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裙之马》福来不胡来

10、青城

　　六月皇城中传来好消息，三公主诞下了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子，但这第一个外孙女还是让喜气蔓延了整个京城，花朝上下都在为皇嗣祈福。司空悠不愧是悄悄干大事的人，虽生下的不是皇孙，但不妨碍她的地位一下子抬高了，戚驸马也父凭女贵，被分配了礼部的官职。
　　皇城中不少人在押宝谁最终会继承大统，这一年来，京中发生了此等巨变，五公主先是因病一直在府中修养，后来五驸马被废除，五公主也再无消息，侧驸马虽然才华出众，但始终不见五公主府传出任何好消息，不少人已经认定五公主体弱难以受孕。而今大家最看好的反是那游历在外的四公主和四驸马。
　　静后这边刚听说了司空悠的好消息，又听曹廉差人送消息，说五公主近日经常晨吐，便开心的带着太医去了五公主府。太医一把脉，面色凝重，只说五公主可能是吃坏肚子了。等静后出府，他才找人递上手信，五公主身体很弱，每日晨吐是压力太大，郁结之症，此病无药可医，只能想办法解开心结。静后心中一颤，玥儿，好玥儿，你还是不肯放下吗？
　　文帝来用午膳的时候，听静后慢慢讲了许多，他轻轻牵过静后的手，把她搂入怀中：“夫人，放她离开好不好？玥儿需要自己想通，得她真的想要活下去才行。不然今日可以是智修明日又会来另一个人，一点小事都会击垮她。前段时间我已经和韩启提过了，让他带着出去转转。”
　　“韩启？”
　　“相信孤，这心结韩启可以解，他是孤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也许他俩之间就是有缘分，兜兜转转还是韩启这孩子。
　　七月里，韩启从边外回来。直奔公主府。
　　司空玥的房中传来不少瓷瓶摔地的声音，韩启推门进去一看，地上丫鬟跪了一地，珠儿正在捂嘴哭。
　　司空玥见他进来了，停下手来：“启哥哥回来了？可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
　　韩启跨过一地碎片，走到她面前询问：“那阿玥先告诉我，为何发脾气。”
　　“没有呀，我没有发脾气”，司空玥平静地回答，“是这些瓶子太重了，我手端不住，一碰就掉。”
　　她举起了左手。三个月了，他们再也瞒不住了，她的左手废了，五个手指就如木偶般毫无生机。其实她也不是觉得可惜，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很想找点理由发脾气，瓷瓶落地，听个响，还蛮让人高兴的。
　　韩启不去看她的左手，只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泛红的眼睛：“要不要跟启哥哥去青城？我已禀告皇上，得到允许，带你去边关小住。阿玥，跟我一路向西，去看看不一样的故事可好？”
　　青城，韩启驻守了10年的城，据说那里的百姓把韩启当做守护神，为他修了祠堂。司空玥苦笑了：“启哥哥，我姑娘家跟你一个大男人出去，我们在世人口中还能清白吗?”
　　“我此生，不会娶妻。”韩启看着眼前的人继续说道，“公主，已成家，有自己的驸马、爱人。世人口中清不清白又如何？再说，公主可能不知道，没有人敢说我半句。”
　　韩启，依旧是那个高傲的骄子。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从京城启程去往青城，路上要花将近半月，再加上司空玥娇贵，一路上哼哼唧唧，又发了一次烧，一行人折腾了月余才到了青城边。入城前，大家都换上了藏民的衣服。
　　韩启长得很好看，平日里穿汉人的服装锐气十足，现在换上胡服反而映衬的他斯文温暖。司空玥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回忆初见他时，他长什么样，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好看的哥哥，确完全忘了少年时的韩启。
　　他老了，常年征战沙场，脸上有了皱纹，牵着她下马车的时候，手上有很多茧子，司空玥摸到了之后，转过他的手心看了一下。
　　韩启笑着在她面前摊开两只手：“这两年好多了，前几年战事吃紧，手里更粗糙，是不是弄疼你了？”
　　司空玥摇摇头，接过珠儿递过来的衣服，到驿站的房间内换了衣服出来。胡服很适合他们俩，也许是因为看惯了他们穿汉服的样子，两人穿着胡服的样子分外好看，好像他们生来就该是属于青城的人。
　　一个老婆婆提了花篮子过来，让韩启给他的夫人簪花。韩启给了她一个小银锭，把花篮给了副将韩沥，从中拿了一朵小白花，插在了司空玥的头上。
　　“带白花不吉利。”司空玥说完就要伸手去拿。
　　韩启拉住了她的手：“在这，白色是最吉利的，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青城的百姓也会送白的绸缎。叫哈达，明日入了我府邸就可以看到了。”
　　随着韩启一路进城，城中百姓见是韩启的马车都夹道欢迎。韩沥骑着大马走在最前面，对着人群中的韩家军挥手。韩启的马车到了府邸，他转身打算离去。被司空玥一把拉住，询问之下，才知道韩启每次回京归来后，都会去青城中的利济堂。这是一处他安置贫民和战俘的地方，交由军中另一副将韩嫣织管理。
　　韩氏女将韩嫣织在京中小有名气，但由于常年在关外，几乎未在京中露脸，颇为神秘。也有不少韩启和韩嫣织的流言故事，韩启一直未婚配，身边又有红颜相伴，难免引起猜忌。这些传闻当然也到过韩启耳中，但他素来不是在意这些的，这次来的路上本想着要不要把青城的情况和司空玥讲讲，但是想着五公主未必感兴趣，而且这一回带她回来也不是小住，以后还是会知道，不急于一时。
　　“要同我一起去吗？”韩启问道。
　　司空玥松开了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有些累，今天就不去了，下次吧。”
　　韩启离开后，司空玥被韩沥带着安置在了韩启的房间。韩启的府邸并不大，客房也只有两间，离得近的是他平日里议事的地方，小而简，离得远的走过来又不是很方便，不方便常住。所以他交代了韩沥，提前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公主，还特意换了软垫。自己搬到了旁边的客房住。
　　府内随从一律都是男人，连厨子也是男的，全府上下找不出一个女的。珠儿不禁皱起了眉头，抱怨道，如此这般生活怕是麻烦了。
　　韩沥回禀道：“将军已在来之前吩咐请了些丫鬟婆子，只是这几天城中出了点事情，府上的丫鬟婆子看公主还没来，都去利济堂帮忙了。晚点估计会和将军一起回来。”
　　“我这不是自己也带了丫鬟了，倒是也没有这么急需，让她们安心在那边帮忙吧。”司空玥瞪了珠儿一眼，这丫头在公主府也是娇贵的很，平日里除了贴身伺候自己，何时干过粗活，这次出来锻炼锻炼也好。
　　珠儿自觉失言，就不敢说话了。在晚膳前，她不放心，去了厨房，一看，这将军府上的厨子，做的全是关外菜，全是野味，居然一点海里的东西都没有，公主素来喜欢吃鱼蟹，这可怎么办。
　　韩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司空玥皱着眉毛坐在饭桌前，一小碗米饭是一口都没吃。他让韩沥带着珠儿他们先去吃饭，端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阿玥，这是一口都吃不下？”
　　“我不喜欢吃这些肉，猪肉牛肉羊肉，全是肉，怎么吃，看着腻得很。”司空玥放下筷子。
　　韩启没忍住笑了，这筷子都是从公主府特地带来的玉箸，和这一桌子糙肉确实不太相称：“这里只有这些，我能给你弄一顿京中食物，但也不可能顿顿保你鱼虾蟹，你既然到了这，就得入乡随俗，试着换换口味。”韩启喊来婆子给她换了木筷子，然后自己坐着拿起一个馍，掰碎了，放入羊杂汤里。
　　司空玥看他这眼神，没得商量，只能犹豫着学着他的样子，将就着吃了一顿。司空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破地方了。
　　晚上洗澡又成了一个问题，她发现浴室并没有大浴桶，她又不能像这些糙爷们一样站着淋浴，急的她又发起脾气。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知道韩将军哪儿请来的活祖宗。婆子没办法，只能又去客房向将军禀报。暗自心里埋怨着这娇生惯养的公主，占了将军的房间，一切吃穿用度都已经给最好的了，还是不满意，难伺候得很。
　　司空玥一见婆子把韩启请来了，先发制人：“韩启！别的都能忍，洗澡的事不能让步，不给我浴桶，我不洗了。我明天就回京，你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还有这玩意也能洗澡！”司空玥把皂角扔在了地上，气的哭起来。
　　韩启又气又笑，真公主讲究多点也是，这么多年了，不急这一时：“你等着，我亲自给你做浴桶。就算今天不睡了，我也肯定让你洗上澡。”
　　当天将军府，一群将士们和韩启一起忙了一晚上，紧急给五公主做了个洗澡桶来。韩沥一边忙一边感慨，爷，咱韩家军哪里这么憋屈过，我们一个个都是上战场打战的好手，如今蹲在院子里做澡桶，传出去不得被贼人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