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逮捕令》黎妖妖

44、如果我没有犯错

　　风沙变小了很多，玉秋萤还在原地徘徊。

　　每个方向都长得一样，缥缈的云海漂浮在玉秋萤的脚下，她无论怎么转身看到的画面都一样，一时间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奇怪，为什么墨白跳下海里之前的画面没有了，他怎么也会落水？难道……”

　　玉秋萤知道陈玺洲的意识就在这里，她的话对方都可以听到，于是她便接着说下去。

　　“难不成，是因为陈玺洲你对墨白怀恨在心，趁着他过来看你情况如何的时候把他推了下去，要和他来个你死我活的较量？”

　　洁白色的云海轻飘飘的，继续悠然地漂浮在玉秋萤的周边，除了她声音意外，周围便没有任何动静。

　　“陈玺洲，该不会真的是我说的那样，你对墨白怀恨在心，所以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傻事吧？”

　　她记得画面消失之前，墨白已经断气沉入了海里，但是不久之后新的墨白又出现了。

　　重新游出海面的墨白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比起之前那个目中无人墨白，现在的这个墨白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和清澈。

　　玉秋萤敢肯定，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左墨的元神附身到了已经死去的墨白身上。

　　她以为这一次云海依旧还和之前一样平静，没有人回答自己，可是玉秋萤算错了。

　　她不知道，刚才她件简单的几句话其实恰好戳中了陈玺洲的遗憾和痛。

　　他颤抖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响起，仿佛狂风骤起前在空阔大地上摇曳的小草，孤独、无助又单薄，没有力量和依靠。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推墨白下海，是他自己！是他……是他为了救我，才跳下去的……是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他……”

　　“等等……”玉秋萤皱着眉头听陈玺洲的意识说完这番话，“怎么前后矛盾啊你？意思是——当时的墨白为了救被海草缠住的你所以跳下了海，可是他自己却溺水窒息了？”

　　“不……墨白，左墨，啊——”

　　陈玺洲惨痛的吼叫声发出，似乎越往下回忆，他便越感到痛苦。

　　玉秋萤大概猜到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也就是说，陈玺洲因为意外无法从海里脱身，因为愧疚的墨白最终选择自己跳下去救他，可是墨白非但没有把陈玺洲救上去，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以元神形式存在的左墨恰好在现场，将自己的元神附到墨白的身体里。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左墨刚好就在事发现场？

　　况且，墨白和左墨有什么关系？为何能让左墨宁愿献祭自己的元神也要附身到这个人身上？成为“墨白”能给左墨带来什么好处？

　　就算弄清楚了墨白和左墨身份转换一事，但玉秋萤依然觉得这件事的前前后后疑点重重，里面还有太多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

　　她思考了一番，随后停下来望着半空中这团旋涡云，“喂，陈玺洲，你是怎么知道在那以后的墨白其实是另一个人？”

　　“我……”

　　陈玺洲的意识沉默了，没有接着回答。

　　玉秋萤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认为墨白的死和你有关系，所以你一直不肯放过自己，不想去回忆这些往事？”

　　玉秋萤接着往下说。

　　“是，当时的墨白会跳下去救你的确让人很意外，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那个爱仗势欺人目中无人的混蛋，可是看到你——他的队友落水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去救你。别的不说，他这一点倒还是挺勇敢的。只是……”

　　玉秋萤的声音变得沉重不少。

　　“陈玺洲，世事无常，众生难料，没有人会想到墨白跳下去之后会遇到意外，这件事和你本没有关系，你不用一直自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把自己的愧疚和感动化作信任放到了之后的左墨身上吧，加上左墨为人谦虚有礼，一点也不似墨白这家伙蛮横，所以你们俩关系变得越来越好，甚至成为了对方最信任的朋友，彼此之间的秘密都知道。”

　　“是……”

　　在此之前，陈玺洲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一直把这段回忆封闭起来，他不允许自己去回想，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其实一直躲躲藏藏和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当玉秋萤说出那些过往的时候，他内心反倒是轻松了不少，就好像心里的担子终于卸下来，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伪装一个虚假的自己。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道左墨的身份，直到一次吃饭的时候，一直不吃洋葱的墨白突然开始吃洋葱，我就问起了这件事，质疑墨白。左墨是个好人，他不希望对大家撒谎，和我们几个人坦白了这件事。经纪人为了不让plings受到影响，决定让左墨接下来都以墨白的身份待在plings里。”

　　“我明白了。”玉秋萤看着半空中的这团漩涡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小声嚷嘟，“他的心结解开了？”

　　她继续看向四周，这里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动，“怎么回事，陈玺洲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出去？”

　　玉秋萤急着出去找纪星觉，仰起头朝长空呐喊：“喂！人呢！放我出去呀——”

　　—

　　黑色的云团就像泥鳅似儿的自由自在地穿梭在这片灰暗的空间里，纪星觉双手双脚被黑色的气体绑住，无法动弹。

　　陈玺洲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改彼时的利落，如厉鬼般阴森恐怖。

　　“纪星觉，哈哈哈哈，你也来到我的意识世界了啊，你不是世界的主宰么，怎么？今日也沦落到被我挟持的地步？哈哈哈哈，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没有放下那个人类女孩啊——”

　　不用说也纪星觉知道，这是陈玺洲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意识。

　　早在还处于真实的外界时，纪星觉就注意到陈玺洲的体内有个黑色的东西在动，而且这一团东西只有他能看得见，并且，这团黑色的东西似乎对他的敌意相当大。

　　他懒散地抬起眼眸看了下周围，瞧这颜色……黑黢黢的，怕是陈玺洲心里最黑暗的那部分吧。

　　片刻后，他又继续将眼睛闭上，整个人看上去散漫不已，像是开口都懒得开一般。

　　“喂，不是我说，人类不会具有上一世的记忆我知道，但是我是真没想到你对我的怨恨这么深，转世成人了意识深处都还记得我。”

　　又是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

　　“啊哈哈哈，纪星觉，你伪装得可真好啊，刚刚我把意识空间斩断让你们回到恶灵涯，你竟然还能如此淡定，我差点就以为——你是真的记不到以前的事儿了呢。”

　　“挺长一段时间没想起来过，托你的福，刚刚又想了一遍。”

　　“托我的福？”

　　意识灵团的笑声不再，而是将所有积蓄的仇恨渗透在接下来说出的话中的每一个字眼里，声声皆是震怒。

　　“纪星觉！一百年前，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被封在这个人类的躯体里永生永世出不去？都是你！害我在这里关押了数百年！”

　　他漫不经心抬了下眼皮，依旧闭着眼睛，懒散说道，“哦，所以呢？你想找我报仇？”

　　意识灵团又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纪星觉，很可惜，你猜错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然一百年前我也不会被你封印在意识海的最深处。所以——为了让你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我把这次‘恶作剧’的重点放在了你的身边人……那个小女孩身上哦。”

　　刹那间，一直保持懒散状态的纪星觉忽地睁开眼睛，他将拳头缓缓握紧，身体里的能量不断向四肢涌去，“你想做什么？”

　　黑色的意识灵团继续穿梭在纪星觉的周遭，而纪星觉的眼前还在播放渗出另一方的玉秋萤的画面。

　　意识灵团的沙哑声音响起。

　　“你看见了吗？或许从一开始，你以为我把你们分开只是为了让你们不要那么轻易解开陈玺洲的心结，可是——”黑色意识灵团故意叹息一声，装作很惋惜的样子，“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我把你们分开，正是为了找一个好下手的机会啊，哈哈哈哈。”

　　“你……找死。”

　　纪星觉瞬间挣脱出来，方才所有束缚他的黑色气团散开，他的长矛再次出现在他的右手中，熊熊蓝色火焰在长矛顶端燃烧。

　　长矛直直对准黑色的意识灵团本体。

　　意识灵团没有轻举妄动，直勾勾望着正前方的纪星觉，“哎——你还记得吗，一百年前你就是这样指着我，把身为恶意识的我封印住呢。”

　　实际上，纪星觉对于一百年前的记忆很模糊，关于他的从前，只有永咒的那个人才知道答案。

　　而他之所以能被唤醒一百年前的记忆，不过是那个人为了激发纪星觉沉睡在体内的能量，让他变强——变成最初的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狂魔。

　　但是那个人为了将纪星觉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下，必然没有给他唤醒全部的记忆，同时，他还在纪星觉身上施下了咒——纪星觉永远不得忤逆他。

　　意识灵团见纪星觉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现在叫纪星觉对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的名字呢？阿、固……”

　　“以前我叫这个名字？”纪星觉对于一百年前的大部分记忆都很模糊，永咒的那个人为他唤醒的记忆只有两种：流浪逃亡受尽毒打以及嗜战成瘾杀人无数。

　　意识灵团咧嘴而笑，“想不到如今的你也好不到哪儿嘛，连自己的记忆都这么残缺。哈哈哈哈，算了，就当我们熟人见面，我就帮你回忆一点。”

　　黑色的意识灵团开始变幻出无数个分身，将纪星觉紧紧包围，声音如同大山深处的钟声一般不断回响。

　　“你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反正她是这么叫你的。”

　　纪星觉听到这话时迟疑了下，没有开口说什么。

　　意识灵团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一百年前，你一口咬定我这个恶灵危害人类，把我打入深山老林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可是你没想到吧，作为一个意识的我机缘巧合下进入这个人类的体内，没想到意外地随着他转世到了现在。”

　　“我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你。”意识灵团微眯着眼睛，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