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时差》不给糖醋酱

28、第28章 马上回来

　　傅知雪初八就要上班，很快就回了A市，傅闻折的假一直放到元宵节过完，姜妍开车送他过去，离开的时候提了一嘴儿：“我过俩月来看你们啊。”
　　这个事情因为两个人都太忙了完全忘在了脑后。
　　姜妍说过俩月就是过俩月，四月份的时候天气开始逐渐回暖，但还总是阴雨连绵的，透着一股森森的冷。
　　姜妍习惯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结果两个儿子的电话一个都没打通，只好先提着东西上楼。
　　“上次说把备用钥匙放哪儿了来着……”姜妍蹲下去翻了翻地毯，“这也没有……难道是水表箱？”
　　她说着，又去翻水表箱，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一把备用钥匙，开门进屋，玄关处收拾得倒是很干净，她从鞋架上拿了上次来时穿过的拖鞋穿上，进了卫生间去洗手。
　　四月初的天气总是冷暖不定，今天又下了雨，空气湿度很高，镜子都是水雾，姜妍哼着歌随手用手抹了一下镜子，目光下移时兀的被两个牙杯抓住了视线。
　　两个可以拼成一个爱心的杯子。
　　姜妍安静了几秒，伸手把没有拼好的其中一个杯子摆正，转身正欲关灯，又看到两块挂的整整齐齐的毛巾，一块印着“养猪的大哥”，一块印着“大哥养的猪”。
　　姜妍：“……”
　　姜妍走出厕所的时候都没发现自己走路都已经同手同脚了，机械地把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好吃的塞进冰箱，又拿出食材准备给两个儿子做饭，菜刀切一半停住了。
　　厨房里静默了半晌，姜妍“啪”一下放下菜刀，快步走到傅知雪房门口打开门——
　　床上有两个枕头。
　　万、万一另一个是靠枕……
　　姜妍咽了一下口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这次走得没那么快了，甚至有点慢，犹豫了一会儿才开了门——
　　没有枕头，只有一床叠好的被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
　　她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
　　“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姜妍一想到这个结果就觉得荒诞，自己都无法相信，松开门把手撑住书桌慢慢坐下来，大脑一片混乱。
　　书桌上大部分都是傅知雪的文件资料，小部分是傅闻折当物理老师时的资料，姜妍发呆盯着，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这些资料的东西。
　　她再次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把那个东西从边上抽出来。
　　一本相册。
　　相册很厚，但是装了照片的，只有寥寥几页。
　　姜妍光是对着封面，就发了很久的呆。
　　她不敢翻开。
　　傅闻折总算把导师安排在实验室的活做完，累得伸了个懒腰，外面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他脱了实验服换上自己的外套，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有好几个姜妍的未接来电，来电时间是中午13：34。
　　那会儿他刚好被导师叫走就没接到，傅闻折跟导师道了别准备回家，给姜妍回了个电话。
　　没接通。
　　怎么回事？傅闻折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进门的时候，傅闻折敏锐地发现鞋架上的鞋少了一双，姜妍过来看他们了。
　　他心里一紧，轻轻唤了一声：“妈？”
　　没有回应。
　　卫生间没有，客厅没有，厨房没有。
　　傅闻折看向书房虚掩的门。
　　“妈——”傅闻折快步走去，推开门，姜妍呆呆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相册，是他之前和傅知雪拍的仅有的几张合照。
　　“妈，”傅闻折上前单膝跪在她腿边，笑着握住她放在膝盖上捏得死紧的手，抬头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姜妍眼眶通红，下唇被她咬得泛白，很缓慢地挣了一下傅闻折的手——他本就是虚虚搭着，于是很轻松就挣开了，下一秒，她抬手就是狠狠一个巴掌落在傅闻折的左脸上。
　　傅闻折头都被打得往右偏去，这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半张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傅闻折感觉耳朵都在嗡鸣，眼前一堆小星星乱晃，他用右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才没歪倒，闭了闭眼睛慢慢把左膝盖也跪了下去。
　　姜妍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看着安安静静低着头跪在面前的儿子突然爆发，大喊了一声用尽全力把桌上的相册往他身上砸去。
　　相册锋利的角刮过傅闻折右眉骨，在上面留下一道血口，细细的血珠慢慢渗出来，傅闻折却不怕痛似的一动没动，哑着嗓子说：“妈，你使劲打。”
　　姜妍脱力般坐在椅子上，眼泪决了堤似的落下来，她没去擦，泪眼婆娑地看着傅闻折：“你们……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兄弟啊！”
　　“你告诉我小折，你告诉我，你们……你们这样多久了？”
　　傅闻折感觉右眉骨的伤口在流血，也没去擦任由它流下来，声音很低：“一年……零一个月。”
　　姜妍快碎了，左手臂撑到书桌上紧紧攥着桌角：“所以，所以过年那会儿你们……我看到的不是错觉……是吗。”
　　除夕那天，傅知雪和傅闻折去看齐叔叔，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的那个拥抱，姜妍在楼上恰巧看到了，那个拥抱时间并不长，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直觉就是不对劲——那不是兄弟之间的拥抱。
　　傅闻折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
　　姜妍吸了吸鼻子捂住脸：“我之前一直告诉我自己是错觉，是错觉……这不可能……直到今天我看到你们情侣款杯子拖鞋毛巾的时候，我还在自欺欺人，我说这只是你们俩闹着玩……可是，可是这个相册里的照片……”
　　她想起那几张照片里他们亲昵的姿态，他们亲吻、拥抱，望向对方的眼睛饱含爱意，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这是错觉。
　　“到底为什么？小折，是谁的错？是我的错吗？我是不是不应该让你上大学图个方便跟你哥住一起……”姜妍又开始掉眼泪，止不住地哭。
　　傅闻折终于抬头：“不是的，妈妈，跟住一起没有关系，也没有人有错。”
　　姜妍边擦眼泪边看他。
　　他说：“我15岁就开始喜欢我哥了，喜欢到现在，从来没变过，以后也不会。”
　　他又说：“对不起妈妈，你打我吧，是我把我哥带上这条路的……对不起。”
　　姜妍哭得嗓子都要噎住，抽抽搭搭说不出话，半晌才说：“小折……妈妈，妈妈不是觉得同性恋恶心、同性恋不好，你们两个就算都告诉我，自己是同性恋，我也会去试着接受的……尤其是你，长这么大一个女朋友也没见你谈过……但是，但是——”
　　她努力稳住声线，说出那个真正让自己崩溃的事实：“你们是亲兄弟啊……”
　　她从未干涉过两个儿子的恋爱问题，她只希望他们健康快乐地长大，不管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想结婚还是不想结婚，想生小孩还是不想生小孩，她都不决定干涉，一切由他们自己决定，可万万没想到的这个事实几乎完全排除在她能够想到的状况之外。
　　傅闻折垂下眼睛：“……妈，对不起。”
　　傅闻折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全身发冷，膝盖几乎失去知觉，耳鸣阵阵，眼前发黑，左脸颊仍然火辣辣地痛，右眉骨的伤口血渍已经干涸；姜妍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时不时想到两个孩子，眼泪就开始掉，擦也擦不完，留了满脸的泪痕。
　　外面天色已经黝黑，姜妍幽幽开口：“今天，给你和你哥打电话，为什么都没接？”
　　傅闻折嗓子干哑，差点说不出话，咳了一声才出声：“我被导师叫去实验室了，哥今天去出差了。”
　　“去哪出的差？”
　　“B市。”
　　B市就在隔壁，开车过去一个小时都不到，况且就去一天，行李也不用带，傅知雪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估计太忙没接到姜妍的电话。
　　姜妍捏了捏眉心：“……我得跟你哥谈谈。”
　　傅闻折沉默几秒：“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他跪着去拨傅知雪的电话，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估计快忙完了，电话接的很快，傅知雪清亮的声音响起：“喂小折！我快结束了！今天预计十点前可以到家！不过我晚饭有点没吃饱……你一会儿给我搞点夜宵吃啊！”
　　傅闻折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又努力稳着声线不让他听出来，轻轻喊了一声：“哥。”
　　尽管他很努力在掩饰，傅知雪还是听出来了，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沉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傅闻折咬了一下嘴巴，挺得笔直的脊背在这时候微微松懈，“哥……妈妈说，让你回家，她想跟你谈谈。”
　　此话一出，傅知雪那边有什么东西被失手摔倒了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有个陌生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傅怎么啦？”
　　傅知雪抬高声音回应：“没事儿，不小心碎了个杯子！你先回去吧！”
　　那边又模模糊糊应了几声，听不清楚，傅闻折最后只听到一句话：“你别怕，哥马上回来，等着。”
　　傅闻折常常觉得爱情是神奇的东西，这一句话像是把他极速坠落的心脏牢牢接住了，让他在一瞬间委屈、害怕、难过、愧疚等等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把他裹住，可是他又在一瞬间不害怕了，只因为傅知雪说，哥马上回来。

　　我要洒狗血了，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