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路子》白皮石斛

40、身份

　　40.身份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接到常乐电话的时候，卢佳正在跟朋友聚餐。
　　她的一个同学刚巧出差来到海市，于是几个都在海市的同学就一起约饭聚一聚。
　　一群归国没多久的留子和一个刚从海外飞回来落地还没有12小时的海漂相约火锅店，满头大汗吃得不亦乐乎。
　　常乐第一遍打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还在聚精会神地涮鹅肠，恐怕稍不留神就老了，或者更糟，就脱手了。
　　等脆脆的鹅肠下肚，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卢佳才腾出精力应对。
　　本来是准备直接挂断的，但是看到屏幕上“常助”两个字，她却改了主意。
　　常助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而且前两天刚刚受伤，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大概率不会是他来联系自己。
　　卢佳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包厢外接起电话：“常助？”
　　“小卢，下班时间打扰你不好意思啊。”常助上来就是先道歉，卢佳赶紧说没事，又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常乐那边果然说比较急，但是不是让她到公司加班，而是需要问她点事，现在过来找她大概占用十来分钟就可以。
　　卢佳说了自己的位置，让常乐快到的时候告诉她，等再回到包厢吃饭时整个人就多少有点晃神，不禁想着常乐说的急事到底是什么。
　　“想什么呢？”她旁边的同学见她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公司有点事。”
　　她这么一说，那同学立刻表示了解了，然后也开始顺势说起自己公司的领导多会压榨人，休息日发消息打电话的让改方案之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桌上的人纷纷开启了吐槽模式。
　　一边抱怨着无良公司和领导，一边把心肝脾肺肠肚脑花丢进沸腾的火锅里，脸上带着就像是把某些人丢进地狱的油锅里一样的表情。
　　卢佳本来想解释的话直接被堵在嘴里，一时间也不敢说自己的公司其实还行，老板并不变态——呃，从工作角度上讲，私生活方面她不敢打包票。
　　于是一边吃一边听各位同学对自家公司和领导的口诛笔伐。
　　八卦的时间过得大概特别快，卢佳感觉自己坐下还没吃几口，常乐那边的电话就又打进来了，说他们已经到了店外。
　　等卢佳出去的时候，第一眼就先注意到了贺总，看着他的表情，她立刻意识到，不是八卦让时间过得快，而是这两人真的很着急。
　　“小卢，有件事需要你详细跟我们说一下。”贺文斐开门见山，“前天我们去医院之后，程总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话把卢佳问得一愣，她以为是什么跟公司相关的事，没想到居然是问关于程总的。
　　但她没有就此发问，而是认真回想起那天的情况。

　　那天，常乐等人坐车离开的时候动静虽然不大，但是卢佳还是注意到了，不等她找人询问是怎么回事，程总就过来找程夫人简单说了情况。
　　具体的倒没说，程总也不是特别清楚前因后果，只说是许总和常助受了点伤，需要去医院，这边的活动由程总暂时接手。
　　刚好卢佳也在，就让她给各环节的负责人也传了话，有问题先反应到卢佳这里，如果找不到卢佳直接找程总。
　　活动的整体流程是很顺利的，只是在程夫人上台讲话之前，许氏集团董事长夫人冯兰带着女儿许诗瑶一起来了。
　　已经接受过公司同事对于许总身世的科普，并深受各种豪门争斗电视剧洗礼的卢佳立刻警惕起来，担心这对没在邀请之列的母女是来搞事儿的。
　　程凯泽对这二人的到来也比较防备，倒是程夫人很稳得住。
　　“许夫人也是慈善基金会的成员，而且还是两家福利院的荣誉董事。捐了不少钱。”最后一句说得声音虽小，但是卢佳和程凯泽都听得清清楚楚。
　　意思是不要得罪人家。
　　程夫人上前跟二人寒暄了几句，但由于她马上要上台讲话，所以将二人托给程凯泽招呼，就带着卢佳走了。
　　后来卢佳的主要精力都被程夫人那边占据，虽然偶尔分出一点注意力，但是对冯兰母女和程凯泽之间的交谈内容并不清楚。
　　只记得，程夫人讲话快要结束前，三人一起往楼里走了。
　　“后来程夫人问起程总去哪里，他说是陪许夫人二人去院长办公室找院长了。可……”说到这卢佳眼神有点犹豫，似乎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贺文斐问，还没反应过来问题在哪。
　　常乐直接替卢佳回答：“院长跟我们同车一起走的。”
　　贺文斐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盯着卢佳，“凯泽不知道？”他虽然这么问，但是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程凯泽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卢佳看了眼常乐，见他眼神平静自己也稳了下来，将那天后来看到的事也说了出来。
　　“他们当时去的那栋楼也不是职工办公室，而是孩子们的住宿区。”
　　听到这话，常乐立刻想到了那个把自己击落的被附身的孩子。但他没有着急打断卢佳，而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从那边回来之后，许夫人母女就一直跟程总和程夫人在一起。程总让我去别的地方帮忙，所以不清楚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但是能看出来氛围很融洽。”
　　卢佳斟酌着措辞，其实要她直说的话，那氛围可不仅仅是融洽，而是有些过于亲近了——有点儿女亲家的架势……但她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过于主观比较好。
　　贺文斐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但对上卢佳看过来的疑惑眼神时却什么都没说。
　　“活动结束后，”卢佳继续讲：“许夫人二人是跟程夫人还有程总一起离开的。”
　　“一起？是同时还是同车？”常乐问。
　　“同时，各自上的车，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但之后我就不清楚了。”卢佳说完这些，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常乐：“常助，发生什么事了吗？”
　　常乐回答：“一些私事。”
　　卢佳立刻明白这是让自己别再追问的意思，点头表示了解了。
　　刚想问是否还有其他事要问她的时候，就见常乐脸上带了点犹豫之色看着她。
　　“？”
　　常乐手掌里扣着一张符纸，在卢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轻拍上他额头。
　　思来想去，这记忆还是亲自看一遍更保险。
　　倒不是他不相信卢佳的话，只是她对自己记忆的描述是经过主观筛选和总结的。
　　也就是说有可能有一些细节她自己觉得不重要的就省略了，甚至是当时就直接忽略了。
　　而这些细节其实可能很关键。
　　而常乐亲自看一遍她的记忆，则可以迅速确认是否有遗漏的重要信息。
　　记忆如潮水一样蜂拥而至，常乐快速略过卢佳脑中各种生活与工作中的经历，搜寻着活动当天的记忆。
　　一切基本与卢佳描述的差不多，只程夫人的一个眼神让常乐格外注意。
　　常乐收回放在卢佳额头上的手掌，同时另一手立刻扶住她手臂，接住差点软倒在地的人。
　　“怎么了这是？”贺文斐立刻问。
　　他刚刚见到常乐突然抬手在卢佳额头上拍了一下，然后就把人家小姑娘给拍晕过去了！
　　这是要做什么？
　　“等会儿说。”常乐扶住卢佳，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几下。
　　没一会儿，晕着的人就悠悠转醒了。
　　“我，我怎么了？”卢佳有点懵，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常乐将她扶稳站好，说：“你突然晕倒了，是不是有点低血糖？”那理直气壮编瞎话的样子让刚刚看了全部过程的贺文斐叹为观止。
　　“啊……”卢佳完全没怀疑，还不好意思地跟常乐道谢，然后又继续晕倒之前想问的话。
　　等确认没有什么其他需要说的了之后，就跟二人道别转身回了火锅店。
　　目送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一只手还轻轻揉按着额头，大概是刚刚晕眩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贺文斐有点不忍心地说：“看把人家小姑娘折腾的……”
　　常乐也觉得自己刚刚偷袭有点过分，但是他真心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记忆搜寻术这事儿，先不论对方信不信，他要从哪讲起呢？
　　从程凯泽中迷情咒？然后再解释什么是迷情咒？说了迷情咒是不是就得解释和证明咒术玄学的存在了？
　　一想到其中的麻烦，常乐就觉得还是选择效率最高的方法吧……虽然这么想着，他心里多少还是对卢佳感觉有点抱歉。
　　“让许平章给她多发点奖金吧。”
　　“合理。我觉得可以让程凯泽掏钱。”
　　二人就此达成共识。

　　“所以你才不在电话里说，一定要当面问？”
　　驱车返回程家的路上，常乐解释了刚才拍卢佳那一下是为了搜寻记忆。贺文斐就明白了他之前一定要过来找卢佳的原因。
　　见常乐点头，他继续问：“看到什么了？”
　　常乐闭上眼，回想着刚才以卢佳视角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眉心微微蹙起，低声说：“跟卢佳讲的差不多，但是……我觉得程夫人有点奇怪。”
　　最后一句话他自己说得也颇没底气。
　　“当然奇怪，”贺文斐倒是笑了，似乎对此毫不惊讶，“知道自己宝贝儿子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的还是被她看做半个儿子的小子……”
　　他似乎想用轻松的口吻说这些话，但是最终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没直接发疯是刘阿姨涵养好。”
　　贺文斐眼睛盯着前头的车，神色在晚间车流灯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表情也因着阴影角度的变化，看起来像时哭时笑似的。
　　他继续说：“别说许诗瑶了，估计现在只要对方性别是女的，程阿姨都能接受。毕竟有我这个最差选择做对比……”
　　常乐看贺文斐这样自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这方面他属实不太擅长。
　　但他是还是尽量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好多国家同性婚姻都合法了。”
　　“国内还没合法，”贺文斐有点无奈地反驳：“而且就算国内也合法了，在程家依然不会合法。”
　　许平章与程凯泽都对程家长辈抱有一些盲目乐观的态度，似乎觉得他们非常开明，只要开诚布公说清楚就都能解决问题。
　　“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家里人。”常乐问。
　　“我家？”贺文斐笑了一下“各自都有事要忙，平常不怎么联系。没消息就代表生活幸福。”
　　“那有消息的时候？”
　　“说明有事情自己搞不定了，需要帮忙。”
　　常乐点点头，“他们知道程凯泽吗？”
　　“知道啊。”
　　常乐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在仔细回顾刚刚在卢佳记忆里看到的每一幕，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程凯泽中招应该就是在他与冯兰与许诗瑶母女三人进入学生住宿区的那一段时间里，动手的人会是那个跟自己交手的人吗？
　　以对方的本事，想要下个迷情咒自然是毫无难度，但目的是什么呢？
　　被附身的男孩、程夫人、程凯泽、许诗瑶、冯兰……
　　常乐逐一梳理着这些乱七八糟又似乎隐隐相关联的人际关系，突然，程夫人说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许夫人也是慈善基金会的成员，而且还是两家福利院的荣誉董事……”
　　冯兰的身份！
　　两家福利院的荣誉董事。
　　是儿童福利院吗？跟拘走于聪魂魄的术士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是她在帮那个人收集四柱纯阴的孩子吗？
　　随着思路越来越清晰，常乐坐直了身体，他现在需要尽快跟许平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