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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毁约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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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的恒星照常升起，遥远而苍苍凉凉。泰尼星系的绝大部分宜居星都如此，距离恒星的位置较远，严寒的日子偏多。
宋潋挂着脑机，面带疲倦地靠在阳台的窗前，外头正在密密地织着冰雨，细风裹挟着冰凉从玻璃窗缝中钻了进来，她昏沉的大脑有了几分清醒。
“我需要再请几天假，最新的产品麻烦你来跟进一下。相关的资料都在我的光脑里，已经授权给你了……”
她和脑机另一端的人沟通着，声音沉静，手指漫不作意地轻轻敲着玻璃。
敲到一半的时候，她顿了片瞬，目光停在隔壁的阳台上。
隔壁阳台上站着人，那人敞着一身白色开襟冰丝睡袍，面上敷着厚厚一层绿泥面膜。
密密的细雨模糊了对方的面部轮廓，只见得对方浓密乌黑的卷发。
“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到时候再联系我。”宋潋将联络挂断，她上前走了两步，手指叩了叩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
阳台上的人显然是看到她的动作，他手指在玻璃上掠过，从容不迫回应了一个星际友好标识。
宋潋：“……”
她脑机联络到了谢相宜，说话犹带怒气：“你在做什么？”
谢相宜说：“艾德里安.乔希先生现在就在泰尼总星上，你在去莱妥斯之前，可以抽空与他见个面。”
宋潋语气冷冷：“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脑机那边传来轻轻一声笑。谢相宜自顾自道：“不过在见乔希先生之前，我认为宋女士您能过来进行外貌衣着上的一番改善，至少见面的时候不会显得过于失礼。”
十分钟后，宋潋坐到了隔壁的房子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盯着谢相宜，金丝眼镜下那双细长的眼眸冷淡之极。
这栋楼是凌微科技的资产，廉价或是免费提供给凌微科技的工作人员租住。尽管也有部分对外进行售卖——但通常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资格审查。
宋潋无从得知谢相宜是从什么渠道获取到该套房源，但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第二日就住到了隔壁，多多少少叫人感觉冒犯。
然而始作俑者对自己所作所为不以为意。
谢相宜对着镜子刮着脸上的那层厚厚的绿泥面膜，刮完泥膜后，拧开水龙头，捧水痛快地洗了把脸。
他的鬓发被打湿了，往下滴着晶莹的水珠，在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同时道：“我和乔希先生约的时间是泰尼总星十时，除去路程中的两个宇宙时，我们还有两个宇宙时的时间进行准备。”
宋潋开口，声音冷淡：“你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我很明白，宋女士您是想说这个房子的事情。”谢相宜一双孔雀眸弯了起来，两颊露出深深的酒窝：“坦白说一下，我和凌微的莫尔斯先生私交不错，他热心地帮我解决了这几日在泰尼星系的住宿问题。但这些并不重要。”
谢相宜擦完头发将毛巾丢到一边的椅架背上，笑笑道：“我们做事常常是照着自顶向下的方式进行，这样最快也最便捷，比如去总星系，我们会直接联系总星交通部开一个新通道接应我们的飞船；如果是就医，我们会联系信任的医所负责人安排一个可靠的医生等等，而不会去考虑原本的程序是怎么样的。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这类人的做派，以后也能适应我们这类人的做派。”
宋潋缄默。
谢相宜的说法并没有任何错误。她所赖以生活的秩序规则，对于另外一个阶级的人群来说，确实不以为然。
谢相宜微微弯身拿下对方的眼镜，一双孔雀眼盈满笑意：“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给宋女士您化一个便妆。”
一个小时后。
宋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声音毫无波澜：“你化妆的技艺不错。”
谢相宜收拾着化妆品，微微笑道：“我在担任赵宁小姐代理人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化妆师。”
他又看了一眼宋潋，“啧”了一声，道：“不过宋女士您应该是我最富有成就感的那一个了。”
宋潋神色与所说之话毫不相干：“与有荣焉。”
镜子里面的人让她有所不习惯，她鼻梁上长年架着的金丝眼镜被收了回去，栗黑色的半长卷发以一种别致的编发盘在莹白纯净的珍珠发饰下，细长微挑的双眼在黛色眼线描绘下潋滟如辉，面色盈透，唇色抿艳。她戴着眼镜而显露的刻薄像是被这个柔和的妆容尽数敛去，只剩了些许通透温柔。
“乔希先生非常钟爱带有古法血统的女性，五任前女友有三个都有古法血统，也是非常温柔的性格。他的性格比较强势，女性的温婉小意撒娇等策略对他来说卓有成效。”谢相宜八卦到一半，看了一眼宋潋毫无表情的脸，“……算了，我也不期待宋女士您会和乔希先生能够有什么激情火花，别把赵宁小姐长年打下来的合作基础毁个干干净净就可以了。”
宋潋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相宜最擅看人眼色：“宋女士您想说尽管直说。”
“你这样像在拉皮条。”
谢相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又感触颇深点头：“从广泛意义上来说，做代理人和拉皮条的确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从中牵线搞不正当关系。”
他微微低下身看着宋潋，带着几分玩味：“那么今年的业绩如何，就仰仗宋女士您了。”
上了飞船，谢相宜设定好接入点，与总星的航巢确定连接信号后，启动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模式。
周围的高楼大厦瞬间往下飞快地坠落而去，化作了魔幻的缤纷线条，巨大的行星跳入眼眸，又变成了黑暗之中的一枚璀璨明珠。
谢相宜抽空与宋潋闲聊：“乔希先生倒是一个颇有意思的人，我想宋女士您应该听说过他不少事迹吧。”
宋潋声音淡淡：“叫这个名字的名人不少。”
谢相宜难得沉默了一瞬，半晌他“嘶”了一声，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宋潋道：“时下最出名的那一个人。普兰特政权现在的当权者。”
这会儿，宋潋顿住了。
叫艾德里安.乔希的名人确实不少，有影星、作家和知名公司风险投资人等等。
还有普兰特政权的当权者。
即使不怎么关注政治的宋潋也听说过这人赫赫有名的事迹：
他出身在普兰特皇家，少年时深造于莱妥斯联邦知名军事大学，传闻是莱妥斯中央情报局的得力干将。
回普兰特后，有资格角逐统治权的皇家成员接连出事，从而顺利继承皇位。
在几年前这位艾德里安.乔希先生发动了臭名昭著的普兰特三月政变，清洗了大批皇室及其旁氏成员，搋夺大量财富占为己有，也使得普兰特成为一个专制独裁的极权政体。
而后他又以雷霆手腕处决了莱妥斯联邦遣普兰特大使，据说这位大使在普兰特长期从事间谍活动，和普兰特反政府组织领导人珀切斯交往甚密。从而跟莱妥斯联邦扯破脸皮，两国在国际法庭对峙了一年，撕毁了所有合作协议。
谢宜轻叹了声，带着几分戏谑之意：“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建议宋女士您将那几人的资料看一下的。”
宋潋问他：“他们的资料你现在都带着？”
“以备像这样的万一。”谢宜耸肩道，他从一边的架子上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宋潋，坐到旁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容不多，足够宋女士您来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宋潋翻开文件夹，入目的便是艾德里安.乔希的简介，并附有这个人的肖像。
她翻开下一页，右眼皮跳了下。
珀切斯.林奇，普兰特反政府组织领导人。
“赵宁她的这些男友们……”宋潋捻着文件夹页，迟疑地问了一句，“他们是否都知道彼此身份？”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谢相宜的语气不乏幸灾乐祸，“啧，也许还有些知道但装作不知道，谁也说不准。愿宋女士您好运。”
宋潋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继续翻看下一个人。
第三位是伊什尼亚教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耶达尔，传闻是下任伊什尼亚教教皇接班人。
第四位则是从伊什尼亚教分裂出来，并与其势同水火的俄门教教皇阿苏摩尼。
第五位是星联盟安全警察组织监察长李长霁。
第六位则是恶名昭著的星联盟悬赏高达八万亿的泰勒星系海盗李.兰斯洛特。
第七位是莱妥斯联盟首富赵锦皓，也是赵宁的养兄。
第八位是莱妥斯联邦两大党派之一的公正党党首元励，和赵家所支持的进步党之间的恩怨颇深。
第九位是家学渊源的朗德学派核心人士缪涵知。
第十位是和朗德学派在量子领域分庭抗礼的嘉利学派创始人西德尼.嘉利。
十个人的资料如此排序，宋潋毫不怀疑是谢相宜有意为之。
宋潋手指有一点没一点敲在文件夹蓝色外壳上。
飞船已经飞入太空，像是一条鳗鱼平滑地在这黑邃的宇宙中游行，偶尔接近太空物质时，因为引力的影响微微摆动两下。
在轻微的飞行震动之中，宋潋问道：“之前签订的合同，毁约的代价是什么？”
谢宜挑了一下眉：“嗯？”
“如果现在我不接受赵宁的遗产，同时不接受这些遗产要求的关系维持，会有什么代价？”
谢宜一双孔雀眼微微眯了下：“宋女士您在担心什么？”
宋潋直言不讳道：“我担心我是下一个赵宁。”
谢宜伸手搭到了宋潋的肩头，微微抬下颌向飞船外示意了下，笑道：“宋女士，现在飞船已经启动飞往泰尼总星了。”
“您会不会是下一个赵宁小姐，我不清楚……”他声音不紧不慢，在某个中间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宋潋，又道，“但要是毁约，您会不会像赵宁小姐那样，在某个飞船中失事，我也不清楚。”
他看着宋潋的眼睛。
宋潋的眸子是带着几分透明的琥珀色，虹膜上隐约可以看到细小的青色血管。这双眼睛极少流露情感，像是一个温情的机械，谢宜从当中无法读出伤心、恐惧、怯畏等等情绪。这一点倒是让他很满意。
宋潋面色沉静颔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