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旅行花花的大熙风物志》糖滚玻璃渣

7、大婚07

　　“天机山庄看不起你，你做的这些事又哪里让他们看得起了——你甚至没有真的爱过何晓兰。”
　　“你只是喜欢她跟在你身后，用敬仰的目光看你，可是你心里其实觉得她不如你，对吧。”
　　“武功一般却不思进取，对闯荡江湖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拖你后腿，又总是自作主张。”
　　“她只是有幸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不知世道艰难，可以整日思量儿女情长，说一些冠冕堂皇又幼稚的话。”

　　“可是你又贪恋她的温柔。”
　　“你喜欢她无非是因为她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义无反顾跟着你，又温婉柔顺、知书达理、出身高贵，让你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她欣赏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能带来的名利钱财，你却觉得她是个拿得出手的好妻子。”

　　“——我没有！”
　　“所以你才会讨厌她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像她一样软弱，一样生在温室满心幻想，却不像她一样崇拜你。”

　　“够了！别说了！”
　　“你分明知道何晓兰是天机山庄的二小姐，却没有堂堂正正地上门提亲，而是让她先失掉名节，应该是想——她这样爱你，她的亲人一定会体谅她的不易，爱屋及乌，接纳你这个姑爷。”
　　“你的能力加上天机山庄的势力，想要出人头地其实很容易——何晓兰嫁给你不会吃亏的，你功成名就了也不会负她，你只是眼下还没有跟那些世家公子相比的资本。”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把别人的爱当做筹码，反过来拿捏她和她的亲人，是件很无耻的事。”
　　“天机山庄只是没有受这种威胁。他们既没有把失贞的女儿看做负累逐出门去，也没有劝她落掉孩子然后赶紧找人嫁掉，他们在她最难的时候照顾到，给孩子找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教他读书习武，买来珍贵药材——这些原本是你应该尽的责任。”
　　“这样你还要觉得自己委屈，把气撒在孩子身上——何晓兰如果泉下有知，定会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单孤刀觉得头疼欲裂。
　　她言辞太过犀利，甚至无法反驳。

　　“哈。”单孤刀自嘲地笑了一声，忽然泪流满面。
　　当局者迷。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要对何晓兰的死负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害死了……或许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只能都推到别人身上，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你既然看的如此明白，何苦跟着相夷呢。他心里只有他的大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总有一天也会害死你的。”

　　“所以我一直没有嫁给他。”
　　“我让相夷哥哥在四顾门跟我之间选一个——我们吵了一架，但现在他已经决定离开四顾门了。”

　　单孤刀震惊：“什么？？”

　　“对，我们成亲以后就会离开四顾门。以后你是四顾门唯一的门主，相夷哥哥会把他的门主令交给乔姐姐，然后由乔婉娩、纪汉佛和你组成议事会决定门中大事。”
　　这是她与相夷哥哥推演了半日的平衡格局。
　　李相夷同时卸任武林盟主和四顾门主这样的大事，势必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甚至皇帝也会来过问。
　　与小花当初坠海失踪不同，相夷哥哥还活着，四顾门还在运转，大家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不再管事，但也对这份突然空出的权力跃跃欲试。

　　“四顾门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不是一把刀。它不属于李相夷，也不属于任何人。”
　　“相夷哥哥激进，会让四顾门变成众矢之的的靶子。”
　　“肖紫衿性情懦弱，会让四顾门变成世家门阀敛财的工具和大人物野心的牺牲品。”
　　“乔姐姐心里很有主意，但她不喜江湖仇杀和勾心斗角，也不愿在朝廷和世家之间周旋。”
　　“纪院主年长沉稳，但已经没有对抗世事不平的一腔热血了。”
　　“所以我们觉得，师兄会是一个好门主，如果希望四顾门百年屹立又不改初心，由乔姐姐和纪院主协助你是最佳的选择。”

　　“你们？”单孤刀冷笑一声：“相夷会这样觉得？”

　　“嗯，我们。”叶灼肯定地说：“上次你们为了与金鸳盟的休战合约吵架之前，他也为‘我为什么没有拦着你’而冲我发火——因为他觉得，我和你，理所当然与他一样。”
　　“肖紫衿他们会不明白，或者说装作不明白——与朝廷合作剿灭金鸳盟，这个决策打着大义之名，实际上却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但是他相信你不会，所以才跟你爆发那样激烈的冲突。”
　　“他一直都记得小时候你分他馒头和糖，所以他觉得你不会看不到底层活得有多难，不会为了四顾门能得到一点利益，就罔顾他们死活。”

　　“其实你那样做，是想激化朝廷和百姓的矛盾，然后让万圣道来施恩对吧。这样你在武林中声望空前，万圣道则得以在平民中笼络人心。”
　　“可是师兄，换做刚下山的那一年，你应当不会这么做吧。”

　　“我还记得四顾门刚成立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说各自的愿望。相夷哥哥说他想要武林风清气正，肖紫衿要做人人敬仰的大侠，你说的是——清平世道。”
　　“你收的门人全都是家境贫寒之辈，甚至很多是从济贫院里接过来的。你拼命帮他们争取利益，避免风险，所以他们都对你死心塌地。”
　　“漠北的那一次，你自己去了，可是你劝刘如京不要去。”
　　“相夷哥哥让我跟着，你还骂了他。”

　　“为什么你要为了跟相夷哥哥置气把自己变得魔怔呢？你在街头的时候，可以为了保护他跟十几个拿棍棒的人对峙，现在要因为吵一架置他于死地吗？”
　　“你从前不是最看不惯那些少爷公子高高在上，在这个艰难的世道里尽力保护普通人吗？现在有权力了，反而会为了更大的权力对底层人动刀，然后假装施舍恩惠，换取他们助你谋反？”
　　“师兄，你当真觉得让天下人臣服惧怕是件开心的事吗？比得上真心爱戴景仰？”

　　单孤刀沉默不语。

　　“退一万步，你真的相信封磬能够忠于你？你手下是有忠诚的人，可是何璋他们动刀杀人还行，能治国吗，看得懂政令和文书吗？”
　　“你于万圣道不过是李相夷于门阀一样，是个傀儡棋子罢了。”
　　“皇帝身边尚有权臣当政，有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血脉当真能带来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年岂不是都像个笑话？”

　　“你现在已经是受人敬仰的大侠了，四顾门马上也要归你，何必去做那九死一生的事？”
　　“相夷哥哥也不会一辈子在你面前，他会成亲，你也有儿子了……你们本来就各有各的人生，道不同可以好聚好散，何至于要闹到你死我活啊。”
　　“而且，你执着于要压他一头，是为了给谁看呢？”
　　“师父师娘是不会因为你胜过相夷哥哥就喜欢你的，因为只有相夷哥哥才是自家孩子。”

　　单孤刀猛然抬头：“什么？”

　　我一直觉得单孤刀对何晓兰和方多病的态度很奇怪——他要是真的爱何晓兰，没道理会那么对方多病，要是真的看不上方多病吧，又没必要顶着天机山庄的鄙视去教他练剑，还那么气急败坏。
而且他分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何晓兰未婚先孕有个孩子，也就是说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负责任很丢人，但是他又忍不住带李相夷去看自己的孩子。
就很微妙，一件事衬出来他对方多病和对李相夷都很微妙。
何晓兰跟乔婉娩不一样，她没有厌倦打打杀杀，反而自己说自己‘吾爱君之江湖’，所以应该不是要他跟自己回天机山庄过安稳生活，而是想跟他一起闯荡江湖来着。
那为什么会有‘不肯驻足’的说法呢？多半是单孤刀主动提分手，让她不要拖自己后腿。
结合单孤刀和何晓兰不到一分钟的同框尽头，何晓兰救他但是武功不济搞得自己反而要他来救，单孤刀说她“你武功这么差往后可别乱逞能把自己折进去!”，单孤刀对何晓兰的态度很可能是小叶子说的那样：不是爱她这个人，但又觉得她是个好妻子。对于条件远在自己之上的女人能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可以满足虚荣心，也确实会感念她的好，但只会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我一定会发达，发达之后也会好好对你，而你凭自己是无法出人头地的，所以你投资我很值得。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说凤凰男就是会喜欢富贵花，但是通常又认识不到自己爱的就是她们身上的温柔，反而会嫌弃她们过于柔弱。
说的好准。
他们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实力眼界家室都在自己之上的天之骄子，但是天之骄子完全看不上他们。
跟他们一样来自底层、奋力向上的女孩子，又因为跟他们过于相似而被排斥。毕竟两个戾气深重的人很难共同生活。
然后又自视甚高，不肯‘下就’那些没读过什么书却能一心为你，能跟着你吃苦，甘心料理大后方的女人。
所以他们选择家境很好、有些眼界、自身能力一般也没有野心的女孩子，试图pua她们去反抗门第、彩礼、世俗眼光。
哈哈简而言之就是，如果相夷是女的，这就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PS：
仔细一看书夷也完全不爱书乔——书里没有分手信，而且乔婉娩几次投海自杀，可是李莲花直到收到请柬才想起来她居然要嫁人了。
也就是说他伤好了之后六七年没有想过要去跟乔有个交代，是没想到她接下来的人生怎么过，而不是像剧花那样为了成全乔和肖才不出现。
而且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习惯于把她支使地团团转，什么都不解释，只告诉她什么时间做什么在哪里等他，纯像个下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