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泠鉴》飞蛾的纠葛

2、第2章

　　萧歆芸感受到后面时远时近的脚步声，站定，“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晫离重重咳了几声，有些虚弱道：“我深受重伤，秘境中危机四伏，萧姑娘是正道翘楚，心怀大义，能否…”，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句冷冰冰的“不能”打断。
　　陆晫离见这一招完全没用，正色道：“我想同萧姑娘再做一笔交易，我助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帮我治好寒毒，如何？”先前喝了那碗药，陆晫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暖意，这才存了些许希望，或许她能治好自己的寒毒。

　　萧歆芸转过身，看着他，“你认为我能治好，你太高估我了。”

　　心中冉冉升起的希冀瞬间坠落深渊，陆晫离敛了敛眼眸，声音发涩：“你是高阶炼丹师，若是你也不能…”炼丹师相当于医师，分为低、中、高阶和天阶，若是高阶炼丹师都束手无策，便只能寄希冀于天阶，可如今还没有出现过天阶炼丹师。

　　萧歆芸沉吟片刻，道：“你此次寒毒发作，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秘境中我会保你性命无虞。”说完，转身向前走了。陆晫离平复了杂乱的心绪，不远不近的跟着。

　　愈向前走，草木愈发的衰败，先前周围的草木大多是茂盛的，显得此处异常的诡异。而且越往前走，陆晫离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制了，这时周围有一阵微小的灵力波动，陆晫离面色一变，连忙道：“别动！”

　　萧歆芸立马停了下来，但终究是晚了一步。一股强大的灵力席卷而至，两人被卷入其中，不知所踪。

　　堪堪稳住身形，头脑一片晕眩，萧歆芸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萧歆芸扬声道：“你在哪？”，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轻微响动，萧歆芸握紧剑，慢慢地摸索着向后走去。这里似乎有某种禁制，不能用灵力，萧歆芸催动不了离火符，只能逼自己尽快适应黑暗。

　　陆晫离感到有人在靠近，有些艰难道：“萧姑娘？”
　　“是我。先往前走。”
　　陆晫离扶着冷硬的墙壁，止不住颤抖，脚下未动。萧歆芸察觉到他没跟上，微微蹙眉，“你在干什么，这里很奇怪，必须尽快离开。”
　　“我走不了，你不必管我。”陆晫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受伤了？”半晌，萧歆芸没听到回应，正准备走近几步，突然听到他微哑的声音“我怕黑。”

　　陆晫离有些无力，没有再听到萧歆芸的回答，想来她应当已经走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痛苦的回忆在脑海里不断浮现，陆晫离抿紧了有些发白的唇，迫切的想要有什么能倚靠。

　　“拿着。”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脑海里的回忆，陆晫离试探着伸出手，入手微凉，似是寸凛剑的剑鞘。就这样，他握住剑鞘，亦步亦趋地往前走。一片黑暗，他看不清前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微凉的剑鞘和淡淡的冷香。心，就这样莫名的平静下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出现了一丝光亮，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蓝色的火焰和一具石棺。萧歆芸往前走了几步，感受到剑鞘处的拉扯，冷冷道：“还在害怕吗？”闻言，陆晫离意识到自己竟还握着剑鞘，连忙放手。

　　一阵强大的威压猛地逼近，两人都有点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不是真人，而是灵力凝聚成的灵体。白胡子老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是来找玄引玉的罢”，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玄引玉和你的同伴，选一个。”白胡子老头说完，便看向别处。
　　听到这，陆晫离猜到萧歆芸要找的应该就是玄引玉，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和心心念念的找寻之物，根本不需要过多抉择。陆晫离右手放在腰侧，握住铁剑，一旦萧歆芸做出选择他就找机会逃。

　　萧歆芸沉默片刻，淡淡道：“我选我的同伴。”陆晫离有些错愕地看向她，白胡子老头闻言挑了挑眉，癫狂地哈哈大笑，笑声凄切悲凉。

　　良久，他眼神有些空洞，似在回忆，出声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是我的师兄，他剑术卓绝，正直仗义，为很多人尊敬，我恰恰与他相反，修为一般，人品一般，是众人眼里最最不起眼的那个。师兄指导我，帮助我，他会在我受人欺凌时为我出头，会在我做错事时为我担责，会在我想吃镇上的烧鸭时偷偷溜下山，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是最好的师兄弟。”顿了顿，白胡子老头继续道：“可一切在我被任命为下一任掌门时都变了，师兄对我冷漠至极，我极力想挽回这段情谊，却不知从何下手。直至有一日，师兄邀我一同探一个地宫，我很惊喜，以为师兄原谅我了，没想到，他是利用我夺宝。我死了，他应当成了掌门，如他所愿了。”

　　“你心性不错，其实我没有玄引玉，但我可以告诉你玄引玉的消息。”白胡子老头看着萧歆芸，单手结印，唤出了一个阵法，“你们走吧。”
　　萧歆芸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两人踏入阵中，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风沙。“这里是西玄域。”陆晫离出声。萧歆芸淡淡道：“我没有把握解你的寒毒，最多只能稍加压制，所以我们做不了交易，就此分道扬镳罢。”
　　“稍加压制也够了。”
　　闻言，萧歆芸眸色沉了沉，且让他跟着自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萧歆芸未置一词，沉默着向前走。陆晫离知道她是默认了，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风沙刮得脸生疼，陆晫离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要什么？”
　　“噬魂灯。”听到这个回答，陆晫离下意识皱了皱眉。噬魂灯乃是上古神器，只是在千年前正道与魔教大战中，噬魂灯碎成了四块，如今有两块在玉清山和浮屠殿，另外两块不知所踪。
　　“玄引玉能指引我找到噬魂灯碎片，所以我得先找到玄引玉。”萧歆芸微眯着眼，难得解释道。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镇上的人均着异族服饰，各种兵器、首饰的摊子随处可见，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
　　“是西玄域的沙瓦族。”陆晫离看着摊子上的剑若有所思。
　　“看来你对西玄域颇有了解。”
　　“沙瓦族生活在西玄域的大漠深处，以冶炼、打铁为生，这里一一符合。”陆晫离平静道。

　　没走几步，前面有一阵喧闹声。“别打了，你们放过我的阿青吧，她还是个孩子”，一中年妇人苦苦哀求着。围观的人很多，都是冷眼旁观，没人上去阻止。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小兔崽子，你爹就是个懦夫，是罪人，你娘怕也是接待过很多男人，而你，是个野种。”

　　此言一出，萧歆芸神色冷了几分，陆晫离径直上前，冷冷的睨着那汉子，随意挽了个剑花，凌厉的剑气逼退了汉子。那汉子看出这两人不好惹，转身欲逃，陆晫离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骂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
　　“你要如何？”汉子的声音有些发抖。“如何？”陆晫离冷笑着重复了一声，下一刻拳头便砸至汉子的脸上，一拳又一拳，汉子脸上很快血肉模糊，求饶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陆晫离完全未觉，拳头欲再次落下之际，萧歆芸抓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再打下去，这人就活不了了。”陆晫离一怔，松开了汉子的衣领，刚才的自己像是魔怔了一样，竟起了杀心。

　　这时，周围的人群主动让出了一条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过来，不怒自威，“你们将我的族人打伤至此，意欲何为？”
　　“这对母女受此人欺辱，我不过是将他施加的欺辱还给他罢了。”陆晫离抱着手，冷然道。
　　“如果我说这对母女本就该受这些欺辱呢？来人，把他抓起来！”老婆婆冷笑道。

　　“族长，我们并非有意为之，只是不知晓内情。刚才我听沙瓦族人说近日有一妖兽扰得大家生活不安，我们可以帮忙除去这妖兽，但前提是…”萧歆芸走近了几步，低声说完后面的话。老婆婆听完这些话，阴沉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吩咐道：“带他们去客房休息。”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我是付岩，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云。这位是…”萧歆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在下陆晫离。”付岩笑了笑，“云姑娘，陆公子，请跟我来。”

　　通过付岩的讲述，两人才知道原来是这中年妇人的丈夫无意放出了妖兽，本是无心之失，坏就坏在抗击妖兽时他偷偷跑了，那批人里只有他活了下来，因为害怕族里的责罚，他连夜逃出了沙瓦族，留下妻女饱受族人的欺辱和唾弃。那汉子的兄弟死在了那次抗击妖兽中，他对这一家人恨之入骨。

　　付岩走了后，萧歆芸微蹙着眉，“你太冲动了。”陆晫离知道自己下手一时失了轻重，他叹了叹气，“如若我不制止，那对母女该怎么办，祸不及妻儿。”
　　萧歆芸定定的看着他，“你能制止一次两次，那我们离开后呢，你的制止是永绝后患还是会换来更可怕的报复？”
　　陆晫离哑然，“确实是我冲动了。”

　　萧歆芸转身欲回房间，听到身后人一句“萧姑娘”，停住了脚步，“何事？”
　　陆晫离顿了顿，问道：“那时为何不选玄引玉？”
　　“我承诺过在秘境中保你性命无虞，承诺过的事，就算不情愿，也得做到。”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起伏。

　　这话骤然听上去很正派，但是，什么叫“就算不情愿”，陆晫离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