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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梦履奇缘 ...

  •   陈南伊很不喜欢被袭击后醒来的感觉。
      那会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否死去,又或者是她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后,可却又会被一股从生命深处涌上的疲惫和无力侵袭,悲丧地想要去死——是真的想死。
      她无法摆脱这个念头,只能拼命地说服自己,不然就是放空,什么也不想。
      徐祈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陈南伊小小的一个人躺在那,面色苍白、两眼无神。
      借用之前那个沉迷言情的骚扰女的话来说,就是像个心如死灰的破布娃娃躺在那儿。
      他的心一紧,眉头不自觉皱起,赶忙上去打断了她的空白。
      “嗨Anna,你醒了?在想什么”,他舒缓语气,似循循善诱,“在想怎么报复吗?”
      陈南伊的心思果真被吸引了过来。
      报复?
      当然要报复的。
      她真的忍不住后怕,也想要咒骂——如果死了就算了,可这种快被掐死的阴影,就像那次宿舍惊魂那样,她睡觉都不敢对着窗户,每天一遍又一遍检查门锁地,现在连经过黑暗的角落都会不由害怕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她的思维有些迟缓,只眉头憷着,“怎么报复?我不知道……”
      她真想不出来。
      打他一顿?她还嫌手脏呢!而事实上她要是真去打的话,不还是给人挠痒痒一般嘛,没有任何意义。
      徐祈恺闻言轻笑着提出了他的建议,“不然我帮你吧!那肯定很有趣——对付一个这样恶劣的人渣”
      这提议甚好,陈南伊甚至只考虑过一秒不知道他的方法是否道德就抛之脑后,但却无以为报地有些犹豫。
      “麻烦你了——如果以后您有什么事需要吩咐,我会……”
      “别这么生疏,我们不是朋友吗?”,徐祈恺制止道,“而且,能为这个社会免掉祸害,我也义不容辞”
      “多谢”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垂下了眼眸,睫毛微颤。
      好像自己的狼狈时刻都被面前的人见证了,可自己一副“傲骨”的冷淡模样,也不会逢迎、客气,最后却还是要麻烦人家,搞得人家热脸贴冷屁股一样——她多大脸啊?
      “不客气。嗯……你要休息吗,还是想聊一聊?你已经睡了……”,他看了下手表,“十二个小时”
      “哈!我怎么睡这么久?”,陈南伊一听就震惊了,她睡眠一向不好,能有完整的四个小时已是“美梦”。
      “医生打了镇定,因为你……”一直在哭。
      徐祈恺机智地吞回了正要脱口而出的话,顿了下,向她交代了下。
      “噢对了,三野已经被刘队长带走了,邓局、你的徒弟——就是封秉云他们,还有大使馆的人都过来探望过你,因为太迟,我代你感谢了他们,你也不用担心失礼”
      “好”,陈南伊闻言,点头抿了抿唇,感觉再说谢谢就像是敷衍,便只好讷讷,披撒的头发似乎给她带来一种无以言喻的软弱,她连话都不全起来了。
      不过也是,以往她都是帽子、外套包裹,像穿着一件盔甲,而现在像是居家躺在床上,四光亮堂,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有些突突起来,无所适从,心跳声也大,人也紧张。
      果真还是怕他吗,还是不好意思?
      陈南伊也不晓得,可能是她无意间麻烦他太多次了吧,一下想着他肯定是必有所图,又想着怎么能把人想得这么奸诈,一下没了主意,也不懂如何动弹,只觉得这气氛怎么都不太对。
      但不说话更尴尬,所以她憋了一句,“很晚了,你要回去休息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徐祈恺却道不用。
      “之前是莉雅照顾你的,后面换她回去了”,他说,“我和五十六弟保证过了,会代他照顾好你的,我也不是小孩,请你不用担心——许司令也说了,因为身份和大使馆介入的原因,他不好太插手你的保护,主要是大使馆并不希望你被关注,所以最好是由你的徒弟们和我来照顾就好……”
      “可是这样太麻烦你了”,陈南伊忍不住为难,这得承多大的情啊,她都有点想直接回美国了。
      “不麻烦的”,徐祈恺似并不在意,“这又不是特别为难我,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做的事,都不是麻烦,你不要觉得负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介意告诉我你还会在华国待的时间吗?我也好安排一些得力的助手,以防我不在华国的情况下也能避免一些不好的事发生”
      人家话都说到这客气份上了,再打太极也不好意思,陈南伊只能半是为难,半是歉意地解释。
      “我,我不知道……嗯,在美国有一个人让我感到很恐惧,我想远离他,或者等事情淡化一点再回去,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
      “嗯,那为什么不直接解决这个麻烦呢?”,徐祈恺说出了他的建议,“如果路只有一条,而前进的道路又有一块石头,总不能因为一块石头而永远不过吧?”
      我天!这人说的踏马的好有道理,陈南伊竟无可反驳。
      但她终是找回理智,有些结结巴巴,“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我说出去的话,没人会相信那个人会喜欢我的,然后,如果我说出去的话,那个人就不会再披着羊皮了,我不想这样”
      “那你有没有考虑找个更大的依靠,或者直接找个男朋友,这样就会断绝那个人的念想了,也会有人保护你的”
      好吧,陈南伊收回刚刚说他说话有道理的夸赞——听听这话说的,她一无权无势、爹不疼娘不爱的小人物,上哪去找大人物的依靠?而且找个男朋友断绝那人的念头,确定不是激怒?再说了,如果找男朋友是为了保护自己?那还不如干脆雇个保镖得了。
      可就算是如此,即使她真有那么多钱能雇一辈子保镖,她也不想给自己找双眼睛的,所以他说的方法她根本就无法采用,这就体现了他们思维的差别。
      不过虽然她不会采用,但理由也不好说的那么直白,而且她早已经决定了一些事情,所以只好含糊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有的时候,女性最大的危险不在外界,而在内部,所以这应该并不是找一个男朋友可以解决的事情,至于找更大的依靠,我也没有做好“出卖”一部分自身的打算,我不喜欢受制于人,除非万不得已,我觉得这一条路需要谨慎使用”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这隐晦的“告诫”,徐祈恺倒并没有说出他帮她解决,只是点了点头。
      “也是,这种事急不来,只能慢慢培养”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聊天试探,最后以夜太深,且陈南伊的点滴的药效也上来了,躺下休息结束。
      虽然如此,但有一句话她的表达是真的,那就是——有的时候,女性最大的危险不在外界,而在内部。
      而她一辈子都不会找另一半的——这话倒是真的,她真的打算一辈子孤独终老。
      她的情况或许受家庭影响更多,其他的不提也罢。
      她的妈妈是华国人没错,但却是满族,还是不得不出逃外国的那种,称得上是真正的“封建余孽”。
      但陈南伊这么介绍并不是为了说她曾经的有多么“辉煌”。
      反正在她的记忆中,她的妈妈在前几年的时候可能还是真有想要继续和她爸爸在一起的——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婚姻,所以忍耐了些,形象还是温婉。
      但她的爸爸太拉,直到两个人分开之前都是那副烂人模样。
      所以,要不是因为绿卡,陈南伊可能都没办法“享受”多年的双亲生活——本来他们的结合也只是因为绿卡而已。
      但不同的是,后面在等绿卡下来的那几年,他们真的过得很令人窒息。
      妈妈因为绿卡不得不对爸爸屈服的时候——她这个身材矮小、性格木讷的“爱情结晶”就会受到仇视,或许是太过压抑的家庭生活让那个曾经温婉的女人性情大变,她最常说的就是。
      “要不是我想在这个国家活下去,你还没资格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呢!”
      “呵!我就是个代孕的,可代孕的还不用挨打呢”
      “你不知道你爸没钱还有黄热病吧?被人嘲笑……”
      直到长大后,陈南伊回忆起那话的点点滴滴才大概猜到,爸爸那时候可能真当妈妈是玩意儿的。
      刚开始结合的时候可能的确是因为没有钱,而妈妈又需要绿卡,他见色起意了。
      但后来带回家的时候遭到了耻笑——因为在她爸爸那边的文化里,有黄热病很正常,玩玩就好,但真找一个来当老婆的话,就跟古代找“青楼女子”来作当家夫人一般——你这人得混到差成什么样子,才这样啊?
      然后她爸爸这人,没钱就没道德,后面就更可劲地作,直到离婚后似乎才意识到他真正的爱。
      但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所以他也离开了他们之前共同的家,把以往的过去抛却。
      说实话,虽然他们夫妻两很多方面都不同,但只有在某一个方面上却是一致的,那就是都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天知道当她从寄宿学校放假回家的时候,辗转打电话给爸爸,只得到了那栋老旧二层平房的“遗产”便孑然一身时,那一瞬间她居然感到的是幸运?
      因为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用再被打了,第二个想起来的就是,洗澡也不用胆战心惊的。
      既然他们都已经决定各自走入新的生活,那么她也只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
      所以就算这世界上有爱情的话,她也不会花时间去找的,很多人的人生都尚且没有意义,更何况爱情。
      从医院出来后的陈南伊很快接受了伊迢路的请求——他甚至想请他二爷一家同她见面。
      但陈南伊惶恐地拒绝了,她不想见到那么多人还要说话,怪尴尬的,最后在临出发前去那个村庄前,也只去见了他的小姑姑一面。
      那是个可怜的女人,一两句话颠三倒四,甚至都快有些不正常了——不过即使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陈南伊意识到,找到她女儿的下落变得迫在眉睫——不然他们一家可真活不下去了。
      新的事务占据了这个从大洋彼岸而来的柔弱之人,令她无暇思考其他。
      而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南伊都没有听到三野的消息,当再次得知的时候,已是三野返回霓虹国一年后,被他曾经杀掉的女人以前的家人刺死的新闻,令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当然,这是后话。
      而现在的陈南伊,在短暂的修养过后,就马不停蹄地同刘队长和伊迢路、封秉云、徐浸海、安南等几个“徒弟”,还有徐祈恺塞给她的皮特一起赶去那个小山村查访经过,希望能找到那个被拐卖的可怜小女孩的下落,尽快让伊迢路的小姑姑振作。
      本来陈南伊想拒绝皮特的,但是因为再次袭击后,交涉的内容不是她一个小人物能知道的,也不知道三野的去向,怕有危险,所以她也'只能接受徐祈恺的好意。
      索性皮特真当自己保镖暗卫一样,不说一句话的,陈南伊对此也喜闻乐见——她本人也不喜欢说话,自然乐得不用多照顾情绪。
      而越靠近那个村子,众人,尤其是伊迢路的神色就越冷峻。
      也是,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但若不是他们太穷也不会这样——可这样一说起来的话,怪都不知道怪谁,说起来也蛮让人心酸的。
      越进山的路越是狭窄,又尘土飞扬。
      坐在后座的陈南伊被一个急刹颠簸,体重又轻,差点撞到车顶。
      前面的安南也哎呦一声,顿了一下,头还向前伸去,显然是有什么东西。
      陈南伊跟她一侧,便按下车窗查看,赫然发现盘山路旁那几个摔得七零八落的盲人!
      最外边的一个扯着前一个的盲棍,显然马上就要滑下山坡了。
      陈南伊见状赶忙打开车门出去,伸手将那个老人拽了上来。
      他们一行人显然被吓到了。
      只听过骡马喧嚣的人从未听过汽车的鸣笛,车轱辘又阵阵共鸣在后追赶,似洪水猛兽,难怪会摔个满怀。
      不用多说,他们原本开了两部车的,刘队长、皮特、安南和陈南伊一车,三个男生一块,进山的终点只有一个,所以刘以泽就让安南和陈南伊到另外一车,他和皮特一起,把这些盲人也给送到了村子里面。
      到了村子里,通过盲人之间简短的交谈,陈南伊才知道他们是来这个村子举行演出的“盲曲”。
      农忙结束,是要得有些娱乐节目犒劳自己一年的辛劳,所以村长做主叫了这个盲人队过来唱戏。
      鉴于以前解救被拐女性所遭到的困难艰巨,不好直接展开调查,所以此行刘以泽没有以警察的身份示人,只说他是位地质生物专家,带学生过来偏远地区实地考察。
      而这老村长可能想着来者都是“钱”——噢不对,是来者都是客,也请他们去听。
      一场“盲戏”听完,其他人的暗访做得怎么样陈南伊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看到了很多隐晦下流的目光,大部分是盯着安南,毕竟她的身材样貌最好,也有小部分盯着自己,可能是想着瘦瘦小小很好操控吧!
      她的眼底覆盖上了一层阴影。
      皮特没有去和别的村民交谈,他默默靠近了陈南伊一点,帮她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不过这些人也只敢隐晦地看而已,因为刘以泽那大块头,反正至少目前是没有人想惹他的。
      老村长的窑洞最大,且因为安全考虑的原因,刘以泽强势要求他们几个人住在一起,花了很多钱,把大半边的窑洞租了下来,另外半边是灶台、杂房等,老村长只留下小儿子小女儿一起。
      他老伴早死了,其他孩子也已成婚,其他,本来是想让客人分散去住,这般钱的作用下,就改成让成婚了的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三家去别的亲戚家住,得的钱到时候再分。
      盲曲听完,众人散去,老村长的房里挤满了人。
      那几个等着拿钱的盲人,还有待会打算询问事情的刘以泽等人在炕下等着。
      老村长等一些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盘腿坐在炕上,几个盲人靠墙蹲在墙角,刘以泽他们站在靠近里面灶台的位置,只远远坐着。
      老村长吧嗒着烟筒,拿出了两百块钱递给最靠近他的那个盲人班主,口音浓重。
      “这两百块拿去,今晚要住也可以,但是家里来客了,只有牛棚和柴火房可以容人”
      “村长,不……不是讲好了四百吗?俺们八个人,一个人才得50,俺们凌晨一点就走来了,走了整整……”
      “这不是照顾你们嘛,不然现在电视上也可以看,谁还来听你们唱的,你们说是吧?”
      老村长的烟斗吧嗒吧嗒,声音被寒风冻的冷峻。
      盲人班主睁着空洞的双眼垂下了头,想被雷打了一场似的,嗫嚅着想说什么,可是又只能无奈的窝在墙角,伸手去摸索空中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票子接到手的那一瞬间,肚子里也叽里咕噜响了一下,像是奏乐般大声。
      老村长听到了,倒是没装作听不见,“吃饭不?我让小妮煮,住的就算了,不过这饭钱嘛,就一个人五块……”
      这账算得可真划算!
      听到这儿,一直忍着的陈南伊终于忍不住了,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从黑暗中走到炕桌旁边,从钱包里拿出一半的钱递给那个盲人班主,然后强忍着生硬。
      “我送你们回去吧!”,她说,然后回头招呼了一声皮特去开车。
      皮特很快出去了,而盲人班主握了握手心里那钱的厚度,吓了一跳,赶忙把钱又塞回给陈南伊。
      “不不不,俺们不能要”
      甚至于他拒绝的反应很是强烈,钱都快撒到地板上了。
      “为什么不能?”,她真的很难理解,她只是想帮一下忙而已。
      “俺们不是叫花……”,对于完全陌生的声音,盲人班主有些畏缩,但却很是坚持。
      陈南伊有点听懂了,可仍旧还是难以理解。
      如果饿都要饿死了,还坚持这些所谓的气节有什么意义吗?
      但凡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相同肤色面孔露出的痛苦无奈和黑洞洞的眼神,是个人都会忍不住难受吧?
      况且她也不全是为了他们,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不那么难受而已,为什么他们不能成全她呢?
      陈南伊简直气得跳脚,她看了老村长和其他盯着她的人一眼,那直勾勾的阴鸷视线更是让人不爽。
      陡然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于是她只好忍着气问道,“那这样吧,我这钱给你们,雇你们后面……五年来这唱戏给村里的老人听可以吗?今天我们都住村长这,位置都快排不开了,我们有车,车上也有吃的,就送你们回去,免得待会人很多”
      “村长您看这样可以吗?”,陈南伊特地问了一句老村长,以免那个盲人班主又要拒绝。
      老村长皱着深纹的眉头一下舒展开,连连笑着,“这感情好,多谢多谢——老李头,有好心人送你,你就回去吧,记得明年这个时候再来”
      昏黄的炽光灯在呼啸的寒风声中摇晃,皮特已经将车开到窑洞前面,盲人班主已经带着手下摸索着出门,而落后几步的陈南伊看着那门外的凄声黑暗,竟一点也不觉得可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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