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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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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不久,林子已经到了尽头,山里的高大建筑也依稀可见了。
花洲公馆四周环绕着不少花树,想必是有人特意栽的。时候正是花期,梢头绽出的鲜妍如云似雾,连带着风中也泛起了醉人的香。这样的地方就如世外桃源一般,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到了这里,凌薇也少有的放松下来,任凭风卷起花瓣落满肩头。
盛华鸣停在树下,凌薇也翻身下了马,朝他的方向走去。道谢的话已至嘴边,她看向远处的公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警觉在原处站定,沉下声道:“多谢盛先生……不过,我向您询问的似乎是去水木村的路,而不是花洲公馆吧?”
凌薇对此地并不了解,但她知道花洲公馆远比水木村距启程的那座村庄更远一些。盛华鸣显然很熟悉山路,断不会走错的。
盛华鸣并没有在意她的质问意味,拴好了马,兀自向前走去,语气很坦然:“除了花洲公馆,水木村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外来者惦记的了。更何况——”
他回过头来看向凌薇,浓白的雾气如鬼魅一般自林中缓缓升起,不多时便已看不清路。察觉到不对,凌薇下意识的伸手按向腰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有佩刀,为何不经意的动作却如此娴熟呢?
雾气已然蔓延至身后,像是无声又不容置疑的催促,凌薇只能顺着盛华鸣的方向走。半晌,盛华鸣才继续道:“……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一致。”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前往花洲公馆的小径上,凌薇没拿准他是什么意思,便谨慎的试探道:“那个'东西',你也拿到了?”
盛华鸣似乎很吸引鸟蝶,他不知第几次挥了挥手,惊走一直绕着他飞的蝴蝶,却又被扑棱着翅膀的小雀缠上。那群蝴蝶不怕人似的,不多时也追了上去,甚至还有一只停在了转经筒上。他终于叹了口气,放弃了驱逐,回答道:“不必用这种拙劣的话来试探我。你所说的那'东西',无论有或是没有,我都可以达成我的目的。”
“目的?”凌薇看着他苍老的脸,总觉得这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盛华鸣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有趣,道:“不去打探居心叵测之人的目的,是明哲保身的不二之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也是其中的一环,很重要的一环。好了小姑娘,我们到了。”
小径并不长,一路上也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封锁的迹象,甚至没有一个人。再穿过一道缠满花藤的窄门,就算进到了公馆的区域。
“这里不是被封锁了吗……”凌薇奇怪道。
盛华鸣毫不在意道:“此间主人并非等闲之辈,水木村之外的人,并没有强行封闭它的能力。不过是为了震慑外来者才放出去的谎话罢了。”
凌薇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话中的深意,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她记得前些年里温氏方才东山再起的时候,有些“正义人士”曾在网上大买通稿,批判采薇山温公馆太过奢侈。如今看来,温公馆在这还未完全建成的花洲公馆面前还是太过朴实无华了。事实上,殷氏尚存之时,就一向奢靡成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就算是修建在寸土寸金的H市里的殷氏宅邸也略逊它一筹,更遑论温公馆呢?
可世人皆知温公馆的金蔷薇,却不知在这样落后又贫瘠的土地上,还有片被遗落在神山中的花洲。
高大的楼阁显出古彝族鲜明的建筑特色,兼有时下流行的西欧风格,融合的堪称精妙,并无半分突兀之感。四周有池水环绕,碧绿明净。阳光被树影剪的斑驳,落在顶楼的雕窗上,熠熠生辉。向外延伸的阳台上攀着鲜艳的蔷薇,但那只是整片花洲的冰山一角。
前院是许多名字都叫不出的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开了满园,引来蜂环蝶绕,鸟雀争唱。高大的蓝花楹树自前院延伸至整片山头,将楼阁尽数淹没在蓝紫之中,如梦似幻。
似是察觉到了凌薇二人的到来,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公馆大门开了一条小缝,四周瞬间静谧无声。
凌薇定了定神,推开了公馆的门。
甫一进去,门就自动关上了。凌薇下意识往四周看去,盛华鸣已不见了人影。诡异的是,整个一楼竟没有一扇窗子,阳光透不进来,室内漆黑一片。
黑暗中,她再一次听见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声音——
“凌薇,你来了。”
下一刻昏黄的烛光亮起,一个人自黑暗中走出来,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往里去。
那人身量很高,昏暗之中他的脸看不分明,不过面部线条流畅,想必很是俊朗。
“我等了你很久。”那人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经久的疲惫,仿佛已在这暗无天日的公馆之中等待多年,才终于窥见一丝天光似的。
“你是……谁?”
按理说,殷华才是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但凌薇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有一种微妙直觉:他不是殷华。
烛光像夕阳一样,披在那人的肩上,给他镶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他牵着凌薇坐下,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她。
“公馆的百花酒很出名,但我记得你不喜欢酒,就换成了茶。”那人轻笑一声,“还有……我叫盛寻。”
淡淡的茶香在他们中间弥散开来,竟像是比上好的百花酒还要烈。
“盛寻……?”凌薇的心脏猛的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那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可她就是摸不着,抓不住,只能徒劳的看向眼前这位熟悉的陌生人,看向他盛满温柔的眼睛。
“不记得我了吗?”盛寻的语气好像并没有很失落,“不记得也无妨,我们可以再认识一次,就像我们总会重逢一样。”
另一边。
盛华鸣看着窗边静坐的身影,转经筒竟不经意的滚落到地上,发出很长的一声嗡鸣。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传统的彝装,镶花边的对襟上绣满了太阳纹,暗色的百褶裙垂到地上,被窗外飘来的花瓣装点的仿若星幕一般。
听见声响,少女放下手中装药草的小簸箕站起身来,有些惊异道:“鸣先生……你竟也不再年轻了么。”
那声音清甜温婉,盛华鸣几乎觉得自己也鲜活了一瞬,喃喃道:“阿尔……”
下一刻,他猛的清醒过来,毫不犹豫的抽刀刺向那位少女,带出一道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