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池醒

12、海蓝宝石

　　香水算是个引子，对方抛个话头出来，喻久烟收下后也不太好意思避开，有些僵硬地问一句答一句，还算和谐。

　　林听枫不是很在意。

　　他这几年可谓是见识过太多人，心里自有一杆秤，不喜欢哄着别人玩，也不影响笑着把道德素质低下的拉入黑名单。

　　看到这一幕时，他甚至想。

　　送个礼物就不好意思躲着了，这么有礼貌吗。

　　“你是不是没签公司。”

　　话题跳的太突然，坐在后座旁听的何然一时有些跟不上。

　　喻久烟显然也没跟上：“对。”

　　“哦，”林听枫点点头，没说话，正当喻久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时，突然说，“那你要来Lin吗。”

　　“啊？”

　　“你二我八，让柳宵带你，助理也招新的，先签三年，如果你想的话五年也可以，”林听枫想了想，又说，“我还可以给你交五险一金。”

　　喻久烟一时没说话，似乎是被这条突如其来的求职短信震撼到。

　　而且还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参与面试，这边电话打过来跟他说你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过了一会，喻久烟才试探着说：“有点，太突然了。”

　　“不急，你考虑考虑。”林听枫很好说话。

　　喻久烟连忙道：“我签！”

　　说完才觉得自己应得有些太快，补了一句：“不用考虑。”

　　不怪别的，林听枫开的条件相当诱人。

　　毕竟喻久烟从严格意义上来看，也就是个小火了一阵的五六线。

　　不少人在他这个阶段都是和公司五五分、六四分，一口气签两年的都算多，大多只是签一年试试水，更别提还让柳宵这样的经纪人带他。

　　柳宵是谁。

　　柳宵可是带出两个视帝的女人。

　　这么算下来，最不值一提的居然是老板是自己偶像。

　　喻久烟怎么可能不心动。

　　林听枫说完那句话后，喻久烟唯一的想法是，我要是不签就是有病。

　　林听枫有些震住，藏在透粉镜片后的双眼眨了眨，说：“那等回去，你去一趟我工作室。”

　　“出于某些你马上就会知道的原因，我只能在上海待不到一天。”

　　与业内很多同行开工作室的位置不同，Lin工作室并不在产业园或影视乐园，而是位于寸土寸金的陆家嘴。

　　地段很豪华，价格很昂贵，何然曾感慨过这一块砖能买他一条命。林听枫倒也没大气得买下一栋楼——即使他可以买，但是用不到。

　　他最后只租了一层，面积不算太大，胜在采光通透，装修后改完格局，自己几个月才过来一趟，基本属于半放养。

　　忽略掉整个商圈内每天两杯星巴克手提爱马仕的小资白领，Lin工作室简直是一股清流。

　　签艺人，但是除了老板本人都有点糊。养经纪人，但是除了岑玥都比较闲。

　　林听枫这一趟很赶，何然都没跟过来，直接去他家收拾行李，当晚就得一起飞横店。

　　主要还是为了签喻久烟。

　　其实这事他在不在场不是很重要，但林听枫转念一想人家多半是冲着自己来，这会不在多少有些不合适。

　　所以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便匆忙赶来。

　　好在飞机上睡了会，这会不至于疲劳驾驶。

　　纯黑的玛莎拉蒂levante停进专属车位，林听枫拉下手刹，开门下车。

　　这趟出去拍戏，两个多月没回工作室，等员工再看见他时，都是一脸“你还记得这有个工作室”。

　　林听枫特意换了副黑色镜片的墨镜，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忽略掉所有人的目光。

　　《逆流》的片酬尾款最近刚打过来，财务看见林听枫宛如看见胜利曙光，拿着报表直接去他办公室堵人。

　　“该交税了林老师，签个字吧。”

　　彼时林听枫刚从法务部回来，商讨完新合同分成，椅子还没坐热，就被迫数着那几个零一时无言。

　　半晌，他签完字，说：“再给何然划笔奖金，别走公司账户。”

　　财务问划多少。

　　林听枫说了个数。

　　财务直视着林听枫，目光带上些死气，没有说话。

　　“……”林听枫眼神飘忽地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没人知道何然最后拿了多少奖金。

　　只知道财务部的小姑娘那天打完钱后，电脑浏览器的最后一条记录是，如何从零开始做艺人助理。

　　林听枫忙完所有事，又回到办公室那把椅子上坐着，看了眼时间，打算用手机再看一遍《问千秋》的剧本。

　　文档刚打开，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一道弹窗。

　　林听枫沉默片刻，关掉文档，打开微信。

　　影剧院：林老师我到了。

　　距离约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林听枫回了句我去接你，认命叹气。

　　电梯速度很快，林听枫刷完卡，顷刻间便抵达楼下。

　　升降中的两秒，他想，可能今天注定忙。

　　签合同的过程太过顺利。

　　喻久烟几乎没有仔细看内容，粗略过了一遍便将名字写上。

　　白纸黑字，喻久烟三个字写得劲瘦有力，和那天签的第二个名很像。

　　林听枫在一旁看得眉头直跳，想说你可以不用这么信任我。

　　但是喻久烟已经放下笔，抬头看着他。

　　林听枫被那双眸子盯得有点飘忽，视线移到合同上，站起身：“走吧，带你去见人。”

　　昨晚特意通知柳宵今天来一趟，现在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玻璃墙却透光，里面显然有人。

　　林听枫抬手敲了两下，里面的女声有些懒散，含含糊糊地说进。

　　推开门，正坐在电脑后敷面膜的女人留着一头黑长直，斜睨过来一眼，左手撕掉面膜，旁若无人地开始按摩吸收。

　　“柳宵，喻久烟。”林听枫说出两个人的名字，权当介绍。

　　喻久烟大概已经习惯见谁都叫老师：“柳老师好。”

　　“别叫老师，”柳宵皱着眉，表情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叫姐就行。”

　　“柳姐。”喻久烟从善如流。

　　柳宵盯着他的脸观察片刻，也没有站起身握手的环节，而是看向林听枫：“没我什么事了吧。”

　　“没了，我带他去见助理。”

　　见经纪人总共耗费两分钟。

　　林听枫见他退出来后还有点不明所以，眼底见笑：“她就那种性格。”

　　喻久烟点头，示意知道。

　　尽管助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公司，林听枫还是都给安排了工位。此时新招的助理就坐在工位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桌子洁白一尘不染，看见两人走过来，登时倒扣手机，连忙站起身。

　　“林老师好，喻老师好。”女生鞠了个躬，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

　　“夏筝，公共关系刚毕业。”

　　林听枫朝喻久烟的方向偏了下头，嵌有海蓝宝石的白金耳骨钉映在眼底。

　　有点眼熟。

　　但是喻久烟一时没想起在哪见过。

　　他微不可见地盯着那枚耳骨钉看了半秒，而后很快恢复，和新招来的助理问好。

　　夏筝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更没想到自己之前和闺蜜一起去看的电影男主，会站在自己面前问好。手指彼此绞得更紧，又低了下头。

　　林听枫旁观完这场双方都很紧张的见面，想到自己接下来满满当当的行程单，人为结束两人的会面，带着喻久烟往外走。

　　林听枫随口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喻久烟越来越觉得要把练车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一会还有事吗？”

　　喻久烟回忆了一下：“回学校收拾东西。”

　　“噢。”

　　电梯间空荡，此时只剩下两人。屏幕上的数字显示38，且箭头向上，暂时没有调头的打算。

　　墨镜半落到鼻尖，露出林听枫那对漂亮的眼睛，他看向喻久烟：“用我送你一程吗。”

　　玛莎拉蒂levante内部空间宽阔，等喻久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上副驾驶。

　　林听枫的车和本人几乎是两个极端，车内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有后排放着一只小臂长的绿色毛绒恐龙，四肢短胖，表情呆傻，背上还有对小翅膀。

　　看起来和他本人极为不符。

　　喻久烟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只恐龙，表情带上了无声的震撼。

　　林听枫见他正在看那只恐龙，着车的手有些僵硬，下意识张口解释：“之前陆怀桉说我车上连个抱枕都没有，我随便拿的粉丝礼物。”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的审美。

　　落到别人眼里却成了欲盖弥彰。

　　喻久烟贴心地点点头：“没事，知道不是林老师买的。”

　　更解释不清了。

　　林听枫手机连上车载蓝牙，点开歌单，想借此掩盖过这件事。

　　工作日下午，街上车不算多，开起来还算顺畅。

　　红灯。林听枫看着过马路的人群，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人。

　　光线透过车窗，映在喻久烟脸上，显出几分温和。

　　音响里传出周杰伦的声音，歌很熟，林听枫曾用这首当过手机铃声。

　　鬼使神差，他开口：“喻久烟。”

　　“嗯？”喻久烟扭过头望着他，几乎要融在阳光里。

　　红灯结束。

　　林听枫重新发动车，说：“你想听我唱歌吗。”

　　引擎声轰鸣，却没盖住喻久烟的嗓音。

　　他说想。

　　音响适时地放到副歌。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

　　“你靠在我肩膀，深呼吸怕遗忘。”

　　没有技巧，也没太多感情，只是简单地随着原唱和旋律哼出来。

　　明明匿名放到网上，都不会溅起任何水花。

　　喻久烟却想，我真的好喜欢听林听枫唱歌。

　　“唱完了，怎么样。”

　　林听枫只唱了第一段副歌，余光扫到旁侧的人，突然有点唱不下去。

　　那枚嵌着海蓝宝石的耳骨钉再次映入眼底。

　　喻久烟说，特别特别好听。

　　他突然想起在哪见到这枚耳钉了。

　　那天在酒吧，林听枫也带着它。

　　和玛格丽特的颜色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