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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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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呦,算你小子有良心吧。”
卫佚一进门,熟练地移开锅盖,顿时一缕白气就扑面而来,锅底铺着热水,微微温着碗,一碗浓姜汤,一碗蛋炒饭一份儿白菜汤。
见此卫佚乐呵呵闭着鼻子喝了那姜汤,全身都暖呼呼的,正端起饭吃了没几口,头痛来袭,几乎疼得要晕死过去,卫佚顿感不妙那。
她可不想晕在厨房,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墙爬回自己的房间。
说是迟那是快,她刚一沾床便失去意识,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开始不断往下沉……
“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王安扰邦国。
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之地域广轮之数,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物;
而辨其邦国都鄙之数,制其畿疆而沟封之,设其社稷之壝而树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与其野……”
等凌稷说完,凌初颂满意地点点头。
“还算答得上来,今日考问便先到这里,你们先休憩片刻,我去弄些吃的。”
“爹爹,课业也都完成了,我们去帮您吧。”
想来说什么休憩,阿稷又会继续读书,凌晞可不想留在这屋子里继续陪着阿稷巴巴儿地苦读。
“也好。”凌初颂
凌初颂领着俩孩子,先一步进了厨房,见到一桌子狼藉,眉头不由得一紧:
卫佚用了饭,都不收拾,越发懒得不像话,天底下怎会有如此邋遢不惠之人。
“晞儿,既然你想帮爹爹的忙,那你就领着稷儿去将那墙角的南瓜削了皮去。”
得到两小孩肯定的回答,凌初颂熟练地将布衣长袖挽起来,拧着眉头嫌弃地看了一眼翻倒的姜汤碗,姜汤沿着卫佚喝的轨迹流与碗口,那碗底未喝完的姜汁收凝结成黄色的污渍。
凌初颂取碗时还特意避开了那道滞留的姜汤唇痕。
没多一会儿,凌初颂终于洗完了锅碗,凌晞凌稷将削了皮的南瓜放在菜篮子里提到跟前。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也学着自家爹爹拧着长眉,然后定在一旁看着自家爹爹忙忙碌碌地起锅烧油,掺水烧菜。
凌初颂架好了柴,炊烟又升起许多,屋子里充满了难闻的烟熏味儿,等到他抽出空站起身来,来见俩小家伙呆呆地盯着他,站在一旁还没他大腿高,极其碍事,遂吐了口气,歪了外头对着他俩道:
“你们到门口去等着。”
“爹爹,我们陪着你,要帮你。”
凌晞见凌初颂如此辛苦的做饭,实在于心不忍,眼含热泪道。
“嗷,好,听爹爹的。”
反观凌稷就不一样,他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看出自己哥俩在这里实属是帮倒忙,遂牵起凌晞的手退出厨房。
等到俩人出门,凌初颂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做饭,只是没多久,就听见门外的小凌晞碎碎念:
“书上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爹爹每日为我们洗手作羹汤,那是不是就不是君子了啊。
那他为我们做出的牺牲也太大了吧,我们早早就失去了娘亲,爹爹早早就成了鳏夫,还要带着我俩一路逃亡,呜呜呜,爹爹太苦了。”
听到凌晞频频用错的词儿,凌稷像个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认真地纠正道:
“唉,哥哥,君子远庖厨讲的是仁术无伤,不是不煮饭吃的意思,洗手作羹汤也不是这样用的。
至于爹爹嘛,那必定是君子才对,不过爹爹带着我们确实辛苦,哥哥,我们必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功成名就以报答爹爹养育之恩。”
“哦哦,好,阿稷,哥知道了,我文不如你,我就喜欢武术。
将来你名列孙山,当大官,哥哥我嘛,就习得一身武术保护你和爹爹。”
凌晞被比自己小的凌稷说道也不恼,反而有些欣赏,用宠溺的语调摸了摸凌稷的小脑袋。
“唉,这俩个皮猴,看来得加大每日的行文作读。”
听着凌晞凌稷天真的对话,凌初颂忽然有些感慨,没想到他这个还没成婚的人竟然能有俩如此乖巧的儿子,晞儿性子好动,随了他父母,虽文学不足,在武学上却是一点就通了。
自从晞儿父母身殒战场后,他就将还尚襁褓中的晞儿养在身边,虽他自小习武,身体也不差。
只是稷儿嘛,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心思却重,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是他皇兄也就是皇帝和贵妃陆之遥的儿子,陆之遥难产而死。
皇兄怕皇后为难凌稷于是将刚出生的凌稷送到边关交给自己。可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宫中政变,凌厉烨突发重疾,皇后闻人语带着她的儿子,也就是太子凌霄谋划造反,还得知了凌稷的身份。
闻人语身后的闻人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就连他的军中也不乏闻人家族的人,所以等他收到皇兄的手书时,闻人家族的人已经开始发动造反,准备将他和凌稷一并击杀。
那是他正带兵在与蛮人交战,副将闻人治派人刺杀他,他一直提防着闻人家的人,于是将计就计假死回到边关的宅院,等暗中他回来时,府中的暗卫全部被替换早已是闻人家的天下,闻人治捏造他身死的消息震惊边关,他的旧部不敢妄动,后来甚至传到了皇城。
万幸的是,凌晞机警,带着凌稷骗过了自己安插的暗卫,从密道跑了出来。
想到这儿,愁云涌上心头,按他的推算,现在天下已是闻人家的了,自己的皇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负伤一路带着两个孩子逃出来,如今身体上伤也快痊愈了,闻人语既然知道了凌稷的存在,以她阴狠毒辣的性子断然不会留下这个后患。
虽说现在这个地方闻人家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但谨防意外,他一定要赶快最好下一步的打算。
“糊了?!”
凌初颂一时失了神,却嗅道一股子焦臭味儿,原来是锅中的南瓜糊了,他连忙掺了水,盖上锅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父子三人像往常一般用了饭。
“奇怪哦,爹爹,娘亲往日到了饭点准会出现,可是今日为何我们都用完了,她还不出来?”
凌稷净了手,站在门口打望了一番,没见着卫佚的身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哼,不用管她,爱吃不吃。”
凌晞凑到凌稷跟儿前也朝着厨房外望了望,人小鬼大地抱着双手道。
“好了,多言多语的,既然你们这么闲,那不如留下来帮为父把碗刷了吧。”
凌初颂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俩小孩儿背后,一脸严肃地说到。
“啊啊,不了不了,阿稷,我们去书房练字去。”
听到自家爹爹的话,凌晞一刻也不敢停留在这儿,瞬间拉着凌稷的小手就跑了,他可不喜欢那油腻腻的洗碗水,还不如去读书呢。
等的人走后,凌初颂又耐着性子收拾了厨房,照旧给懒王卫佚留了口吃的,毕竟自己带着孩子,还在人家的地盘不是。
话说这卫佚今儿倒是真奇怪,竟然不来用饭?
往日可是饿死鬼投胎来着?
凌初颂回想起今晨看到一脸刷白的女人,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去瞧瞧卫佚,别万一真病死了就不好糊弄了。
“卫佚?……”
天气渐渐转晴,凌初颂打开门,一缕阳光灿烂地照进屋子。
只见那女子半个身子横躺在床上,双脚腾空在床沿外。窗帘半掩着女人的面庞,等到凌初颂走进查看,卫佚半响出口气儿,眼角红红的,还挂着几滴泪水,死死拧着秀眉,全身出的汗打湿了衣衫,脸上的汗顺着俏皮的尖下巴流淌到修长的脖颈。
凌初颂见状随即避开眼。
“妈妈,妈妈,别丢下团团,妈妈~”
声音的主人带着沙哑的哭腔,可见悲伤。
听到卫佚在梦中喃喃诉语,凌初颂心头一悸,回过头,也顾及不得太多,将手打在卫佚的额头,早上还是惨白的颜色,如今却烫得绯红,恐怕是烧的不轻。
凌初颂将卫佚挪动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准备去烧些水来为她擦擦身子。可才直起身子,一只玉手却正正当当抓住了身后的衣襟,准确的说是臀部以下半寸的位置,凌初颂毫无防备的触电般地定住了身子,内心不由得生了几分怒火,这女人如何睡梦中也要戏弄自己?
那只手的主人也不动,也不松,只是呜呜地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妈妈,别走。”
“妈妈,大概是她的母亲吧……”
想到卫佚丧母丧父,在这世间之孑孓一人,凌初颂心中的恼怒消失了几分,大抵她和自己也是一样的吧,如今这世上无父无母……罢了。
凌初颂轻轻别开了卫佚的手,转身看了一眼,只见卫佚在梦中哭得更加厉害了,那眼泪无声无息地,不要钱不要命地狂流不止,打湿了枕头。
这可把在战场身经百炼的战神凌初颂活活吓了一跳,哪里有人是这般哭泣的,况且卫佚还是个女子。
凌初颂一时间没了法子,带着几分慌张似的,将自己的袖襟递到卫佚手里,哪知不过几瞬的功夫,这女人竟然已经将拳头握得死死的。
“不要了,走就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不要妈妈了,不要爸爸了,我谁也不要了……”
“谁也不要了……还真是倔强的女人,性子竟然这般执拗,难怪……”
见状凌初颂倒是叹了口气,听到卫佚说谁也不要的时候,心里有些可怜她,也有些涩涩的,他退出了房门。
傍晚时分,卫佚的床前坐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大夫,赵红椒站在他身后,等到他脉诊完,赵红椒焦急地隔着窗帘看了眼躺着的卫佚:
“咋样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