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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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竹的确挑了一部好电影。看到封面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猜想——夏天，荷尔蒙，两个男孩。
但是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钟竹是个做事专注的人，画画的时候眼里只有画，弹琴的时候眼里只有琴。这是一部好电影，本来他是该认认真真看完的。
但是他看得非常不自在。不是因为电影本身，而是因为挨着他，坐在少发边的轮椅上的少年。
他们挨得很近，肩膀与肩膀之只有一拳的间隙。钟竹后悔挑了这部电影。不是因为尺度之类的问题，而是因为电影里男人与少年之间的爱情。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裸露着，想落荒而逃，却又动弹不得，心里仿若有群蚁啃噬。
他会怎么看这部电影呢？
他会察觉到我的心思吗？
他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他会不会，有没有那么一分可能，也会爱我呢？
……
钟竹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少年此时的表情。
边辰意看得很专注。
他看着电影最后少年蹲在火炉前无声地哭泣，只觉得怅然若失。
原来是这样啊。
“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房了？”钟竹话甫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看到少年点头的动作，就忙不迭地起身，却又被沙发边绊了一下，稳了稳才终于走到少年的轮椅后，想推他回房。
房间离客厅不算很近。一路无话。钟竹感觉到握着轮椅推手的手心已经湿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部神经如此发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轮椅推手上的细密纹路，温度也由冰凉被他握热了。
钟竹一直没敢看少年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的慌乱，有些害怕，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根根蚕丝状的隐秘的期待，欢欣雀跃，在血管里大声喧闹。
他终于把边辰意送到了门口。他不打算进去了。
正要离开，少年细白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衣袖。他从轮轮椅上站起来，转过身，左腿撑在地上，右腿屈膝跪在轮椅上。
钟竹的手还在轮椅推手上。
他像乳燕投林，灵敏地往前一探。
猝不及防的，嘴唇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钟竹瞳孔放大，凤眼第一次睁得那么圆。
那丝丝缕缕的隐秘的期待成真了，一下变得如云如雾，腾散开，晕染出醉人的玫瑰色，叫他几乎迷失在这馥郁里，浑身血液都要倒流。
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悉心照料的小玫瑰会主动把收敛了尖刺的细茎送到他手里，献给他。
他不可以采撷。他知道的。不可以。
他的理智还在奋力挣扎，但是情感早已缴械投降，一醉不复醒。
他说不出半个字，做不出任何动作了。少年把他的反应都吻走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晚安。”他听到少年清透的碧泉般的声音。
他看到他坐回去，自顾自推动轮椅打开房门。关门的时候，门缝里的人似乎冲他笑了一下。
看得出少年的脸也很红，一双鹿眼如雾似泉有似有芒星闪烁，落樱的粉点在眼尾，唇边。
钟竹发誓，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笑容。只是一点点细小的弧度，是玫瑰含苞欲绽的、最盛大的娇艳。
钟竹就这么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很久。
进了房间的边辰意也没有再动。他把头靠在微凉的门板上，胸膛微微起伏，不用0628的调节，他的脸居然真的可以红到这个程度。
【28，我，我……】
边辰意不知道要说什么。
0628也没做声。他看着后台显示宿主突然蹭地往上涨了一节的情绪线和突然猛涨的肾上腺素。
人类真是奇怪啊。画画时看到同类不着寸缕也不会有半分反应的人因为一点触碰现在已经僵死在门外了。
门内的人也不遑多让。
【28，我爱他。】边辰意在脑海里对0628说，声音又轻又重。像个热气球，轻飘飘可以原地飞起来，但里面却燃着熊熊的火焰。
【想和他做一切事情，过一辈子的那种爱。】边辰意仍嫌不够，继续补充。
【我知道。】
【可是我们呆不了这么久的。而且，你和他……】0628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0628的话像一盆冷水，直直地往他头上泼过来。
对啊，他是个任务者。他是要离开的。
钟竹是他的养父，师傅，叔叔，但是，绝对不是爱人。他也不会接受的。他都被他吓得没有反应了。
是担心自己受伤才没有动作的吧。不然，早就推开他了。
边辰意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他低着头，抬手，捂住了眼睛。
我真是个疯子啊。这是门内外两个人此时共同的想法。
明天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就想像平时一样。这也是门外两个人此时共同的想法。
钟竹终于把目光从那扇门上收回，抬起有些僵硬的腿去往画室；边辰意推着轮椅，来到房间的画架前。
去画画吧。去记录翻涌的爱意，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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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馨月最近想了很多。
她最近变得沉默了。不再成天想着出门了。
她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陆竞，也没有在线上联系。网络上的热度已经渐渐被压下去，听朋友说前几天还在酒吧里看见了他，在吧台边喝得昏天暗地。
她现在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整件事，硬要说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是她带着边辰意过来看比赛的。她没发现他手里的药。甚至是因为她，边辰意才有机会进了陆竞的休息室。
他整整三年不能参加任何体育比赛了。明明拿下冠军，就有机会往国家队那方向走了的少年，几乎断送了田径生涯。原来已经定好了的体育生路线也走不了了，只能转文化。
估计再开学，就在艺体十八班见不到他了吧。
钟馨月觉得心里说不清的酸。她确实是有些喜欢他的。
但是更让她烦恼的却是另一件事。
自己喊了十七八年的爸爸，其实是舅舅啊。
那天之后，钟竹就和她说，要带辰意出去一阵子，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都不给她逃避叛逆的机会。
钟馨月拿着一瓶红酒，坐在钟家阳台的躺椅上。现在是冬天，阳台风有些大。
这原来是钟竹偶尔会来坐坐的地方。很适合夕阳与繁星。
现在是晚上，星星却不多，三两颗孤零零地挂在漆黑的夜幕。
钟家的大宅此时也静悄悄，空落落的。
终归是一手把自己养大的人，钟馨月本来就责怪不起来。或者说，那天的爆发，就是因为钟竹爱她，她才会爆发，声声句句的讨伐都是端的有恃无恐。
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不管怎么样，都是至亲的家人啊。
这是她最近想通的事情。
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辰意想过要对陆竞动手，以及，钟竹似乎是默认了对他的偏爱。
边辰意昏迷那几天，钟竹几乎是疯了。
他都没怎么休息，找所有了解情况的人问情况，跑道陆家呆了一天当面道歉，办好了出行住房的一切手续。边辰意一醒来，他就带着他离开了。
就她所知，警察、医院里的医生、陆家人都有劝过他带边辰意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他似乎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选项。
钟馨月觉得他更需要心理医生。
她对此时在南岛的两人感到担忧。
钟馨月灌了一口酒。
她也很思念他们。她第一次觉得，从小到大住着的钟宅这么冷清。
小时候，每次无聊了，她就会去画室烦钟竹。把人闹得没办法了，就让她坐好了不乱动，给她画像，画天使光环，小翅膀，一切华美的小公主裙子。
钟馨月想道到这些，嘴角都微微上扬。
现在这些画估计还在那个大柜子里收着吧？
钟馨月拎着酒，进了很久没人踏足的画室。
她记得，钟竹的画都在那个大柜子里收着呢。她在上面几格翻了几下，觉得过去这么多年了，估计得从下往上翻起。
她蹲下来，把酒瓶放在脚边。
“真是的，画了画就放柜子里里，怎么就偏不裱起来放在这里落灰。挂在我房间里也行啊，真是糟蹋……”
钟馨月找到了底层的一沓画。
她把画抽出来，起身站直。
“让我看看，这犄角旮旯里堆着的究竟画的是什……”
她声音卡在喉咙里，突然就断开了。
那是一沓，关于一个少年的画。
坐在轮椅上抬头牵着某人衣角说话的，画画时神情专注又挠了挠头的，练习走路时看过来满头大汗又开心羞赧的，靠在窗边在阳光里不小心睡着的，躺在枕被子里满脸通红头发凌乱的……
要画出这样灵气逼人的画像，需要高超的画技，足够的观察，充裕的时间，以及……满腔的爱意。
钟馨月虽然不善此道，但毕竟是画家的女儿，耳濡目染，基本的审美理解力还是有的。
甚至，可以说，任何知道爱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画，都不会怀疑作画人对画中人的感情。
钟馨月手里的画落到地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酒瓶倒下，潺潺的红色液体流过纸张，流过少年白色的衬衫，白皙的脸颊。
她和地上那双明亮的鹿眼对视了。
如坠冰窟。
我要去找他。这是钟馨月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我要狠狠地给这个疯子扇一巴掌。这是钟馨月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她猛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好半天才按对开机按钮。
微信里有一个特别关心的提示。但是她已经无心管这些了。
钟馨月订好了最早的，去南岛的机票。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