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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不委屈,不委屈,长姐待我们最好了!”苏禹顾不得跪的发青的膝盖,饿了许久的肚子在大声叫嚣,他第一个冲到食盒前,高兴地像是只疯狂摇尾巴的狗崽子,边吃还不忘边挖苦苏以宁道:“除了一些偏远乡下,现在外头早就不兴叫阿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活在十几年前的人呢。”

      苏以宁不语,全当没听见。随着前朝覆灭,元昌这十一年间改换了许多规矩,譬如废除宵禁,譬如开通市舶,又譬如更改了所谓的“称呼”。

      但苏以宁愿意这么叫,从她还是个糯米团子的幼童起就跟在苏时语身后一口一个“阿姊”,苏时语每每都会温柔回应,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

      眼前的面条热气腾腾,香气诱人,面码上撒了小把葱花,上头摆着整齐的青菜叶,底下还窝了滚圆的鸡蛋。

      苏以宁碗底放了一个滚圆的鸡蛋,苏禹却有两个。

      她似有委屈的看向阿姊,苏禹在一旁则是夹起那第二颗蛋,极为幼稚的对着她咬了一大口。

      “真是两个长不大的,什么事都要斗上一斗,争上一争。”苏时语笑的眉眼弯弯,她从食盒底部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碗,碧绿的碗中冒着凉气儿,光是看到它便也觉得十分凉爽解暑——

      这正是苏以宁心心念念的冰酪。

      接过小碗,苏以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碗冰酪,一时间有些如获至宝般的不知所措。

      “好啦,阿姊怎么会厚此薄彼,不记得我们宁宁呢?快吃吧,以后想吃阿姊随时给你做。”

      昏暗不明的祠堂中,苏以宁重重点了下头,苏时语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是小时候安慰她那样的轻柔,若是光线再明朗些,苏时语便可以看到她脸上的两道泪痕。

      这样好的阿姊,这样温柔的阿姊,本该嫁一个心怡的郎君,平淡而又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可阿姊却死在她人生最甜蜜的日子之前,病逝于她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前一晚。

      苏时语是有婚约的,只不过男方尚在丧期,所以便一直拖着,从她十六岁那年拖到了如今的十九岁。
      当时京中便说是阿姊克死了未来婆母,直到阿姊病逝,又有人说她福薄本就不该嫁给那状元郎,所以最终连自己都克死了。

      苏以宁望着阿姊的脸庞,暗自发誓,既然她能重新来过,那她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苏时语跪坐在二人对面,祠堂内难得平静,二人各自吃着碗里的面条,气氛勉强称得上是祥和。

      过了好半响,苏时语才恍然想起一件事,对着苏以宁说道:“对了,我今日见到秋儿,她央我带一句话给你。”

      苏以宁放下碗筷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我也不甚清楚,是一句没什么头尾的话,但她说你能听懂。”苏时语思索着:“秋儿说,故人已至,可否需要她再做些什么。”

      苏以宁喃喃道:“不用了,她做的很好。”
      故人已至......苏以宁让秋儿寻的故人,便只有萧淮之了。
      萧淮之原来早早的就出现在了破庙旁,难怪前世自己捡到他时,他虚弱的只剩一口气,还因没能及时救治而落下残疾。

      可为何偏偏是今日!
      眼下自己尚在被困在祠堂......旁边还有个不肯消停的苏禹。

      但这种事情她单独交给谁去办都是不放心的——必须自己亲去一趟!

      -

      城南街道上,酒肆内仍热闹非凡,街道也偶然能看到几个商贩不肯收摊。
      一辆马车紧挨着街道,慢悠悠走过。

      车内的人倚靠在马车窗边,双眸微眯,宽敞马车内只有他一人,他却仿佛有人在旁边一样自言自语着。

      “她似乎知道我是谁。”

      好半响后,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传来,马车内翻进来一个黑衣男子:“既如此,我便去查一查这个苏家二小姐,若发觉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黑衣男子比个个动作,那便是起了杀意。

      景恪端坐在中间,似乎在回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苏以宁那双漂亮的凤眼中,有审视,有防备,所以他故意编了个柳三的名字,虽然苏以宁面色如常应下,仿佛刚刚的戒备只是他的错觉——

      一片绿叶顺着半敞开的窗落入马车内,停留在修长的指尖。

      忽的,那戴着羊脂白玉戒指的手掌收拢,绿色瞬间被碾碎,随后薄润的唇边吐出几个字:“罢了,只是个小姑娘。”

      “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要嫁入裴府的,裴含又是太子那边的人......杀了她对我们只有好处......”

      景恪似笑非笑般望了他一眼,黑衣男子便停了话头。

      “属下多嘴。”

      车轮滚地卷起尘土,马夫架着车顺着还算热闹的街道往城南奔去,车内主仆二人全然不知他们所谈论的主角——“苏二姑娘”,此时就只与他们隔了一条街。

      ......

      仅隔了一条街,苏以宁这却是冷清了许多,大街上只有她一辆马车,周边连个商贩都不曾有。

      “小姐,不然我们还是回吧,大人知道你又偷跑非打死你不可!”秋儿有些欲哭无泪,要知道苏以宁的计划如此大胆,她也就不在晚上想法子去递话了。

      “不怕,我心中有数。”苏以宁信誓旦旦的,前世她也干过类似的事情,父亲怒火虽甚,但也不至于气到动家法。

      两人依偎在狭窄的车厢内,车身颠簸,苏以宁身上早已不是那件水绿色长裙,反而换上了苏时语穿的梨花白素锦纱裙,她五官长得好看,衣服在她身上也平白多了几分俊俏,若在平常秋儿定要一通乱夸,此时此刻秋儿心中全无心思想这些,只盼着苏以宁回心转意回苏府去。

      “我们虽是从角门处偷溜出来的,却也被几个人瞧见了......小姐,当真不要紧吗?”

      苏以宁不甚在意挥挥手,“从前不也被瞧见过吗?放心吧,只要不碰上倚月菀的人,不会有人去告状的。”

      “从前都不是在夜里!小姐,现下可都亥时末了!况且、况且大公子那边呢?你们一同在祠堂,大公子也不会去找大人吗?”

      “他啊......”想起苏禹那气的半死的模样,苏以宁心中腾起不怀好意的愉悦,“有阿姊坐镇,他就在祠堂老实待着吧。”

      马车一路翻腾,最终在一座荒废许久的落庙宇门前停下。
      庙宇前挂着半掉不掉的牌匾,依稀能看出上面写着“定安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与京中人们常去的佛山寺不同,自改朝换代后定安寺便也随着朝代更迭而逐渐落寞,现在是空有一座庙,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前世的苏以宁醒后正为了裴含拈酸吃醋,又听说定安寺求姻缘十分灵验,只要是真心恳求,其心愿便能上达天听,从而得到观音娘娘的垂怜。

      那时候她执意要来,直到真正站在了寺庙门口,才发现与她所想相差甚远,庙里甚至连个僧人都没有。
      当真是雄赳赳的来,灰溜溜的走。

      秋儿结清车夫的银两后,小跑到苏以宁身旁,眉头皱的紧紧地,不确定地问:“我们当真要进去?”

      “进!”苏以宁拎着裙摆,率先踏入了定安寺的大门。

      寺庙内与外面如出一辙的凄凉,破旧的供桌上只剩灰尘与不知放了几年的瓜果。
      四周多年都是荒无人烟,因此阴森得很,秋儿心中直打鼓,正想着要不要再劝劝自家小姐,低头一看,正巧看到供桌底下伸出一只血手,突然握住了苏以宁裸露在外的脚踝。

      “啊!小姐——”

      秋儿尖叫出声,苏以宁险些没站稳,紧接着供桌底下探出一个人,他身形摇晃,直直扑在了苏以宁身上,声音沙哑道:“别动。”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那架势凶狠骇人,像濒死的野兽紧紧锁住唯一的猎物,占满血污的双手握住苏以宁的手腕与脖颈,少女的脖颈脆弱纤细,仿佛他微微一用力便能将其掐断。

      月光之下,皎洁的光从破洞的窗户中照入,苏以宁看到那沾满血污的人儿压在她身上,与记忆中的矜贵骄傲的少年全然不同,男人只剩下近乎绝望的戾气,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同时,他也看清了身底下的女子,如月光般的白衣被自己沾上血污,此时的苏以宁好似被拽入凡尘的仙子,他看到那张嫩生生的脸蛋,乌黑的眉,像樱桃般鲜嫩红艳的唇,她似乎是被吓到了,眼中蕴着的雾气,随着眼波流转好像随时能哭下来。

      不知是因为女子的模样过于无害,还是困兽早已力竭,他松了手上的力气,一头栽倒在旁边。
      这些时日的奔波躲藏使男子精疲力尽,眼前一阵晕眩,他却突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许就死在这也不错,至少不是死在那群人的虐杀中死去。

      心如死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间,女子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颤抖着,朱唇微启:“别怕......”

      最后一刻,他听到苏以宁说,“别怕,我会带你走,我会带你回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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