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那些人》小脑斧本斧

3、短信

　　得益于关石的好口才和出众的讲述能力，和关石熟悉起来之后，李亦奇听说了很多他们班的传奇故事，虽然和故事里的主角没怎么碰过面，对名人轶事倒是了解了不少。其中也包括萧阳，她知道他某一次月考语文成绩特别好，全年级第一，作文还被印成了范文。
　　某个周二的中午，李亦奇想到自己已经很有没有参加活动，于是在例会时间略带心虚地坐进了学生会办公室，照例挑了个角落坐下来。自从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李亦奇对于学生会已经没有什么热情。每次去开会只是充当个小透明，坐在第二排的角落里，听着其他人讨论来讨论去，从来没有人让她发言，她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组织活动的时候，不是分配她去食堂饿着肚子监督同学们排好队，就是去高年级发表格，有一次还让她在文艺汇演前打扫礼堂，她已经深知自己在一帮高中生面前实在想不出什么靠谱的提案，没有艺术细胞，更没有什么组织管理能力。所以她偶尔会翘掉每周例会，找各种理由请假不去。

　　会议刚开始，萧阳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在第一行填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就让大家轮流填写。他环顾四周后严肃地说，“我发现有不少人参加了几次会就再也不来了，不过这也正常，学生活动确实占用了一部分学习时间。我们就从这次会议开始，正式统计一下大家的联系电话，以后在座的就都是我们的骨干成员，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准时参加活动。”
　　李亦奇心里暗暗窃喜，还好这次准时参加，要不然被除名了都不知道。会开到一半儿，那张通讯录才传到她这儿。她填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就开始背第一行萧阳的电话。会议后半程讨论了什么一个字没记住，全部用来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那个11位的电话号码。
　　回家后就迫不及待地给他发消息，酝酿了很久还是中规中矩地发“萧阳，你好。”发完之后立刻关机，又把手机塞到被子底下，然后在房间里面来回蹦，幸亏她家住一楼。妈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在屋里干嘛呢？”，她赶忙安静下俩，盯着手表的秒针转了三圈又扑到床上开机。很长的开机画面之后弹出了一条消息 “你是？”
　　压下不规律的心跳，李亦奇赶紧回复“你猜。”
　　很长的沉默，长到李亦奇一再后悔是不是该自报家门，而不是跟对方开这种玩笑，毕竟自己跟人家并不熟悉。可是短信已经发出去了，只能等待。
　　好在手机又震动起来。“李亦奇。”看到消息简直要尖叫了，李亦奇猜想一定是白天自己填表格的时候盯的时间太长被发现了。看他回复消息的速度这么慢，估计是在学习，更加不敢打扰他，只是中规中矩回复他，“啊对对对，主席好，不用回复了”，生怕人家不回复，还特意提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回复“记得按时参加活动。”好嘞，继续充当小壁花。
　　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的名字和几条短信，李亦奇每次翻到都一点莫名的激动，这个世界上从此多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可是对面的那个人是那么遥不可及，而跟他相比，她很低很低。
　　有一次读到张爱玲那句“见了他，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心里是欢喜的，又从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李亦奇简直要落下泪来，从此胡兰成长了一张萧阳的脸，许多年后读到胡兰成的自传，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萧阳的一颦一笑。
　　距离第一次发消息两个礼拜后，李亦奇在某个晚上对着一堆数学题仰天长叹，老天为什么没给她一副学数学的脑子啊。在画了第N条辅助线之后，她愤然扔下笔，然后鼓足勇气给萧阳发了一条消息。 “你为什么叫萧阳啊?”
　　对方很快回复“名字只是父母赋予我们的一种期望，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还要问自己的脚。”
　　隔着小小的屏幕，她似乎都能想象出对方一板一眼说这话的样子，顺带脑补出人家正在台灯下奋笔疾书的背影。突然感觉精神一震，榜样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四肢百骸充满力量，李亦奇深吸一口气，拂落因为纠结掉到书页里的头发，再次投入和数学的战斗。顺带感叹，高二的男生果然不一样，多么成熟，多么有责任感，跟自己同班的小屁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直到自己到了高二，环顾身边一下课就嗷嗷叫着去教室后面锯人的男同学，算了，是她想多了。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又遇到他。感谢这所校园小到总共只有四五栋教学楼外加一个标准足球场，哪怕每个人单纯地做布朗运动，也会有相遇的可能。
　　李亦奇拿着一份材料要交到高中楼一层的团委老师处。她趁着课间操时间匆匆跑过去，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见到萧阳拿着本子正在给三个人开会。听到动静，四个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她，尴尬的沉默。
　　亦奇想解释自己是来找老师才不小心打断了他们，于是脱口而出 ：“请问鲁老师在吗？”
　　只听一个女生嗤笑出声，更加尴尬了。团委办公室那一间小小的屋子推开门就一目了然，哪里有老师的影子。李亦奇咬住自己的舌尖，她怎么总是在犯蠢。
　　但是萧汉阳十分配合地扭头四处找了找，然后才郑重地跟她说，“哦，老师不在。”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戏谑。她已经主动给人家发过两次消息了，多少也算个熟人了吧，不丢人不丢人，李亦奇安慰自己。
　　他肯定不是故意那样笑的，但他那天穿着米色的高领毛衣站在那里，明明也不帅，为什么能笑的那么和煦。李亦奇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匆忙关上门，只听到自己心跳如鼓，一定是刚才跑太快了。直到回到班里才发现手里的资料忘了交出去。
　　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