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咬一口酸桃子

9、你是无价的

　　许多年前，位于拉尼斯镇边缘的木屋被一个外地人买了下来。

　　买主是一个制作人偶的造偶工，还带着他的儿子和新收下的学徒。

　　他们白天很少出现在拉尼斯镇上，除了购入一些必需品。

　　大家熟知他们的原因是因为，那名造偶工总在夜晚现身大街或小巷，孤身闲逛。

　　伴随着几个镇民的失踪，他诡异的行踪引起了一些恐慌，人们开始传起谣言：

　　“处在远处木屋的恶魔，总在太阳落下后游荡，他们惧怕光，只能屈居黑夜”。

　　没人愿意经过木屋。

　　直到造偶工消失了半个月后，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事使人们对这座木屋的惧怕达到顶峰。

　　——一个妇女前去寻找自家丢失的羊，偶然路过木屋，扑鼻的恶臭飘过，使她干呕。

　　她忍不住好奇，就着门缝瞄了一眼里面。

　　生蛆的肉块散乱在地上，地板上是干涸腥臊的血渍，哄哄乱飞的绿翅膀苍蝇狂欢着。

　　掉在桌边腐败的头早已看不出面容，碎肉中的一截手指正默然告诉妇女：这个是被残忍杀害的人！

　　她把消息带回去，惊慌的警告大家要远离那。

　　他们相信木屋里的尸体正出自于邪恶造偶工之手。

　　后来在没人敢靠近那，以免自己遭受晦气。

　　这里远离教会，大家对木屋又避讳，刻意不去谈论，消息便堵塞住了。

　　今天木屋燃烧的满天大火让人们相信，伟大的上帝终于看到这里，降下神谕焚烧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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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德纳抱着洛利亚远离这片高温，把他放在树桩上。

　　劫后余生般的恐惧让他的喉咙发干，寒意从尾椎往上爬，他的手心黏腻一片，那是冷汗。

　　他把洛利亚搂在怀里，双臂紧收，低头深深埋入洛利亚的肩窝，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要消失，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

　　温德纳脑子内各种凄厉的鸣叫终于在此刻归于寂静。

　　这是洛利亚第一次见温德纳失态，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居然在因自己恐惧。

　　“你还好吗？”洛利亚问。

　　这个样子的温德纳使他怎么也恐惧不起来，甚至有些心疼。他的心如一块透明玻璃，没有任何花花绿绿的倒影。

　　温德纳上半身赤裸，心脏砰砰跳动。

　　洛利亚紧贴着他，产生了他们共用一个心脏的错觉。

　　过了很久，久到火势都开始变小，温德纳终于松开了洛利亚。

　　那双血丝未退的眼睛里装着洛利亚的影子。

　　“洛利亚。”

　　火光为洛利亚的脸渡上一层暖色，这光似是他散发出来的，在温德纳眼中，他如立于火光旁的天使。

　　温德纳赤裸裸饱含爱意的眼神把洛利亚看的极不自在。

　　他想躲避这眼神，“人偶很贵重吧？所以你不顾一切救了我。”

　　温德纳一愣，“不，洛利亚。”

　　“你是无价的。”他说，深邃的眉眼染上阴影。

　　洛利亚指尖一颤，发丝被忽然的一阵风吹的凌乱，眼神闪躲。

　　温德纳的视线第一次让他觉得无处遁形。

　　“所、所以还是因为我贵重吧，如果我价格低廉，你根本不会救我。”洛利亚口不择言曲解温德纳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在躲避着什么，他不愿深想。

　　温德纳蹙眉，神情严肃，“洛利亚，我售出的人偶都有标价，但是对我来说，你是无价的。”

　　“就算你分文不值，也值得我用灵魂交换得到你。”

　　洛利亚躲避与温德纳对视，他觉得此刻自己的慌乱表现难看极了，跳跃的视线不小心扫过温德纳腿脚上的烫伤，喉咙猝然被哽住了。

　　温德纳的左边小腿侧面有手掌大的烫伤，掉了层皮，中间起着水泡。

　　他高出洛利亚一个头，上半身有着均匀结实的肌肉，线条足够让画师灵感爆发，画上五六张令少女脸红的画。

　　洛利亚把包裹着自己的湿衣服脱下，递给他，“穿、穿上衣服吧，会感冒的。”

　　温德纳套上衣服，掩盖住裸露在外的皮肤。

　　远处停着马车，四匹马被拴在树下，摇晃着尾巴。

　　温德纳拉起洛利亚的手腕，朝树下走去。

　　他把洛利亚放在马背上，随手整理好他的衣服，解开栓马的绳子，自己也抬腿跨上去。

　　没办法，木屋毁了，佣人与马夫通通都烧死在了里面，他们只能骑马回去。

　　温德纳不愿委身成为马夫，他认为这种低贱的职业不配与洛利亚触碰。

　　他坐在洛利亚身后，手握缰绳，双腿狠狠踢向马肚子。马抬腿长啸一声，往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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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特浑身沾满男人的血，他手上挥刀的动作不停。

　　先前点火的男人面向天躺在地上，皮肤血肉模糊，呼吸几不可查。

　　他的瞳孔略微发散，眼睛在死前依旧睁着，满溢怖色。

　　恐惧重叠，男人似乎又看到了八九年前那个骇人的门缝。

　　门缝内，少年时的温德纳面无表情，在造偶工高声询问男孩洛利亚去哪了的时候，猝然拔出一把锋利的刀，刺入造偶工的咽喉。

　　一刀致命。

　　血溅在温德纳未褪青涩的脸上。

　　这一幕被他通过门缝看的清清楚楚，恐慌使他瞳孔收缩，手细微发着颤，模样呆滞。

　　他嘴唇哆嗦，无声呢喃，只能通过嘴型猜测他在说什么。

　　“温德纳……”

　　“……杀了……父亲。”

　　他就是造偶工的儿子。

　　在温德纳挥出第十四刀砍下父亲的头颅后，他仓皇而逃，头晕目眩。

　　后来温德纳消失在那所木屋，只留满屋碎肉，他不敢去看，也不敢说出口。

　　仇恨在恐惧下发酵。

　　他一直住在拉尼斯镇的木屋附近，就是不愿走。

　　父亲的人偶手艺他学的并不好，无法做出精密的人偶，于是他央求镇上的裁缝收自己为徒，为此给了对方不少钱，只身一人活在拉尼斯镇。

　　那日的血腥味从未消失，总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他的鼻间。

　　半大小子逐渐长成了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依旧住在木屋不远处，他一直在等，等温德纳回来，一把火结束这一切。

　　直到火焰燃起，他的一切恐惧苦痛终于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