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海》术不生

1、又让别人讨厌了

　　窗外一片幽蓝，静穆中隐隐看得见地平线。月光如同散落的尘埃，拥抱无垠的大地。飞机抬升，盘旋，渐渐穿过云层。云层之上的天空，清澈而不见一丝污浊。机舱内灯光昏暗，乘务员在狭窄的廊道里来回走着，随着饮料瓶中液面渐渐下降，吱呀作响的餐车在程昀面前停了下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
　　无心于饮品和晚餐，程昀只要了一杯温水。他攥着水杯轻抿了一口，低头摩挲着衣角。煞白的嘴唇在温水浸湿后终于显出一丝红润，他轻轻地喘息着，缓缓合上了双眼。
　　（阳光下的沙滩，似金黄的原野，一直延伸至海浪翻滚的地方。海水泛着淡淡的光晕，浅水处光线直射海底，各异的碎石随波纹游动，澄澈且明亮。）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
　　“先生，我们的飞机已经落地停稳了。”
　　再睁眼，阳光已然刺眼，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在程昀苍白的脸上，他慌忙用手遮挡，双手却麻木地垂在桌板上，白皙的手臂上留有淡淡红印，右手还紧紧地攥着半满的纸杯。
　　待视线不再模糊，程昀才含糊地答道：“我没事，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他机械地抬起手臂，提起行李箱，穿上外套，跌跌撞撞地往机舱前面走，好不容易找到了舱门，仓皇下了飞机。

　　程昀拖着行李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他把行李箱往水池旁一扔，钻进其中一个隔间，手忙脚乱地锁好门，用力地推了几下确认无法打开后，这才无力地靠着墙长长地呼气。程昀用手紧紧地揪着头发，病态瘦弱的双手上青筋横起，指尖因长时间受力而微微泛白。他不停抽噎着，双眼渐渐泛红，哭得眼角和脸颊上也都泛起红斑。抽噎声越来越急促，喉咙也渐渐沙哑。他用袖子一遍一遍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不觉间袖口已被泪水浸湿了大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的，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不想的……”程昀呜咽着，半闭着双眼，把头紧紧埋在自己的张开的双手里，“别讨厌我……别不要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许久之后，程昀才喘息着抬起头。他慌忙地整理被自己攒成一坨的衬衫，拽着衣角用力地往下拉。理顺了衬衫，擦干了眼泪，长长地舒了好几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后，他才转动把手，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程昀本是不想的，明明上飞机前吃过药的，可是情绪到了却怎么样也忍不住。
　　又给别人添麻烦了……看来真的要好好改改了。

　　“你撞到人了！”
　　“唉！走路不看路的吗？”
　　程昀眼冒金星，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只能不停地鞠躬。
　　那男子见程昀也不说话，以为他是哑巴，也不再计较，便对着程昀比划“没事，你走吧”的手语。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看清了男子的手语，程昀捂着头转身准备去捡散落的行李。
　　刚要弯下腰，那男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会说话你装什么哑巴？装哑巴很好玩是吗？！啊？！”说着，他满脸愤怒地看着程昀，右手紧紧按住程昀的肩膀。
　　程昀被吓了一跳，反射似的想要挣脱开，但男子却没有想要松开手的意思，“为什么骗人？为什么装哑巴？！”
　　程昀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不停地道歉。见男子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后，程昀像个犯错误的孩子般无助地低下头，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他正想着如何道歉才能让男子原谅自己，却正好看见男子身旁的女孩稚嫩的小手不停地揪拽男子的衣角，像是想让男子现在就跟她离开。
　　男子松开手，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蹲下来捏了捏女孩的脸，说着：“乖，等哥哥解决一下问题咱们就走好吗？”
　　女孩拼命地摇头，倔强地就要拽着哥哥走。看出了她水灵的脸颊上写满的“不要计较了，快走吧”，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昀的右肩说：“肩膀没事吧。下次别装哑巴了，其实能说话挺好的。”
　　说完，不等程昀回应，他便一手牵着女孩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印有精灵图案的粉色行李箱快步向出口方向走去。
　　程昀还站在原地。不难从他眼睛里看得出失望。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失神中缓过来。程昀低头自顾自地笑着，笑着，表情却逐渐苦涩。他扶起撞倒的行李箱，落寞地朝着刚才男子的方向走去。他右手拉着行李，左手紧攥着拳头，拇指掐的食指微微泛出血色。

　　云海市长琴海洋乐园 海洋馆海豹馆
　　“精彩的海豹表演就要开始了，请各位游客有序落座，文明观演！”嘈杂的声音从高四面八方向余帷涌来，即使在表演池后面隔着一扇铁门，他也将那些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正值盛夏，孩子们都放了暑假，正是游客游玩的高峰时期，场馆里早就挤满了人，一层的座位坐满了就去二层，二层还不够，就站在最后一排座椅后面，一排站不下了，就站两排，三排，直到有人被挤出剧场外面。于是剧场外围被堵的水泄不通，强迫场馆内部的游客看完成整场比赛——当然，几乎没什人会提前离场，毕竟海豹贝贝上场的演出每天就那么一场。
　　“老余呀，你放心，我们都安排好啦。言言还坐在第一排靠左的位置，那块视线也不错，主要呀那里不会被淋湿——这你是最清楚啦。”林霁点点头，略带祈求地很郑重地对余帷说，“不过老余呀，你今天恐怕是不能让言言来了，这都第三场了，再让她来恐怕就要收到投诉了。哎呀——我知道嘛，她是你妹妹，人之常情嘛，可以理解，可是你也不能不管我们这一帮老小呀——一个投诉我们这一帮都得扣工资……”
　　余帷抿着嘴地笑着，双手搭在林霁的肩膀上，说：“收到，首长，保证完成命令！哈哈，好啦，我也不知道李淮他们会都叫言言上来，她这次可体验过瘾了，那就明天再让她来吧。”
　　林霁苦笑着，双手做合十状放在额头上，苦苦哀求：“我滴大哥呀，你就放过我们吧，反正言言要在你这呆上半月呢，乖，听首长的咱们过几天再让言言去好不好？”说着，他用他水汪汪的小眼睛望着余帷。
　　“咳咳，我该上场了。”
　　“不听话的孩子没糖吃！我这就让食堂给贝贝减餐！从每天5公斤减少到每天4公斤1000克！”
　　余帷摆摆手，顺手拿了一筐鱼，不过瞬间，筐里的鱼就见了底。
　　林霁几乎尖叫起来，又怕喊的太大声被观众听到影响他的形象，只能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那是翠花的鱼！啊贝贝你不许吃！！余帷！！！你还我鱼！！！”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大家好欢迎大家多多支持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