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换月

5、噩梦5

　　祝赬站起来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那……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吗？”沈渝索性就盘腿坐在地上，把两手搭在膝盖上，“不过在此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说我刚才差点死掉？”

　　祝赬极轻的吐出一口气，似乎在衡量现在是不是说出一切的合适时间。

　　“那个地方，是变化创造的新环境，在那里可以得到一些你需要的东西，但需要特别谨慎的一点是，它有时限。”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所以其实我的话有些不属实，因为我从没有在规定时间以外回来过，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哪怕只慢了一毫秒，就再也无法回到这里，生死未卜无人知晓。”

　　“所以你凭空拿出那么多的东西，就是从这里得到的？”沈渝消化了一会才问道。

　　“对。”

　　“你没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吗？”

　　“……”

　　祝赬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全盘托出，本来只打算她问什么答什么，但没想到她这么敏感，察觉到这件事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你不是说在这里目标很明确吗，活下去，救朋友。难道三个月来你每次进去只是为了收集物资吗？我不信。”沈渝看出他的沉默，“应该是对我的怀疑吧，怀疑我的能力？”

　　不愧是数学系出身，重点和逻辑都十分清晰。

　　祝赬紧闭双唇，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对你的能力有怀疑，但或许这是因为你对变化不够了解才造成的。”祝赬终于开了口，“我之前一直对你的性格和态度都不了解，因为变化看似伤害性不高，但实则非常危险，如果你容易冲动，不够理智，那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

　　他漆黑的瞳孔没有丝毫光点，沉静，平稳，像是装了一潭深不可测的水。

　　“在那座城市的时候，你应该看到了我突然的反常，那就是变化的作用，只要进入了它的领地，那我就不再是我，而是变化手里的一个玩具而已。”祝赬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在获得所需的途中，我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不知道会遇到多危险的境况，所有的事情都是未知的。”

　　他突然略微俯身，看着沈渝明亮的双眼：“在这里活着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沈渝看着眼前突然俯身离近的清秀少年，愣了神，她不了解的事情太多了。

　　祝赬直起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微微发亮的天空。

　　“其实你的能力很出众，观察力强，记忆力好，甚至还有着比普通人略胜一筹的直觉，但是只靠这些远远不能和变化抗衡，对于那股远凌驾于你之上的能力，你能做的只有躲避，然后小心的达成你的目的。”

　　“但你也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是吗？你总不能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我变化很危险叫我小心吧。”

　　“我……”

　　“你在纠结吗？”祝赬刚发出一个音就被沈渝的话打断，“你在城市里那样反常，如果没有我，那你就有很大可能留在那啊，你应该知道同伴的重要性吧，我不知道你的纠结来源于什么，但或许大概率是觉得我会拖你的后腿吧。”

　　“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怎么能知道我会连累你？又或者说，等我独自探索出这些机制更是低效率的选择？而且暂时来说，这个小屋只有你我两个人，早晚我都会发现你的秘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自己独守一切难道不辛苦吗？”

　　屋内的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却浮动着一些紧张的气息，搅得人心烦意乱。

　　祝赬不仅仅是担心她的能力不够，还担心曾经的惨案在眼前重演。身边的人如果接连失去，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崩溃失控。

　　那就说出来吧，把一切都告诉她。

　　“很辛苦啊，当然很辛苦。”他轻轻的吐出一句话，轻的甚至只有气没有音。

　　沈渝心里一颤，她知道这代表着妥协。

　　“这座小屋，是我在逃出来之后在一片树丛里发现的，进来之后并没有别人，但是布置却同现在差不多，也没有灰尘，我怀疑这屋子在一周之内都有人生活着，我躲进了衣柜，和两三把枪藏在一起，直到两天后都没人出现我才正常的在屋子里生活……”

　　三个月前，祝赬从柜子里钻出来，又警惕的在屋内观察了两天，在时间的流逝中，他才慢慢放下警惕，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小屋的主人。

　　起初的夜晚几乎不能叫做夜晚，频繁的噩梦让他一次次惊醒，一次次梦到那个瞬间被吞噬的同伴，所以后来他其实基本上24小时都处于清醒状态。

　　当时他已经发现了哪怕在白天，屋外的场景也会有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所以在两周后的一天晚上，他闯入了黑暗，发现了变化的存在。

　　不过第一次进去不到半小时他就空手回到了小屋，他对那个地方充满着疑惑和轻微的恐惧。

　　那是一座独栋别墅，从一层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圆盘时钟，只在最上面的那条竖线标了一个数字3，其余的部分只有竖线没有数字。

　　祝赬没有往两边走，径直上了二层。

　　二层出乎意料的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像是巨大的仓库，里面食物、水、衣服应有尽有，另一个像是资料室，许多巨大的书柜，里面放着一个又一个文件夹。

　　他走近书柜试图拉开柜门，但无论多用力都无法打开，柜门上也没有钥匙孔。

　　他拿出手机，给别墅里他所有有疑问的地方都拍了照，决定回小屋再继续研究，夜长梦多，继续待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3:30，又回头对比了那块巨大的钟，只见时针一直指向3，而分针刚好与时针呈现一个平角的关系，也就是相当于正常时钟的半点。

　　记下这些变化后，祝赬原路返回，开门回到了小屋。

　　等他再打开相册时，却发现在那里拍下的照片一张也没留下，就仿佛他从未去过。

　　反常的巨大时钟和二层仅有的两个房间提示的太过明显，就好像在告诉你一些信息，但又不直接。

　　经过后面两天的实践和推断，他才确定了时钟的暗示和两个房间存在的意义分别是什么——时钟，代表限制时间是从凌晨3:00开始的一小时内，两个房间分别象征着物资和线索。

　　而这些机制也应用至今，从未出错。

　　“这就是我探寻变化的整个过程，其他的细节之后在环境里再跟你解释吧。”

　　祝赬终于讲完了他过去的三个月。

　　这才是庞大的信息量，足够沈渝接收一阵子了。

　　“关于线索掉落环境和普通物资收集环境的区别我还在确认当中，但是基本上我每次做噩梦的时候都是线索掉落环境，而其余时间则是普通物资收集环境。”

　　“那你万一没睡觉怎么办？”这信息接受能力比祝赬想象的要强。

　　“不会的，变化有的是办法让你睡着。”祝赬回过头，“今晚跟我一起进去吧，希望今天我不会做噩梦。”

　　不知道是交谈的缘故还是什么的，沈渝突然觉得她和祝赬之间的壁垒突然被打破了，就仿佛江河之水突然一下子灌入了大海。

　　她冲着祝赬一笑。

　　“好。”
　　.

　　那场凌晨长谈让祝赬的内心压力小了许多，原来装满了各种线索和思绪也仿佛清空了一半。

　　沈渝说的没错，独守秘密的代价就是独自忍受辛苦，但是现在祝赬不再是一个人了。

　　“走吧，今天也有射击练习。”稍作休息之后，祝赬叫了一声沈渝。

　　枯树抽枝，明媚的太阳在遥远的穹顶上散的光，几丝薄云如纱一般时不时拢起阳光，甚至隐约还能听到几声鸟鸣。

　　“嘭”一声，新抽的枝带上了一枚子弹，要是有鸟在树上，估计会四散逃窜。

　　“祝赬，你到底是学什么的？感觉各项技能都掌握的很好，最主要是你对武器了解的好透彻，你要是脸再黑点，估计是雷打不动的□□。”沈渝边瞄准边说道。

　　话音刚落，子弹飞出，沈渝终于成功命中了树干上贴的白纸。

　　“一个人会用枪，技能掌握全面，具有基本的侦查素质和推理能力。”祝赬突然放下枪回头，“你觉得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该不会……你是警察吗？”沈渝虽然生活作风良好，没有不良嗜好，不违法不犯罪，但是想到警察还是出于本能的退了两步。

　　“也不算吧，我刚毕业一年，还在实习。”祝赬又把头扭了回去，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扬了一下嘴角。

　　“你们职业特殊，是不是特别忙，忙到没时间和朋友出去玩的那种？”

　　沈渝又打出了一发子弹，命中白纸。

　　“实习不是很忙，偶尔跟着队里跑跑外勤，比较重大的案件都轮不到我来。”祝赬走到她身后，“这里，手要这样握。”

　　祝赬轻轻调整了一下沈渝的手型。

　　她心里猛地一颤。

　　祝赬却很坦然，调整完还严肃的跟她说手型不对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脱靶，所以她之前射中的那几发，和运气还是有很大的关系。

　　沈渝心里瞬间平复。

　　警察真是太严格了。
　　.

　　敞开心扉之后，气氛就不再那么僵硬了，它变得更加柔和轻松，就像平日里朋友的相处。

　　但是从天黑到进环境的时间依然非常难熬，因为两人都不太想让祝赬睡着，然后做一个噩梦。

　　好在这些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走吧，速战速决。”祝赬说着推开了屋门，沈渝紧随其后。

　　雾气缭绕，四周绿树掩映，藤蔓稀稀拉拉的吊在树枝上，说不出种类的蕨类植物茂密的生长在土地上，鸟鸣猿啼交错回荡其间，头顶的烈日只能顺着树叶的缝隙把阳光送进来，连天空都被分割的只剩斑驳的点。

　　这竟是一片富足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