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令》晚风扶起

8、陈宝珠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乔周儿虽然逃掉了，可嘉兴哪里又能容得下自己？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叫了。
　　远处的包子摊上热气腾腾，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乔周儿和条流浪狗，一人一狗可怜巴巴的站在摊子前，她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都怪走的着急，枕头下的大洋都没来得及拿呢。
　　正在她眨巴眨巴嘴咽口水时，身后突然传来“让开让开！”，一大群巡捕正快速的跑过，每人身上都背着枪，像是发生不得了事情一样。
　　乔周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大阵仗，远远的躲在人后，可偏偏又有些好奇心，就这样偷偷的看一眼，听听别人讲的八卦。
　　“这是在干嘛呢？这么大阵仗！”
　　“害，还能干嘛？抓红军呢！”一大爷没好气地说：“隔段时间就闹一回，有这精力怎么不去打小鬼子啊！”
　　话刚说完，旁边人就赶紧拉拉他袖子，手指放在嘴前“嘘”，“说这话不要命啦！”
　　大爷嘴里还在嘟囔着不知道说什么，以示不满，但终究是没在出声了！
　　如今世道乱，众人都是只扫门前雪，生怕摊上大事儿。
　　乔周儿一个普通弱女子，更是没什么大抱负，能吃饱穿暖便是幸福。
　　此时肚子又发起了抗议“咕噜噜！”，乔周儿弓着身子，用力按着胃部，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点饥饿感。
　　她一人低着头走在巷子里，心里满是懊悔，实在不行回去好了！
　　不行不行！回去俞怀瑾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哎呀，怎么办？！”
　　乔周儿实在为难，烦躁得很，便直接踢了一脚旁边的箩筐。
　　“哎呦！”谁知箩筐并没有移动，随着而来的还有男人的一声惨叫。
　　乔周儿吓得赶紧跳到一边：“谁？！”她双手握拳举到身前。见没人回应，又试探地向前挪了两步，“谁啊？赶紧出来！”
　　依旧没有回应，但筐下却流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乔周儿疑惑，难道是受伤了？
　　她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筐子。
　　里面正蜷缩着一个男人，穿着西服，带着金丝眼镜，像是上流人士。
　　再看看他腹部却是血流不止，按着伤口的手也早已浸染成红色。
　　男人靠在墙壁上，脸色苍白。他眯着眼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直接滑落。
　　“去……去……大上海……找宝珠……”
　　男人话没说完就晕死过去。
　　乔周儿赶紧摇了摇，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总不能背着一个大男人招摇过市吧？
　　她转头四处看看，好在是条死巷子，平时几乎没什么人过来。现在大家又都被前面巡捕的人吸引视线，更没人注意这里。
　　乔周儿拿起旁边没用的筐，一个摞一个将男人都藏了起来。随即自己跑去了大上海。
　　大上海是当地有名的歌舞厅，虽然比不上上海的百乐门，但嘉兴与上海来往甚密，所以也是一流的高档场所，更是当地财阀权贵们日常消遣的地方。
　　乔周儿一路小跑到达大上海门口。现在正是白天，舞厅的灯还未亮起，大门半开着，两个门童正懒散的蹲坐在门口。
　　舞厅的生意从晚上才开始，现在各姐姐们还休息着呢。
　　乔周儿虽然也知道这个理，但救人要紧，便顾不得那么多，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两位小哥，请问下宝珠小姐在不在？”
　　门童抬脸看看是个小丫头问话，都显得漫不经心：“宝珠小姐晚上才见客呢！”
　　“我知道，麻烦你给说一声，我找她有事。”
　　“去去去，告诉你了宝珠小姐晚上才出来呢！”
　　两门童没好气地回答，以为大上海的头牌是谁都可以见的吗？
　　“我真的有事！”
　　乔周儿继续央求道。门童见她如此不知好歹，还敢打扰自己的休息时间，急得站起来就要揍她。
　　门童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想要好好教训一下乔周儿：“你这丫头没长耳朵是吧！老子今天…”
　　乔周儿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在这吵什么呢？”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美妙的声音。
　　两门童见了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点头哈腰的去接过那人手里的包包。
　　“哎呦宝珠小姐回来了！”陈宝珠是大上海的头牌，据说想要追求她的人从嘉兴一路排到上海。
　　乔周儿今日一见果然美得不同凡响。
　　“在门口吵什么呢？菜市场似的。”陈宝珠从小汽车上下来，她往那一站就不自觉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丫头说找您有事，我们都说了您晚上才来呢，她就不走在门口闹，非见您不可！”
　　“哦？”陈宝珠身材高挑，从眼睛缝里斜着看了眼乔周儿，脸上满是不屑。
　　“是……有个人想见你。”
　　“哼！”宝珠嗤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夹起了一根烟。门童见状，赶紧识相地给她点上。
　　“每天想见我的人那么多，每个都见我不是要累死？”
　　她深深吸了一口，又仰起头呼了口气，那一个个小烟圈就这么都漂浮起来。女人的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乔周儿看的又些呆了，这样的女人和以往自己看到的都不一样。
　　她摩登自信又时髦，相比之下自己像是封建时期的老古董。
　　乔周儿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只想将话传完能够赶紧离开。
　　“他受伤了，就想见你。”
　　陈宝珠听闻，夹着烟的手明显一顿。神色也有些迟疑起来，但很快又恢复。
　　“怎么？以死相逼？这么老土！”说罢，将烟仍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灭。
　　陈宝珠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径直地走进舞厅，只有乔周儿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没了主意。
　　话已经带到了，人家不愿意来就没办法了。
　　乔周儿准备再去看看那个男人，她又一路小跑来到那个巷子。轻轻掀开筐子，里面的人依旧昏迷不醒。
　　这可怎么办？在这么下去迟早要流血至死的。
　　乔周儿将能帮忙的人全部想了一遍，却只想到个俞怀瑾。
　　实在不行？就找他帮忙吧，毕竟是条人命。
　　想到这，她刚准备起身，突然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随着“哐当”木棍落地的声音，她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已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乔周儿环顾四周，布置的很简单，但很干净。屋里东西倒是都很齐全。
　　这是哪里？乔周儿揉揉还隐隐作痛的脖颈，自己好像是被人打晕的。
　　她扶着床边，慢悠悠的起身，想出去看看清楚。
　　还没走到门边，就有人打开了房门，来人竟是陈宝珠！
　　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打晕自己的就是她？！
　　乔周儿不可思议，嘴张的老大，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你……你……”
　　陈宝珠笑笑，比起先前的态度，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啊，之前在舞厅门口对你态度那样。”
　　“不……不要紧，那个男的……”
　　“你说陈守义，我已经见过他了，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没伤及要害，休息段时日就好了，”
　　听到这，乔周儿放心的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还得好好看住他，万一后面你不理他，他在为情自杀怎么办？”
　　“什么？！”陈宝珠苦笑不得，她竟然当真以为……看着眼前单纯的乔周儿，眼神里也多了些喜爱。
　　正说着，“咕噜噜！”乔周儿的肚子又开始抗议了，今天经过这么多事，自己一点食还没进呢。她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头直接低到了地板上。
　　陈宝珠笑笑，从包里拿出了刚买的包子，原本这是自己要吃的，现在就先送给她吃吧。
　　“给……给我？”乔周儿看到包子，两眼直放光，她舔着干裂的嘴唇，蠢蠢欲动。
　　“嗯。”陈宝珠直接将包子塞进了乔周儿手里。
　　乔周儿抓着热乎乎，软绵绵的包子，终于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没几口就就解决了一个。
　　陈宝珠看她吃的这么着急，赶紧拍拍她后背，防止噎着。“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饿成这样？”
　　乔周儿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嘴里都是包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将话。陈宝珠又是宠溺的摇摇头，顺便倒了杯水：“你慢点，喝点水先。”
　　陈宝珠双手撑着脸，眼看着乔周儿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她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你小小的，吃起饭来还不少呢！”
　　乔周儿满足的靠在椅背上，再摸摸有些鼓起的肚皮，憨憨一笑。
　　“实在饿的很了，今天一天没吃东西。没办法，找不到工作，又没什么亲人。”
　　陈宝珠见此也露出甜甜的笑容：“那正好，我们舞厅找舞蹈演员，你要不来试试，待遇不错的。”
　　“我？！”
　　乔周儿指指自己，迟疑片刻后又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我哪里会跳什么舞。”
　　“舞很简单的，就几个动作而已，上台前会专门有人教你的。”
　　乔周儿还是不太愿意，自己从小循规蹈矩，去舞厅跳舞，会被旁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包吃住，一月还有十块大洋！”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