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上神当社畜》大雾璀璨

49、第 49 章

　　下午时，慧婷给周止野发消息，说是她的家人已经带她妈妈去医院做完体检了，他们今晚直接在县城住下，明天去医院领体检结果。

　　彼时周止野刚抱着予安洗完澡回到卧室，他盯着屏幕上慧婷的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发了几句安慰的话。

　　晚上时，慧婷发消息问了周止野关于他爸当时的情况，比如他爸当时是硬撑了多久才去的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前有没有特别明显的征兆。周止野又安慰了两句，说她妈和他爸没有可比性。

　　安慰完后，他又忍不住问了慧婷妈妈更多的情况，比如多久之前就开始痛了，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

　　慧婷：半年前就开始痛了，刚刚他们拍了我妈的视频给我看，我都快认不出她了。她现在好瘦，脸好黄。

　　下一条消息就是一段视频。

　　周止野点开，视频里的女人似乎是在宾馆的房间，女人冲镜头虚弱一笑，她的身后是一扇窄小破旧的窗户。老家那边应该是阴天，大白天开着窗开着灯，视频里的房间都显得有些暗。

　　他忍不住心里一紧，仔细看了好几眼，才认出了这是慧婷的妈妈。

　　原来，瘦脱相了是这样的。

　　他当即就什么安慰的话都不会说了，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等明天结果吧。

　　接着，他在百度输入关键词：暴瘦、脸黄。

　　然而弹出来的几乎都是营养不良、贫血之类的说法。除此之外，还有说肝脏问题的。

　　予安已经在他一旁睡着了，这妖侧向周止野睡，他似乎不喜欢垫枕头，一会儿往下挪一点位置，一会儿又挪一点，直到垫不到枕头。

　　周止野已经好几次发现了这妖的这个小动作，本来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垫高枕头，给他换了一个低的，他还是会下意识往下挪，歪着头枕着席子。

　　他盯着他锁骨上的吻痕看了好几秒，今天下午似乎是做得有些狠了，第三次时，这妖在床上惯常爱隐忍的性格，也忍不住轻颤着嗓音喊他慢些。

　　他伸手，越过予安在床上抓起一件T恤往身上套，下身是一条运动短裤，握着手机走出房门，来到阳台。

　　他的指尖夹着烟，手机屏幕界面还是关于暴瘦、脸黄的搜索结果。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他原本想着下午抱着予安睡会儿补个觉，昨晚他睡太少了，晚上还要去上大排档的班。

　　然而慧婷发过来的视频像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底，他没办法顶着这块巨石安稳入睡。

　　周止野想起了有一年，慧婷家的果子卖了好价。那一年是周止野妈妈离开家的第二年，慧婷爸妈拿着卖果子的钱分出了一部分给小孩买新衣服和饼干，这其中也有周止野的份。

　　他们给周止野买了一双鞋一件外套，两条裤子，一件上衣，两盒桃酥饼。给慧婷哥哥买的是一双鞋一件外套，一条裤子和一件上衣，一盒桃酥饼。

　　两根烟燃完，他像是放弃似地，退出了浏览器界面，回到房间，在予安身边躺下，就这么睁着眼睛盯着这妖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

　　梅花香淡淡地飘了过来，他突然觉得，这花香似乎比烟管用，能让他心安，于是他更靠近了些。

　　他上午时还想着今天跟便利店老板发个消息说一下，明天回去上班。但是他心里想着慧婷妈妈的事，怕上班不能及时收到体检结果的消息，于是他他决定先别说了，先等等明天慧婷的消息，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他就直接去上班。

　　至于另一种结果，那是他想都不愿想的。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翌日下午一点半，慧婷先是给周止野打了电话，得知他在家，没几分钟，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止野匆匆套了衣服去开门，慧婷早已泪流满面。

　　周止野忍不住一愣，一股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愣愣问道：“怎么了？”

　　“周哥。”慧婷声音哽咽：“我妈妈她…”

　　周止野瞪着眼睛听着。

　　“肝癌晚期。”

　　慧婷说出这四个字时，已泣不成声。

　　大脑像被一道闪电劈中，怔愣半晌后，周止野强行冷静地拍了拍慧婷的肩膀：“收拾东西，我陪你回去一趟。”

　　几年前有一次周止野没有买到回家的客车票，他上网寻求办法，加了一个贵州的顺风车车主群，因为顺风车的价格是客车的好几倍，坐了那一次之后，他就把这个群屏蔽了。

　　现在他又重新点开了这个群，意外地发现群里的司机还是蛮活跃的，他在群里问有没有今天广州到从江的车。过了几分钟才有两个司机回复他。

　　司机1:明天可以吗？我明天去贵阳，可以路过从江。

　　司机2:我可以明天早上送你去。

　　周止野又发了一条：要现在出发的，可以加钱。

　　40分钟后，一辆大众轿车停在了他楼下，正是接他们去从江的司机。

　　想了想，周止野还是给予安发了一条消息：慧婷妈妈病重，我陪她回一趟老家。接着他又给大排档的老板发了条消息，请两天假。老板叨了他两句，说下次请假一定要提前报备。

　　夜晚九点半，他们抵达从江县人民医院大门。慧婷背着一个小双肩包，她只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周止野只拿了手机、钥匙、钱夹。

　　周止野只在小的时候来过几趟这个医院，再次来到，恍如隔世。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带着慧婷来到了住院部所在的大楼，搭乘直梯来到三楼。出了电梯右拐就看到了第一间标着301的病房，他们沿着狭窄的走廊往前，看到了310病房。

　　房门敞着，他们直接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慧婷妈妈。

　　跟视频里一模一样，却比视频里更直观，让人看得更难受。

　　慧婷刚想出声，阿姨连忙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指了指她的隔壁病床。

　　慧婷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约莫30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在隔壁床睡着了。

　　慧婷了然地点头，他们走到床边，阿姨顺手在床头位置拿了一个苹果伸到周止野面前，小声说：“止野，吃个苹果，都洗过了。”

　　周止野接过苹果，见这两人把脸皱成了苦瓜相，阿姨又宽慰道：“你们别难过了，反正人啊，总要经历这么一遭。”

　　这话一出，慧婷更是难过，她背过脸抹了一把眼泪，才开口问道：“医生怎么说。”

　　叔叔一脸憔悴，往门口方向指了指：“我们出去说吧。”

　　“这种事情你们还要背着我说啊？”阿姨瞥了一眼叔叔。

　　叔叔指了指隔壁病床的年轻女人，说：“我只是怕我们人多，打扰别人睡觉。你放心，我们不会瞒着你什么的。”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外面走廊。

　　“止野，你有烟吗？”一出到走廊，叔叔就开口问道。

　　“爸，止野好像好久前就戒烟了。”慧婷哥哥说道。

　　叔叔一愣，了然点头。周止野从口袋掏出烟盒，又指了指对面禁止吸烟的标牌，说道：“叔，我们换个地方抽吧。”

　　于是他们往前走，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小阳台。

　　县城的夜色黑得深沉，今晚连月亮都没有露脸。

　　三个男人动作一致，他们面对着外边的夜色，一手夹着烟，手肘撑着阳台围墙，慧婷站在上风口，她哥哥的旁边。

　　“晚期，门静脉癌栓，肝功能很差，没法手术，没法化疗。医生说，最多三个月。”叔叔盯着远处仿佛深不见底的黑，缓缓开了口。

　　在来时路上，他们就一直搜索关于肝癌能不能治好，能活多久之类的词条。那时他们就隐隐知道了希望渺茫。

　　司机开得很快，慧婷全神贯注盯着手机，中途她在车上撑着塑料袋吐得昏天黑地。司机要把车开去服务站开门开窗给车通风，他们连忙求司机别停。

　　担心自己再吐，慧婷不再看手机。她发现闭上眼后呕吐感也没那么强烈了，于是，后半程路她都闭着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们放下手机后反而冷静了些，也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而如今听到了结果，他们才发现之前所谓的心理建设都是拿泡沫筑成，现在全线崩塌。

　　“医生还建议，接回家静养。”慧婷的哥哥赵培勇又说。

　　在十几年前，周止野就被类似的话重创过了。如今再听，仿佛是两把刀子剜着他的心头肉，一把新的、一把旧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边要接连发生这些事。他们一辈子勤勤恳恳，甚至都没享受过什么好的生活，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能吃饱饭，冬天不受冻，再者就是希望儿女能健康长大。就只是这样，为什么这些事情要找上他们！

　　原来人的生命，是这么脆弱。

　　十点半查房，到时只能留一个陪护，慧婷留下。现在已经是十点二十分，周止野站在走廊里病房外，其余几人都已经进去。

　　突然间，周止野特别想念那只妖，就像是溺水之人想念着一棵救命稻草，于是他不抱希望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意外的是，这次这妖瞬间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