁筵席之乱给她挖什么坑。

      不过这次就不用劳烦他人了,她准备自己给自己挖个坑。

      姜宓拢回思绪,灿然一笑道:“好掬月,你相信我吗?”

      掬月以为她家公主所指的是姜芊之事,下意识点头应道:“相信。”

      “那你今晚帮我做一件事。”

      ……

      宫城巍峨,入目处皆红砖黛瓦,宫墙绵延望不到尽头。

      宫禁森严,每处朱漆大门处都有禁军列队执长枪利戟守卫,整座宫城如铁桶一般严实。

      只是今日的宫城比往日多了几分喧闹,穿着雀头青色镶玄边冠服的内使来回穿梭于宫道之上,不时有宫娥在前引着百官家眷往甘泉殿。

      此次宫宴比以往的声势都要浩大,圣人犒赏三军,并宴请百官及家眷,共庆大梁于崖风岭一役战胜北狄,有大扬国威之意。

      天潢贵胄,公侯伯爵,可以说整个盛京城稍微有点身份的人物都将同聚于此,热闹程度更胜于每年除夕夜宴。

      百官早已按品级相应入座,侧后方坐着各府家眷,相熟的则凑一起寒暄谈事,言笑晏晏。

      只是欢声笑语之间也夹杂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上一位圣上为之亲自斟酒的人还是杨老令公,三朝元老,护国使柱,沈家小子何德何能竟值得圣人斟酒三杯?”

      “你也别酸了,平留侯这荣耀背后可是两死一残,双腿尽废,沈斫这辈子算完咯。”

      “崖风岭一役我大梁军死伤惨重,圣上仁厚,不仅未降罪沈家,为表慰恤还赏爵封侯,真是天恩浩荡啊。”

      纵然坐在角落,这些闲言碎语也灌了满耳,姜宓很快清楚了事情巨细。

      崖风岭一役,大梁虽然获胜,但军士死伤无数,其中统帅沈大将军、少将沈大公子战死,左卫将军沈家二公子沈斫没有死,但双腿俱废,如今只能靠轮椅代步。

      姜宓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圣人侧下处,那里一道身影异常惹眼。

      不仅仅因为那人的位置离圣人最近,还因为他身下是一把乌木轮椅。

      男人一袭月白色暗云纹交领长袍,长发用玉冠全数束起,露出清晰的下颚线,高台上镶嵌的夜明珠将他另一侧映照得有些模糊。

      从姜宓的角度只能隐约瞧见侧脸,不过看样子沈斫肯定长得不错。

      只是白璧有瑕,可惜了。

      也许是姜宓眼神太过火辣,原本端坐舆论中心纹丝不动的沈斫忽然侧过头,朝她这边瞥了过来。

      姜宓赶紧低头,作出一副认真吃菜状。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是没有发现异样,很快便收了回去。

      姜宓低着头,旁人以为她在扒饭,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惊鸿一瞥。

      就在沈斫方才转过来的那一瞬,她看清楚了那张脸。

      那是上辈子为她立冢之人。

      就算她再死一遍也不会忘记。

      那她这样做……算不算恩将仇报?

      此时此刻,姜宓开始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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