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2》张景贤

35、梦履奇缘

　　“你不要一直看我了”，坐在车上，陈南伊无比的煎熬。
　　徐祈恺一路上开的慢吞吞地，不是因为堵车，而是因为他老是回头看她。
　　“噢”，徐祈恺转过头去，认真开车。
　　看某人这副乖觉模样，陈南伊的心安了一下，但旋即想起待会会见到杰克他们，她不由地补充了一点。
　　“对了，待会见到杰克，我希望你和平常一样——只要没有人问，你就不用说我们什么关系”
　　“那如果有人问我就可以说是吗？说你是我女朋友”，徐祈恺紧跟其上。
　　陈南伊感觉不是很想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徐祈恺心满意足了，手下摇动，一个加速赶到了商业大厦那边。
　　杰克和两个摄影师已经在那了，陈南伊下车后，就一人跟着一个，在后面像忍者一样令人旁若无物。
　　“哥辛苦你接我师父过来啦，我都忘记了，师父没车不方便呢”，杰克凑了上来，挠了挠头。
　　陈南伊还没说什么呢，徐祈恺的眉毛就挑起了一边，“哥？”
　　“我叫布莱恩多不合适啊，还是叫哥更亲近点”，杰克颇有些不好意思。
　　“额”，徐祈恺沉吟了下，“你还是换个称呼吧，这可差辈了”
　　“啊，怎么会？”，杰克闹不明白，然后转头看到陈南伊一下子恍然大悟，“噢，是因为师父吗？我们各论各的呀，哥你和师父又不是一家人，称呼辈分倒没必要这么统一吧！”
　　好了，就是这个时机！
　　徐祈恺正要高声宣布，陈南伊咳嗽了一下打断。
　　“就叫哥好了，你不回去休息一下吗？”
　　话头对着杰克，话尾对着徐祈恺。
　　这一刻杰克简直有如神助，徐祈恺又委委屈屈。
　　“好吧！”，徐祈恺笑了一下，看笑容竟带着点苦涩的甜蜜，“那你们先谈，我洗漱一下再下来，麻烦你们等了”
　　“洗漱？额……对了，哥你怎么衣服还是昨天那套，你昨天没回去吗？”
　　杰克这个大嘴巴，嘴比脑快，陈南伊眼睛瞥过去“啧”了一声。
　　杰克顿时安静如鸡。
　　徐祈恺吃吃地笑着，然后掩着唇转身去了楼上。
　　杰克明显想问什么，陈南伊率先朝座位走了过去，然后发问。
　　“你昨天怎么回事，跟到什么了吗？”
　　杰克闻言一脸苦瓜菜色，“别提了，本来我是跟着一个白人女生的，但是车开到外区的时候就跟丢了——那时候我下来找了一圈，发现那个女生和一个黑人从商店里出来了，因为那个女人看了几眼我的车，所以我就用打车跟了上去，没想到那个社区是非裔社区，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是黑人，直接把我们载去了那个黑人的家……”
　　陈南伊听后没做什么表态。
　　能做什么回答？这运气也太凑巧了。
　　杰克却以为这沉默是对他的失望，极力想要挽补。
　　“我今天再跟一个，这次师父你帮我看一个，我绝对……尽量不会出问题的——对不起，我知道因为我，我们队的进度都差远了，听说隔壁都已经完成了大数据调查了”
　　杰克垂下了头。
　　陈南伊有点懵了，搞这么正式，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不用，今天你和我一起，我们一起跟一个人就可以，或者也可以不用跟，怎么做我已经有点头绪了，虽然还不太成型”
　　“什么！师父昨天跟一个就有头绪了？”，杰克目瞪口呆。
　　那震惊令身怀“作弊利器”的陈南伊眨了眨眼睛，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对啊，你昨天回去没思考一下吗？”
　　“额……”，杰克愣住了，然后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昨天回去睡觉了”
　　“啊”，陈南伊闻言应了一声，“那也正常，你昨天受累了”
　　天可怜见，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宽慰的，没想到杰克反倒更愧疚了。
　　他鼓起勇气，“师父，你昨天想到了什么，可以给我点提示吗？”
　　“时间点”
　　“什么？”
　　“就是下班的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很开心对吧？”，为了避免杰克的一千零一个问，陈南伊主动解释，“你觉得为什么下班就很开心呢？”
　　“因为下班的时间就属于自己啦”，杰克终于正答。
　　陈南伊眼睛也弯了，“对啊，设身处地地以自己的想法去想，你就能得出答案了”
　　“额”，杰克再一次卡壳，“所以我应该得出怎样的答案？”
　　陈南伊累觉不爱，恢复冷静，没打算再循循善诱了。
　　“就想办法把下班能让他们快乐的那个氛围带到工作场合里啊——所以这就是我们的重点，要选择一个合适的载体，因为我们无法真的把变成家的那种环境的”
　　“载体？”，杰克感觉都不敢问了，话一出口就捂住自己的嘴，然后低头赶紧思索。
　　“就是可以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情感寄托”，陈南伊提示。
　　“什么呀？可移动的，爱人、朋友，还是小孩……”
　　“你觉得那可能吗？不过思路是对的”，陈南伊鼓励。
　　杰克大受鼓舞，总感觉自己的确只差一点就可以得到陈南伊所想的正确答案了。
　　不知道何时洗漱完毕的徐祈恺走了过来，长手长脚又打扮精致的人施施然开口，“是宠物吗？”
　　打扮异常靓丽的他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陈南伊，一副心有灵犀又颇有荣焉的模样。
　　陈南伊避开了视线，杰克却一脸悲愤。
　　玛德差点就想出来的……
　　陈南伊果真对杰克点头确认，“对，就是这样，虽然宠物不一定是每个人的寄托，但的确可以成为情感的转移寄托，只要把它们放在办公场合里，就会营造出一些轻松的氛围”
　　“对”，杰克联想下去更觉奇妙，“再添加一些休闲区、娱乐区……甚至额外采取一些其他奖励”
　　“Stop, stop”，陈南伊制止越来越激动的杰克，“我们只是为了避免自杀率的提高，别想太多”
　　“为什么？”，杰克不理解，“这是顺便可以完成的事啊，只要我们方案制定好，增加一点福利，就提高了员工的积极性和效率，我相信有很多公司愿意这样做的”
　　“那不是我们要管的事”，陈南伊皱眉，她没有再说什么，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可是……”，杰克仍想说些什么。
　　陈南伊再次强调，“那不是我们要管的事，做人手不能伸得太长，做事也不能摊子铺得太大”
　　“好吧”，杰克屈服了。
　　“Good”，陈南伊道了一句。
　　咖啡厅的位置繁华，座位也是小巧精致，一个小方桌两个位置或四个位置。
　　杰克他们先坐的是个四位桌，本来四四方方坐得挺好的，东西也上来了，他们边吃边说，很得体的社交距离，徐祈恺坐下的时候偏偏拉了一下座位，然后位置的方向就侧向了陈南伊的那一边，还拿了她点的那份薄脆饼里的一小块起来吃着。
　　杰克有点一愣一愣的，他看起来似乎很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他师父的神色又缄默了。
　　徐祈恺一脸失望，然后他转向陈南伊开口问道。
　　“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嗯，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徐祈恺撑着手笑着看她——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完全就是一副流氓调戏了。
　　“嗯，我想应该不需要”，陈南伊斟酌了一下，“节目组会统筹负责的，我们只要把方案拿出来好了，毕竟执不执行得下去关键不在于个人意愿”
　　“嗯，好吧”，徐祈恺只应了一句，仍旧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南伊。
　　这情形有些诡异，陈南伊抿了抿唇，正想说看什么的时候，徐祈恺突然好奇。
　　“额，那你的具体方案是什么呢？到时候可以让杰克来操刀细化一下，毕竟他是你徒弟嘛”
　　陈南伊想脱口而出的责难便住了嘴，只好转向杰克那边讲细。
　　“一开始我们应该先联系动物救助站和相关机构，以公司的名义认养员工数的温顺猫类，然后再以员工认养的方式来照顾——猫咪只能放在公司，离职以后不能带走，公司的晋升制度影响猫咪的生活标准，但差异不能太大……大概就是以上这些了，你们觉得还可以吗？”
　　杰克正在努力思考，徐祈恺却只看着她笑。
　　陈南伊慎重起来。
　　“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徐祈恺摇了摇头，“没有”
　　陈南伊却不耐烦了，“有话就说”
　　徐祈恺看了眼摄像头又回头看她，“我们还是私下说吧”
　　如此，陈南伊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缄默。
　　“师父，那我们现在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什么，杰克突然打了鸡血。
　　“你回去把方案细化吧！我今天再观察一下，如果有变动会告诉你的”，陈南伊道。
　　“会不会太仓促了？我们好像才没跟几个……”，纵使很想赢过对方，但杰克还是有点心慌，这有点太……草率了——关乎人命耶！
　　陈南伊反问，“我想快点结束，那么方案做好就可以快点进行——基本上讨厌小动物的没几个，顶多不喜欢或者过敏”
　　“那，加狗可以吗？我喜欢狗”，杰克闻言补充。
　　陈南伊无语，“你在方案里面写如果多数人要求的话需要考虑这方面需求，其他就不用再想了，一样一样来”
　　“好，那我先回去完成方案，写好了拿给师父”，杰克唰唰唰把剩下的东西吃完，然后当即告辞。
　　陈南伊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拜”，徐祈恺倒跟他挥了挥手，然后又转头坐好，这才震惊地发现陈南伊也起身要走。
　　“噢，你去哪？”，徐祈恺茫然，“我还没吃呢”
　　陈南伊不想管他，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徐祈恺先她一步，“我有话要跟你说啊”
　　噢对，刚刚他说在摄像头前不好说的话——一想到这，陈南伊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等着。
　　徐祈恺抿唇微笑了一下，招来了侍应生点了一份曲奇和咖啡，然后在陈南伊“灼热”的眼光中，慢悠悠地吃完了这份早餐。
　　饭毕，没等徐祈恺说话，陈南伊就主动提议，她想到附近的商店买一下衣服，请徐祈恺帮她参考一下。
　　虽然这有些出乎意料，但徐祈恺欣然答应。
　　出了咖啡厅，沿着街道走，他们随意走进了一家店铺，店里的衣服琳琅满目，但好像跟陈南伊的一贯朴实的穿衣风格不同，她有些想走，没要店员的帮助，徐祈恺就请缨帮她来挑一件。
　　那是一件深绿色的短裙，幸好并不修身——不过话说陈南伊也没什么身材，而且穿到她身上应该是一条中长裙的效果。
　　她没说什么拿着就进去了。
　　不一会儿，她的头探了出来，只一个脑袋。
　　抿了抿唇，她招呼了徐祈恺一下，“我拉链拉不到，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我？”，徐祈恺再想不到还能有这等福利，手指诧异地指着自己，瞳孔都明显震惊了。
　　“当然可以”，陈南伊点的头的还没落下，他一下子就钻了进来。
　　“唉”，一钻更衣间，某人就叹了一口气，不无失望地看着衣着完好的人，“你怎么不试穿一下？”
　　“你不是说不能在摄像机前说吗？”，陈南伊皱眉，“在这可以说了吧？”
　　这家店的试衣间很大，里面还有镜子，明亮的灯光闪耀着陈南伊眼中的诚挚。
　　徐祈恺反应过来之前的对话笑了一下，“那个啊，我只是很想把你藏到没人的地方，只有我们说话而已——我是想说这种意思”
　　“所以说你没有对我的方案有建议？”
　　“我觉得很好啊”，徐祈恺说，“真有问题的话，也是实行了以后才看得出来的，毕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嘛”
　　不得不说徐祈恺的确是个令人感到舒服又昳丽的存在，按照常理情况下，被这样“涮”了，她肯定是心情极差的，但现在却又感觉还好那种，她只能想着可能是因为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她的涵养也提高了吧！不然那般得出的结果只会让她感觉不安，她只能这样认为。
　　毕竟要如何解释那样的吸引，她一点都不敢触碰。
　　“好吧，那我们出去吧”，陈南伊说着就要出去。
　　徐祈恺长手一撑拦住了她，低头凑近。
　　“我们今天才确认关系，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一说到有什么想说的，陈南伊突然想起昨晚梦里见到的艾米，她的隐忍和破碎，便觉得应该做些什么的好。
　　“那个艾米，就是昨天我跟的女孩……你好像有别的办事处，可以把她调走吗？”
　　她倒是知道那个潜规则艾米的人是谁，可她又不能直说，只能从艾米身上入手了。
　　“为什么，你昨天才见她吧？她哪里不对吗”
　　“嗯……她好像喜欢你”，陈南伊犹豫，不知该怎么措辞才能把这个提议正当化，一下子只记起艾米在她梦中对徐祈恺的渴望不由地说出了口。
　　“你是在吃醋吗？”，徐祈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万分惊讶，然后他的笑容转瞬绽开，“不过我很开心你能有这种意识”
　　他靠近了一点。
　　“Stop”，陈南伊也往后靠，退无可退，用手抵住他的胸膛，然后曲起手指蜷缩。
　　“不要靠近我”，她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陈南伊淡然，“而且是你说的，如果在一起，我什么定位都可以，你现在在不满什么？不要从我这里期待太多”
　　“什么？”，徐祈恺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叫我不要靠近你吗？嗯……不是，你不能这样嘛”
　　看陈南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某人赶紧找补，“哎，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好吧？”
　　“说到这提醒了我，我倒是有些话想跟你说”，陈南伊不为所动。
　　“在我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以前设想过，如果有的话，我一直有一句话想说的”，她顿了一下，然后正色，看向徐祈恺的眼。
　　徐祈恺顿时便满脸期待，然后越听那期待便慢慢破碎起来。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伤害，我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如果不是故意的还好，如果是的话，就算只有只有动一根手指头，我都会跟你拼命的，你听清楚了吗？”，陈南伊说。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徐祈恺一脸受冤枉的委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并对她下的“通牒”感到难以理解。
　　陈南伊微微一笑，“话别说的太满”
　　徐祈恺无视她的微笑警告，反倒生了意趣，双手环胸，是一种难得不讨人厌高高在上。
　　“原来你一直想告诉我的话是这个，那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告诉你的说什么嘛？”
　　“什么？”，陈南伊直觉不想知道，但如果不问又觉得心里闹挺。
　　他凑近她的耳朵，没有碰到，可是凑的很近很近，近到她耳上的绒毛都能感到他的嘴唇了。
　　“我期待和你的第三次噢”，他说。
　　第三次？第三次什么……陈南伊犹自思索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之前总共发生了两次关系。
　　意会了以后，陈南伊一瞬间整个人的身体都通红起来，但想到这一切发生源头是可能是因为他对她的特殊癖好，又一下子苍白起来——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转头看徐祈恺那一副一定会发生的得意，陈南伊略感不爽，于是故意毫不在意地说，“你记得那么清楚，那我们一千次的时候就分开吧！”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中了他，徐祈恺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站直了身体，异常戒备冷漠。
　　“死亡也不能把我和你分开”，他说。
　　陈南伊对此并不打算说什么。
　　这世界上她什么都会期待，但对别人的爱，已经不再期待了。
　　不过徐祈恺却很正视，灼灼地她，似乎不得到回应誓不罢休的意味。
　　于是陈南伊只好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以此了结。
　　这话出口的如此容易，不像陈南伊的风格，徐祈恺的神色仍在犹豫，但最后他还是屈服了，转而说其他的。
　　“我会把艾米调走的，她的本领可以独当一面了”，他说。
　　徐祈恺的喉头滚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只是顿了顿，然后什么也没说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