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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会 ...

  •   李麟川现在还感觉不可思议,他居然要再一次和金铭宇见面了。

      用他的同事兼知心好大哥徐文野的话说,冷脸小王子Calvin今天在场上春光满面的模样,精神得和他结婚那天似的,但凡他再走慢一步,牙花子都得在T台上咧出来。

      说得倒是一点不夸张,李麟川拎着饿了一天的瘪肚子在台上走得神采奕奕,明明休息了也没几天,回来是腿也不瘸了,背也直溜了,自己在后台溜达时不时还挠着脑袋乐一下,看谁的眼神里都带着笑,跟偷了大伙钱包似的。

      “Vin,最近谈恋爱了吗?”

      过来人徐老师精准打击,一下就给李麟川搞得耳朵尖发热,红着小黑脸要笑不笑的假装低头收拾梳妆台,粉底液盖子直接往卸妆水上怼。

      “也……也不算吧,没有。”

      “难怪最近你肚子上都长出肉了,幸福的同时,身材管理也不能松懈啊。”

      徐文野笑着拿走被他蹂躏的瓶盖原路放回架子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贴他耳边很小声跟了一句,“对方知道你的情况了吗?”

      李麟川眨巴眨巴眼,花了几秒钟思考才听明白了话中含义,怪难为情的点点头,耳朵一下闹得更红了,手足无措的一会儿摸摸脖子一会儿挠挠脸,嘴唇抿得严实像怕气儿跑了似的,扭捏得不知道怎么待着好。

      知心大哥一看这表情立马心中了然,慢悠悠挑起眉对着他的后腰拍了把,“速度这么快,不像你啊。那孩子就那么好?”

      “哈哈、……啥啊,啥就、就好了,哥你瞧你话说的……”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要注意安全措……”

      “Lille——呀西八!你在哪呢?小嫂子接你下班,早く出てきてください——”
      (快点出来——)

      李麟川正在这面红耳赤,隔壁更衣室语言系统混乱的日本同事未见其人先闻其大嗓门,给俩人一块喊了个激灵。

      脾气火爆的日本男模今天心情不太美丽,大步流星走路带风,硬底马丁靴跺得走廊地板咔咔的响,往屋里进着也没耽误他手上相当简单粗暴的脱上衣,满头银发被领口捋得像坨鸡窝,假眉钉跟着一起被捋掉在地上四处乱滚。

      “Exo me——?走廊里谁放的烂歌啊?这么大个中国歌手how how how many,除了他别人没嘴吗?”

      此时此刻门口依稀能听见的,正是金铭宇刚发的新歌。

      安藤悠里越说越火大,又骂咧了几句没人听懂的母语,大抵是血脉压制,关西活喇叭没等再嚷几句,就被加州Monster一把捏住了后颈皮,即刻脖子一缩,前一秒还穷凶极恶的吊眼瞬间弹成了无辜的圆形,嘴巴怂兮兮的一咧,嘿嘿笑了起来。

      “哥……延羿在门口等你呢。”

      “No、Noise, okay?”

      “はい、はい、わかりましだ……”
      (是、是、我知道了……)

      安藤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报完信拎着衣服就跑了,跑得比来得还快,临走倒是没忘了等他哥背过身去,再扒着门边挤眉弄眼,对着徐文野的后脑勺耀武扬威。

      “下次再八卦你的男朋友吧,记得讲得详细点。”

      徐文野衣服其实早就换好了,对着镜子半天都是在打理发型整理衣领袖口,非把自己鼓捣得跟新郎官似的。

      李麟川记得从他们认识起,徐文野就有这个习惯,他还在谈恋爱的时候解释过一次: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The right就会明白,如果你很爱一个人,无论见面多少次,都会想用自己最好的样子。

      现在他都是孩子的爸了,每次见他的爱人还是会带着满眼一如既往的爱意,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

      李麟川突然有很多话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他杵在旁边犹豫不决的看徐文野收拾,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他拎包要走前叫住了他。

      “哥,其实我有点好奇来着……那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公开结婚和孩子的事啊?”

      徐文野最近大概回答过不少次这个问题,对他的提问并不见怪,只是稍有一瞬的停顿,便风轻云淡的回答,“之前不公开是为了保护他,现在选择公开是因为我爱他。事实上应该说,我们相爱,再如何权衡利弊,也抵不过我们相爱。”

      每一个字的语调听起来都稀松平常,但每个字听起来都那么有份量。

      李麟川有点愣神的看着他,脑袋里反复的想这几句让人羡慕又彷徨的话,他发现每次徐文野说起爱,都是如此的坚定且骄傲,自始至终从未改变,仿佛这也是一件让他骄傲的事情,比起其他一切都毫不逊色的、体面且骄傲的事。

      “不相爱的话……不行吗。”

      李麟川是下意识的脱口,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听着别扭,又赶紧笨拙的解释道,
      “我是说,呃…如果是一个人很喜欢,另一个人没那么喜欢的话……就、但是喜欢的那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另一个人可能只是一点点的喜欢或者……或者不喜欢之类的。呃……这样也会幸福吗?”

      “这个问题让我来给你解释肯定不够深刻,Vin。有空你可以去找悠里聊聊,他这辈子遭受过唯二的致命打击,一次是跟人渣分手,一次是意识到世界上真的没有奥特曼。”

      徐文野说完,简单跟他挥挥手留了个bye,甩开长腿一溜烟的跑出去见老婆去了,只留下李麟川一个人呆愣的站在原地,努力回忆他悠里哥的分手经历。

      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好像就有那么一次是惨绝人寰的。

      淦,跟金铭宇那次。

      ————

      距离即将再次见到李麟川只剩半个来小时了,金铭宇正焦灼的在家里满地溜达,心里七上八下,如果不是楼下职业打拳的邻居今天在家,人也有可能正在七上八下。

      要不是栾星楠说卓一又咬牙切齿的威胁他了,其实金铭宇还是不太可能痛下决心见李麟川的。

      那天他甚至破罐子破摔的想过,这电话要是能打通,干脆就趁着给自己的小助理伸张正义的气头,叫他赶紧去把孩子打了算了,可后来栾星楠又给他把事解释得明明白白:人家是两厢情愿的,不算卓一欺负人,只是因为那臭小子一觉醒来没事人一样,这种态度让情窦初开的小处男很是受伤,眼泪才没控制住的。

      刚酝酿好的歪理,啪,没了。

      所以金铭宇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一咬牙,一狠心,决定硬着头皮亲自上。

      具体的计划比较缺德,就是他诚意满满的把李麟川叫过来,在这个除了他俩不会有第三个人在场的地方,态度诚恳语气良好,满怀歉意与关怀的引导他,让李麟川自己承认他俩的事都是他自己乐意,无论他俩之间发生过什么,金铭宇都没骗过他,也没逼过他。

      话要是能说到这,到时候孩子他爱打不打,录音证据在手里握着,就算真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他也没什么怕的。

      金铭宇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装模作样他最擅长了,一点温情就能摆平的事,犯不上再冒别的更大的险。

      只要这出情真意切的烂戏顺利演完,到时候无论再出什么岔子,公关都可以一盆脏水全泼在李麟川头上,而他只要随便澄清几句,拿出证据,再掉几滴鳄鱼的眼泪卖卖惨,这事也就糊弄过去了,毕竟谁也没趴在过他俩的床底下,李麟川也不像会使什么阴招摆他一道的人,他一个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狐狸,对付一个半只脚还没踏进来的小绵羊,简直是绰绰有余。

      正巧他刚把录音笔塞进沙发缝里,门铃就响了。

      李麟川没有自己输密码进门,是乖乖等到金铭宇来开门才进的。

      再次重逢的场面意料之外的过分平静,门开了,四目相对,金铭宇没说话,李麟川也没说,两人呆立在门口互相看了会儿,金铭宇把他拉进房间来关上了门。

      李麟川在玄关换鞋,蹲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不太稳,很仓促的扶了一下鞋柜。

      金铭宇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比之前摔倒那次还瘦了些,棱角分明得有些脆弱,他见过一些李麟川只给他一个人见过的样子,可也没有过什么时候,总是活力满满的人露出过这样疲惫的神情。

      李麟川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同情还是怜悯都不尽准确,非要形容可能是有那么些难以言说的不忍,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他也注意到李麟川的眼睛旁边有些紫红的血点,那是剧烈呕吐导致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紫癜,他只在一次严重的宿醉后从自己的脸上见过,但也还没到这种程度。

      李麟川只是站在他面前,他就能轻易看出这几个月他过得有多差劲。

      可是他还注意到,李麟川今天每一绺头发都理得一丝不苟的,半长不短微微卷曲的头发很难打理,他也曾经留过一小段时间,嫌麻烦才剪了。

      李麟川身上没有香水味,所以衣服上洗衣粉和柔顺剂的淡香格外明显。

      这一身衣服金铭宇也有印象,当初在节目里李麟川吊儿郎当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他随口夸了句款式很不错,尤其穿在他身上特别好看。

      这次李麟川原封不动穿来,但不再是松松垮垮的了,领口和袖口每个细节都很平整,甚至他记得之前肩膀的哪里有一根线头总晃悠着,这次已经没有了。

      “你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先去下洗手间。”

      金铭宇感觉自己起了些相当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所以他得赶快去洗手间抽根烟平静一下。

      李麟川很顺从的点点头,自己去沙发上坐着了,而金铭宇几乎是用逃的大步离开客厅钻进了洗手间,人已经坐在了马桶盖上才发现,匆忙间他根本没带烟盒进来。

      算了,想来怀孕的人也闻不了烟味,不抽也罢,他本来就害怕看到李麟川这个样子,如果还要让他看到更狼狈的样子,这件事非要没完没了,不得了断。

      他这满肚子的坏水,不过是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生存之道而已,归根到底,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虽然有时候做事挺丧良心,但也一点没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况且一开始就是他做错了事才让事情变成这样,是他对不起李麟川,他不是不明白。

      心软是大部分人类的致命弱点,心软有时候不全然是出于善良,而是出于懦弱。

      金铭宇承认自己是个草包,不多的勇气都用来给自己悬崖勒马、及时止损了,他坚信,对别人心软就是欺负自己,今天也一样,他同情别人谁又能来同情他?草包就像草包一样自私就行了,何苦难为自己呢。

      他离开洗手间回去时,李麟川依然安静的坐在那,见他回来就弯起嘴角笑,眼睛还是闪闪的。

      “今天我来,其实是想把之前的误会都解释清楚,哥,你就先听我说吧。”

      李麟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也不等金铭宇先坐下或是先说点什么,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话一脱口就让金铭宇怔怔愣住,脚步不自觉的停在了沙发旁边。

      “那天晚上的事,我承认是有故意的成分,就是想和你发生点什么所以才亲你的,不然谁大老远跑去听演唱会啊?我对你那些破歌一点不感兴趣,吵吵嚷嚷的氛围也烦,就想着完事了再去,反正是为了一夜情而已,谁想花钱买票听什么演唱会啊,浪费。”

      什……?不对,不是的。

      “费了那么多心思追你,你还是对我无动于衷,被强迫了也是你自找的。不过你也不算吃亏吧?想跟我睡的人多了,我都看不上,就你不一样,为了你我可是费劲了心思,啧……不过你也真是没趣。”

      ……在说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

      “怀孕这件事虽说不假,但孩子不是你的。我知道你个死脑筋的老好人,所以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我挺喜欢你的,你待我也不错,所以今天特地来告诉你一声,别误会,不是你的啊,放心吧。”

      李麟川胡说八道的语气相当从容轻快,可眼神却始终躲闪,脸色怎样装作坦然还是紧巴得相当明显,那一字一句刀割般的谎话,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脱口的,以金铭宇的胆量,甚至不敢一想。

      他想,如果李麟川抬起眼看他,那双眼里正含满的水光,一定会迫切的祈求他开口,叫他停下。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们别再来往了,免得给彼此惹麻烦。”

      他说完不太自然的笑了笑,仰着头定定看了金铭宇一会儿,起身过去抱了他一下。

      拥抱十分短暂,就像他第一次抱金铭宇时那么短暂,也和第一次一样,他松开手几步就跑去门口换自己的鞋子,始终背对着金铭宇没再转过身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金铭宇哑口无言,呆愣看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了胸口般难受。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他发不出声音,一时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金铭宇其实很懂人,他懂人就是人,人是很脆弱的动物,是血肉骨堆长在一起的,同样的一群生命体,没有谁能比谁强到哪里去,人应该都很自私、弱小、胆怯,应该无一例外。

      可是他不懂李麟川,至少此时此刻,近在咫尺,他都没有看懂。

      李麟川匆忙的走了,从他进门到离开,好像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

      这件事至此应该算是有了一个了结,可金铭宇依旧觉得恍惚,方才李麟川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难懂,但他就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明明这理应是他期望的最顺利的结果,短暂的对峙间他甚至没有费一句口舌,李麟川就自投罗网,不管有的没的真的假的,领奖一样一口气把罪过通通揽到自己身上,恨不得一点光也不让金铭宇沾去。

      可金铭宇却觉得心悸,像生挨了几个耳光。

      金铭宇想不通,就只能再听。他摸出沙发缝里的录音笔按停,重播它录下的每一句话,不知道循环到了第多少遍时,他才注意到了开头的一段细微的杂音。

      他放大音量,听见了那些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先是轻轻的几下,停顿了有十余秒,后又急促且重的出现了一声,到此戛然而止,接上了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李麟川开始说话。

      他再调高些音量,举到耳边仔细的听,反复的想,琢磨了许多遍,才恍然大悟,心跳都滞了一瞬。

      可那一刻的心情要怎么形容,他根本说不上来,说像挨了一闷棍实在太轻,心口被扎上一刀可能也不过如此,猝不及防,来不及悔恨,痛得人清醒,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怎么可能想得到会是这样。

      这是录音笔被掏出了沙发缝,又被仓促塞回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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