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游戏》矜悠一遇

15、荒村献祭：痛觉

　　太阳悬停于东边地平线往上一点儿的位置，有的人还在睡梦里无法自拔。

　　“砰、砰、砰！！”

　　“敲敲敲，这一天天的都有病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社会哥李大柱烦躁地皱着眉，衬上那满脸的刀疤愈发显得凶横。

　　他一把拉开门，随意抬眼一瞥便瞧见了个倒在血泊里的人。

　　“？？？”

　　社会哥猛地后退几步，惊诧道“靠！你谁啊？朗朗白日的在这扮鬼吓人。我、我可不是好惹的，你最好别乱碰瓷！！”

　　那人艰难地拨开覆盖住脸的黑色长发，气若游丝地说“表哥，我是李鹜。”

　　“……”

　　李大柱盯着便宜表弟沉默了半响后道“你这是大晚上去偷鸡摸狗让人给揍了？”

　　“指定是这样的，不然怎得来我这儿吓人，而不是回去”他不待回应便自言自语地说着，逻辑自洽的堪称完美。

　　李鹜眸色暗了暗，没有反驳。胸口木簪划过留下的伤口不住地往外渗血，悄无声息地浸湿了长袍。

　　李鹜用力地按了按伤口，刺骨的痛觉让他感觉到真实，却也一遍遍地阐述着李菀卿死去的现实。

　　心脏刺痛，胃止不住的痉挛，他惨白的脸上淌下大滴的汗珠，手指蜷缩，死死地攥住雕花木簪。

　　可尽管如此，李鹜自虐地一次次回想着先前的一切，痛苦狰狞，万分狼狈。

　　凭什么？凭什么死的不是他李鹜？

　　他自私自利，不择手段，他该死。不论是葬身于大火又或是溺死于河塘，他都认，绝无半点怨言。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死的是李菀卿，是他温柔善良的姐姐？

　　“良善者尽死，作恶者长生”李鹜不认。他撑着一口气从半死不活的边缘将自己拉回，势必要让所有加害过她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包括自己在内。

　　满脸刀疤的社会哥李大柱虽是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历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可他瞧着便宜表弟冷着张脸，发疯似的摁住伤口，完全不顾地上蔓延开来的血泊，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癫？不要把我门口弄得像凶杀案现场一样行吗？又不是死了爹娘啥的！麻烦你正常一点儿！！”社会哥被创的不轻，忍不住吐槽道。

　　李鹜闻言表情一僵，脸色愈发趋向于纸一样的惨白。他扯了扯唇，近乎麻木地挤出几个字“我没有姐姐了。”

　　李鹜的目光散乱，没有焦距，仿佛被世界、被人潮落于身后，破碎不堪，失去了灵魂。

　　“啊？”

　　这坑真是一踩一个准，不仅成功触及到了人家的伤心事，还造成了二次伤害。

　　“……”

　　社会哥李大柱和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良久哑口无言。

　　“那啥，别想那么多哈！你这失血过多也不是个法子啊，我来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社会哥李大柱转移话题的方法堪称拙劣，可于满眼死寂的李鹜而言却意味着短暂的喘息。

　　他仰头注视着李大柱，渴求得到一丝平静来缓解破洞的心口处呼啸吹着的刺骨的风。

　　社会哥在垂眸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一本正经地说“表弟啊，从那里跌倒就得从那里爬起来，不能光指望别人。”

　　“况且你也该知道，像表哥我这般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人是搀扶不了你的。”

　　“你加油进来哈！我先去准备处理伤口的草药。”

　　说罢，这位风一样的男人闪回了屋里，没在分给作为伤患的便宜表弟半分余光，生怕不经意间对上他谴责的眼神。

　　“……”

　　救命！到底是谁让身强体壮，一拳能打死三个他的肌肉猛男有如此错误的自我认知？？

　　这个世界终究是癫成了李鹜不认识的样子，又或说他对一切的了解只浮现于浅显的表面。

　　“果然，有些人压根靠谱不了半点儿”

　　哦！这是源自于某倒霉蛋内心最深处的独白。

　　李鹜咬着牙，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拖着虚浮的步子慢吞吞地朝屋子里走去，身形摇摇摆摆，仿佛下一刻就要踉跄跌倒。

　　尤为幸运的是，他在多重buff的叠加下成功地进了屋子里并找了个凳子坐下。

　　社会哥李大柱将从木屋隐蔽的角角落落里搜罗出的形状各异的草药随手扔在了桌上。

　　但杂七杂八的东西多了也并不意味着好事。至少对于无从下手的李大柱而言是如此。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后郑重其事地对李鹜说“表弟，你得学会自力更生，挑拣出治疗伤口的杂草就是我对你的一次考验！”

　　“杂草？”

　　李大柱强装淡定地改口“哦，说岔了，是草药。”

　　李鹜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大柱，直到把人看的都心虚了才移开视线。

　　李鹜起身弓着腰伸手往前够了够，试图去触碰桌子中心的草药。

　　可目标尚未实现，过大的幅度却扯到了伤口，以至于他倒吸了口凉气，死死咬着下唇。

　　“你这是干啥子？”目睹了一切的社会哥不理解，不明白。

　　李鹜捂着胸口，抬眸瞥了他一眼，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麻烦你仔细瞧瞧我离桌子中心的距离。”

　　“嗯？”社会哥李大柱垂眸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他对比着边缘线旁的李鹜与偌大的木制圆桌中心的距离，不由地愣了愣。

　　李大柱反应过来后长臂一伸，迅速将那摞草药往边缘的方向搂了搂。

　　一系列动作结束，李大柱憨憨地冲着李鹜笑，嘴里还解释道“失误、失误而已。不用那么在意哈！”

　　他笑的真挚，似乎想以这种方式揭过先前的失误。

　　可却不曾深思，在密闭的空间里、阴暗的背景光线下，当一个满脸刀疤的社会哥不仅以居高临下的状态俯视着你还咧着嘴笑，那溢出屏幕的狰狞、突兀的画面感究竟有多强。

　　作为当事人的李某人表示拒绝面对这种现实。

　　李鹜敛着眸色，逼迫自己回想着从前李大柱的关心与照顾。

　　但脑子压根不受控制，一帧帧似泛黄的老旧照片的记忆全是这位表哥的发疯文学日常。

　　他越想，太阳穴越是突突跳个不停，再次将无数回挂在嘴边的那点儿仅剩无几的亲情提溜出来后才勉强保持住了理智，没有大清早地就上演一出阴暗扭曲地爬行。

　　李鹜心里念叨了一遍又一遍“心平气和”四个大字，耐着性子挑拣出有治疗功效的草药敷在伤口处后敷衍地道了声谢，连告别的流程都没走便飞快离开了。

　　嗯，他深怕多待一秒那根紧绷着的弦就会断掉，不小心背过气，离开这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