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注意》森云显

7、第 7 章

　　今天下人们得了力，求爷爷告奶奶地把林随心扛了回去。
　　林随心被呵斥着给辜为礼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逃课。
　　辜为礼叹了口气，“告诉老夫，你这次又是作何逃课啊？”
　　林随心歪着头然后打了个响指，苏静立马冲过去挡在了辜先生身前。
　　“这这这……？这是做什么？”辜为礼不明白，然后不多久他就明白了。
　　从大堂外忽然窜出一白一棕的长蛇，一只山雀也不知从何处飞了进来，而后又一只黑猫不知从大堂哪个地方钻了出来。它们都在朝一个人靠近。
　　黑猫爬上了林随心的肩膀，山雀也停留在她身上，两只长蛇温顺地趴在她的脚边。少女身着青衣，脸上看不出半分害怕。
　　下人们都后退了几步。
　　辜为礼终于明白当初他收林随心进书院时那一群私人先生跑过来是想说什么了。
　　“林随心！”苏静觉得今天她要被气死。
　　辜为礼越过林夫人然后直直地站在了林随心面前，他用拐杖点了点地，忽然长蛇起身而退不见了踪影。山雀和黑猫都开始往林随心背后躲。
　　林随心变了表情，“你认识它们？”
　　辜为礼勉强点了点头，“你认识的我也基本认识，只是它们没有告诉你而已。你这小姑娘，那些私人先生就是这么被你吓跑的吧！”
　　“你说说你，上课不听课，来学堂不上学。一天到晚缠着王韫葕，怎么了？王韫葕是欠你钱了吗？”
　　林随心往地上一坐，“我就要和王韫葕玩！”她要无理取闹了。
　　辜为礼也把拐杖一扔人往地上一坐，“王韫葕以后是要去参加科考的！那孩子人家立志要做大理寺少卿，到时候没考上你赔他？”
　　林随心气结，“大理寺少卿是什么？在哪儿？”
　　“大理寺在京城，离南阳十万八千里的一个地方。大理寺少卿是官职。”辜为礼没好气地解释到。
　　林随心不知道王韫葕要去这么远的地方。
　　“要不……你把青雉带去？”苏静小声提议。青雉，林随心的棕蛇。
　　辜为礼变了脸色，“这怎么行？不能娇惯小孩！”
　　苏静苦着一张脸，她一点儿都不想娇惯林随心那个兔崽子，可是她别无他法。
　　林随心却罕见地沉默了。
　　辜为礼叹了口气，“林随心，我昨天上课讲的什么？”
　　林随心抬头看他，“孔大圣人。”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到。
　　辜为礼挑了下眉，小姑娘真听课了的。
　　“我讲孔先生的次数多了！我问的是内容！”辜为礼还是觉得不相信。在学堂时，林随心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下，怎么可能听课了？
　　“你昨天自己说孔大圣人跑到悬崖边看着底下奔腾不息的河流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啊！”
　　林随心一脸无辜，难道不是吗？
　　辜为礼稍微有些满意，“那你怎么理解孔先生的话的？”
　　林随心耸了耸肩，“孔圣人高兴就好。”
　　辜为礼嘴角抽搐，“什么叫孔圣人高兴就好？人家是说要珍惜时间！”
　　“再怎么珍惜时间都会流走，孔圣人还不如高兴一点。”林随心直直地看向辜为礼。
　　“那你的意思就是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了？那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一整天嘻嘻哈哈不成体统？”辜为礼吹胡子瞪眼心里感叹孺子不可教也。
　　苏静在一旁看得汗都下来了，她现在正克制着想过去抽林随心的冲动——很难克制。
　　林随心盘着双腿然后撑着下巴，“人活着哪有什么意义，只不过碰巧出门没被马车撞死而已。”
　　“林随心！！！”苏静要忍不住了，但是辜为礼制止了她。
　　“你这小姑娘啊，小小年纪倒是通透。”对啊，比起珍惜时间来说，人更应该珍惜生命才是。
　　“你要把那个叫青雉的蛇带到课堂上去也可以，但你和那蛇单独一桌。并且你今天的课业就是以将才说的那句话为题材给我写篇文章出来。”说罢，辜为礼便捡起拐杖支着身体站起来了。
　　辜为礼向林夫人执意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大堂走出了林府。
　　苏静这才过去把林随心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啊？”苏静难以置信地问她。
　　“你和青雉吵架了？”
　　林随心苦着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不想和王韫葕分开？”苏静耐着性子问。
　　林随心点了点头，“是啊，分开了还怎么一起玩？为了和他能坐一块儿，我被小凌抱着睡了一晚上！！”
　　苏静听得头晕转向的，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林随心，我没见过你想和人做朋友。”苏静打趣地说。
　　林随心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能和人玩吗？”
　　苏静噗嗤笑出了声，“可以可以。”这小孩儿，什么时候萌生了要和人做朋友的想法啊？
　　这么多年了，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和难以接受到后面的默默承认。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林随心，和普通孩子是一样的。会有想交的人类朋友，也会有喜欢的人。
　　“可你没听先生说，王韫葕以后是要去京城做大理寺少卿的。到时候你怎么办？”苏静逗她。
　　“倒也没有过要一直做朋友的愿望。”人要走总是要走，她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林心说，人是不能被陪伴的，蛇也不能。
　　苏静一愣，“好了，到时候娘会想办法的。”你若喜欢的话……
　　第二天去学堂后，辜为礼果然给她安排了个离讲台近的位置。林随心自然也把青雉带来了，要不是因为小白有毒她也要把小白带来。
　　辜为礼敲了敲林随心的桌子，“你的课业呢？”
　　林随心打了个哈欠然后从书袋里把自己昨晚瞎写的东西给了辜为礼。
　　辜为礼拿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今天，我们来学一学林随心写的文章。”辜为礼扬了扬手中的宣纸。
　　林随心举了手，“怎么了？”辜为礼有些疑惑。
　　“先生，我困，我昨天熬夜了……”林随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辜为礼忍了忍，“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随心点了点头，然后趴桌子上开始睡了。
　　辜为礼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念起了林随心“熬夜”才写出的文章。
　　“先生今日问我，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他，人活着没什么意义，只不过碰巧出门没被马车撞死而已。”辜为礼念到这里又看了眼林随心，很好，根本没动静。
　　不过，下面的学生却惊呼了一声。王韫葕也抬起了头。
　　“不知道先生怎么想的，非要我作篇文章出来。那我就只能写了。”
　　“人活之，则其顺天意。天意不改，人亦不改。如此便有天道？然也。
　　天道与人命，无甚相关………”
　　一刻钟后，辜为礼念完了林随心的文章。不负众望的是，林随心也真的睡着了。
　　王韫葕听得很认真，他从未想过那个生性嚣张的林家小姐心里却是那样想的。人活着便是活着了，在意为什么活着不如在意如何更好的活着。天道是不知会从何处奔来的马车，但你不能等着天道的到来。
　　辜为礼想了想，然后笑着冲学生们说：“随心也真是人如其名了啊。”
　　王韫葕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林随心，的确该是这副模样的。
　　“啊！！先生！！！”忽然有学生尖叫了一声。
　　辜为礼皱了皱眉，然后用拐杖点了点地。刚刚爬出来的棕蛇只好往林随心那边去了。
　　“林随心！”王韫葕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把人从课桌上抱了起来。
　　林随心半睡半醒中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了，还有个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然而那棕蛇没有放弃往林随心所在的方向蠕动，王韫葕抱着人节节后退。
　　林随心彻底醒了，她刚张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一群人看着。
　　“林随心，把你的蛇管好。”辜为礼冷哼一声拿着拐杖就出去了。
　　欧阳凌也认出来了，这是青雉。
　　林随心没有从王韫葕怀里出来，而且打了个响指，青雉就乖乖地爬回书袋了。
　　王韫葕人都懵了，反应了半天才想着把人放了下来。
　　林随心揉着眼被放了下来。
　　“这就是你今天不和我坐的原因？”先生答应她把蛇带来了，所以她就不和自己坐一块儿了。
　　林随心点了点头，“先生不让我们坐在一块儿。”
　　“为什么？”王韫葕有些不高兴。
　　林随心看了看四周的人，最后还是把王韫葕拉出的学堂外。
　　“因为，你要做大理寺少卿。而我连大理寺在哪儿都不知道。”林随心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王韫葕却明白了，先生觉得林随心在带坏自己。
　　“那你想知道大理寺在哪儿吗？”王韫葕歪着头对她笑了笑。
　　林随心一愣，随即微微点了点头。听说在京城。
　　“那我以后带你去行吗？”王韫葕第一次给别人承诺，这么重大的承诺。
　　林随心没多想，“好啊。”
　　王韫葕眼睛一亮，“我肯定能考去的。你等着我带你去京城！”
　　“嗯！”
　　少年人的承诺总是这样，不够庄严，却付出了全部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