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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风波将起 ...

  •   送走了程二小姐,简单小憩一会儿的苏稚宜很快被凌霜拍醒,凌霜扶着还未完全睁开眼睛又一脸烦闷的苏大小姐起身,轻声说道:“二小姐那里的镜儿姑娘已在外面候着了,说程二小姐那边已经出发了。您更衣后,便可由她引路去碧纱橱同二小姐一同用饭了。您要不先过去,回来咱们再睡,身上也舒服些?”

      苏大小姐乍听了凌霜的话,惺忪微眯着的睡眼恢复了几分清明,可毕竟舟车劳顿几个时辰,神色还是有几分倦意。苏稚宜只得一边揉着眼睛醒神,一边懒懒靠在凌霜身上缓解困劲儿,艳羡打量着古色古香的墙壁和屏风,沁人心脾却陌生的花香让她意识到这已不是自己家了,自己定要守着规矩,不给母亲丢脸,叫程家的下人们看了笑话去。苏稚宜按了按太阳穴,直起身子,端起了大家小姐的仪态,优雅吩咐道:“眉染,去和镜儿姑娘说,我一刻钟后便随她往碧纱橱去。你出去给她二百钱,劳烦她久候。”

      待眉染出去回话,苏稚宜由着凌霜给自己换上了一袭轻便的水绿素色水仙花纹纱裙,又往手臂上缠了湖蓝色丝制披帛,春日里是难得的清逸出尘,仿若误入人间的精灵;来时穿的半正式礼服是用唐大娘子数月前送到临川城的衣料做的,虽是最上等的软软丝绸,可层层衣料还是繁复了些。苏大小姐迈着沉悦姑姑教的淑女步伐来到精致的妆台前,自己摘掉了头上会客才肯拿出来戴的海棠玛瑙金发冠和长长的飘逸衔珠流苏步摇,小心翼翼收好在屉子里上锁;凌霜则熟练地散下苏稚宜的头发,为她换上了轻便的点珠紫藤萝的花朵点缀,灵动又不失得体。苏大小姐顿时觉着头上轻松许多,很是满意,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因着外面的镜儿姑娘在等,她只在铜镜前转了转,草草欣赏自己清丽秀美的身姿。苏稚宜留下眉染收拾行囊,又叫凌霜和如云丫头清点房间内为自己准备的衣衫饰品和陈设摆件后才出去。

      镜儿姑娘带领苏大小姐找程靖柔时,只见程二小姐春日常去的碧纱橱门口正中写着饮华轩几个草书大字,看着像是程大人的亲笔。苏稚宜在临川城便听闻国子监祭酒程大人出身名门世家,独特艺术的草书又是大云一绝,这饮华轩三字更是随性挥毫,乱中有序。本想着和镜儿姑娘攀谈两句,却见对方神色冷淡,只低眉顺眼耐心引路,并不欲多言,苏稚宜便只消散步,笑笑作罢。

      入了饮华轩内室,镜儿姑娘便在门口处停住,和分成两列的十名粗使丫头站在一起,一同在外院儿等着伺候。苏稚宜见二小姐也早已换下了初次见面时的正装在用饭,春桃正在一旁为她布菜;程靖柔现在穿着的是薰衣草紫并淡玫粉色的宽袍纱裙,看来也是被紧紧的礼服束腰勒得不舒服。婀娜多姿的程二小姐只在鬓边带了朵大大的明亮蓝色蔷薇花银发钗,并无佩戴其余累赘的头饰。那蔷薇发钗的花中心和层层叠叠的花瓣处不知用了什么工艺,远远看去很是流光溢彩,像是低调中的耀眼夺目。苏稚宜在门槛处放轻了脚步,怕惊扰了二小姐,只素手持着帕子轻咳一声,便见程二小姐转过身子热情招呼道:“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你在房间里磨蹭什么呢?母亲让小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有你最爱的酱汁琵琶虾,慢炖珍珠鸡,清炒芦笋,快坐下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稚宜解释着一路上贪看迎春花儿和园中景致,脚程才慢了些。待苏稚宜落座净手,程二小姐便吩咐贴身服侍的春杏姑娘给苏大小姐盛碗热汤暖胃。盛汤的功夫,程二小姐见苏稚宜板正的坐姿,单手抚摸发上的银制花钗,随即打趣道:“多年不见,你坐得这么直,是不是见了我这么个大美人紧张啊?”

      苏稚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晓这是二小姐有心缓解自己不自在紧张的心情,也不再守着规矩扫兴,高兴道:“可不是!妹妹你眉目如画,杏面桃腮,只略施粉黛,姿容便如朝霞映雪。瞧瞧这暗花流云的云锦衣裙多衬你,当真是好看极了,都叫我看呆了。”

      程二小姐欢喜极了,她最以自己的舞姿和美貌为傲,苏稚宜真心坦诚的称赞叫程靖柔情不自禁弯起唇角笑起来,眸中的璀璨亮光好像为整个饮华轩镀上了层金光,边大口吃饭边说道:“谢谢姐姐夸赞,我还以为姐姐还记恨着我小时候在花朝节上拿走你桂花糕的事情,再不想见我呢!

      苏稚宜接过春杏姑娘手中的汤碗放在桌子上,哭笑不得说道:“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不过你发上的蔷薇花很是精美,看着和真的似的,不像寻常之物。是唐大娘子的首饰坊里新做的花样?”

      程靖柔的芊芊素手重新抚上那栩栩如生的花钗后取下,甚是妩媚,傲娇道:“才不是呢!这是我娘亲自为我设计的,唐家首饰坊的绣娘们忙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好看吧?你看这花蕊上还缀了些黄宝石,花瓣是用金银丝线缝制的,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随性的程二小姐说罢便放下银筷走了过来,要将钗子插在苏稚宜的头上。苏大小姐粗粗估算了下:这个钗子用料考究,再算上价值不菲的罕见金银宝石和顶级工匠们的费用,都能在临川城置上份家产和田地,几辈子衣食无忧了。苏稚宜急忙扶住程靖柔,说道:“别别,这花钗太珍贵了,怕是比我的所有家当加起来都值钱,我如何敢收?”

      程靖柔撇撇嘴,抛下蓝色的蔷薇花钗佯装赌气道:“再贵重也不过是个头饰罢了,怎么就戴不得了?再说我是缺银子的人吗?上个月宋家商行的千金想出几两黄金买下,我还没给呢!你不要我的东西,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苏稚宜吓了一跳,顾不得欣赏一桌子美食,再不敢提价钱的事情,忙放下汤匙安慰道:“咱们小时候就认识了,这几年也一直通着信,你又是大云顶顶好的大美人,我怎会不喜欢你?我是想着这钗子是大娘子特意为你做的,怕随意送我辜负你母亲的一片心意。别生气了,快坐回去用饭吧。”

      二小姐这才满意地破涕为笑,不管对方的推脱,执意将蔷薇花簪在苏大小姐的鬓边,又径自摘下她头上稍显廉价的鎏金珠花,霸道地对苏稚宜说道:“我想你也不会嫌弃我,既然如此,这首饰我们就换着用吧。你头上的紫色小藤萝花看着小巧新鲜,正好借给我戴两天。母亲看是给你戴着,肯定不会生气的。”

      春杏习惯了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古怪二小姐,待春桃扶着程靖柔坐下用饭后便接过那小小珠花,轻轻插在二小姐发间后退到一旁。苏稚宜悄悄打量着吃得正香的程靖柔,她正拿着小银筷给自己夹菜,吃相很是舒适随意;苏大小姐不由思索着母亲曾说过,程家的用饭规矩很严,一举一动皆有规章仪制,不得妄动,可这些仿佛和随心所欲自行用饭的程靖柔不太一样。见无人为自己布菜,苏稚宜有些疑惑,为不失礼,只敢饮些面前的汤;玲珑剔透的春杏姑娘主动为她递上一副银筷,笑着解释道:“大小姐,您现在用的是我们二小姐喜欢的莲藕雪梨排骨汤。在我们二小姐的饮华轩,您不必拘束,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听了春杏姑娘的解释,苏稚宜才放心按着自己的喜好夹了些菜心和时令藕片到瓷碟,慢慢享用起来。程靖柔心下了然,也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俗语,随意却不失自豪说道:“你这么怕出错,定是听说了我家那一堆怕人的规矩了吧!其实那都是唬外面客人的,做给他们看维持体面,叫他们敬畏我程家罢了。你又不是外人,咱们闹这些虚礼做什么?”

      苏稚宜不好非议程家,咽下口中的食物附和道:“真好吃!来之前就听说你家规矩严,为了不在你这儿闹笑话,我和沉悦姑姑学了好久的膳桌礼仪呢!母亲和姑姑都说,在主人家用饭要由下人们伺候布菜,用完面前小碟儿里面的才许添菜;用饭时不许多言,更要维持淑女的仪态端方,我这个做客人的又不得挑食,真真是一步都错不得。”

      程靖柔一边吃着美味的琵琶虾,边开心笑着说:“你被外头的消息骗啦,我家是诗书礼仪世家不假,但怎么可能如此严苛呢?若天天如此,用饭都不得安宁,可要累坏人了。不过皇家重地确实不能如此随意了,每次随爹娘和哥哥参加宫宴,爹娘总是提前几天就赶紧请御前的礼仪女官给我训练,出发前也要嘱咐我好几次,叫我好好守着你说的那些礼仪,不得放肆惹怒圣上和娘娘们。结果我每次都顾着守规矩,没几次能吃饱;娘看我辛苦,每次回来都要小厨房额外给我煮碗鸡汤馄饨面解饿呢。”

      苏稚宜听着程靖柔和自己亲切拉家常的话,察觉出这位二小姐对民间流传的八卦很感兴趣,给自己夹了一块儿烩时蔬里的藕片,接口道:“那些个传话的又没来过你家,不过是听宾客们夸赞你家规矩才杜撰些消息出来,不知内情也是有的。不过我还听说,礼部尚书王家,员外郎余家,还有些御史大人们仿佛都在学着你家,重新制定用饭、日常、还有各项制度了,号称要整顿大云的礼仪,也不知是真是假?”

      说到自己上京城的八卦,程靖柔瞬间来了兴致,喝了口汤后吐槽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要我说礼部这帮人闲来无事就是爱东施效颦,看到什么好的就要学了去。礼部尚书王家还好,我前几日和姐妹们去他家的裙幄宴,王家的掌事侧夫人并没约束我们什么,只客套叫我们自行取些餐食,赏花游园,玩得尽兴。我倒是觉得敏姿小姐对赴宴的姑娘们不甚热络,态度有些高高在上了些。”

      苏稚宜非常爱听各家公子小姐们的奇闻逸事,顺着程二小姐的话说道:“我知道这位王家的大小姐,她可是端庄持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只舞艺略逊你一筹。敏姿小姐抽签作诗赏春景时的一句‘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着实是唇齿留香。”

      程靖柔点点头表示赞同,吃了一大口米饭后又叫春桃给苏稚宜挑了珍珠鸡块儿,叫她多吃些,才悠悠说道:“也是,王家小姐不过傲气些,余家的那个可就烦人了。你还没来的那会儿,有次母亲正和户部侍郎夫人,御史主事夫人,还有和我家要好的宋家商行大娘子一块儿喝茶议事呢,我和几位小姐千金陪同,这位余家夫人竟然带着女儿余睿思不请自来。母亲虽觉得意外,但我们这样重视礼数的人家哪能把上门的客人赶走呢?就给请了进来,你是不知道,这位夫人进来就炫耀自己和王家的关系不一般,又夸赞女儿以敏姿小姐为标杆学习女德,众人只好应和敷衍着;可聊起民生朝政,她一问三不知。最后说想让我程家、户部、御史台多和她家走动,娘觉得奇怪,就赶紧谈些别的了;父亲回来也说,这样口无遮拦且无知张扬的人家确实不宜多来往。可大家同在上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能断了来往,这不,只要余家下帖子,娘就推脱说自己有事,只叫我带上礼物应酬庆贺。”

      苏稚宜享受着鲜嫩入味儿的腰花,想到这余睿思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数月前,因着同在贵妃父亲麾下办事的缘故,余员外曾带着女儿余睿思来临川城拜访苏南,两个热衷溜须拍马自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余睿思和她的父亲一样的拜高踩低,明明苏家二姐妹一同在招待她,这位余大小姐仿佛眼睛看不到苏稚宜一样,只顾拉着小妹韵宜亲热说话。余家如此的见人下菜碟,应是有王家的默许和推波助澜。苏稚宜心想:礼部不外乎是打着用礼仪的幌子规训百姓,什么实事儿都不用做,就能在他们心中树立正面形象,暗中让贵妃和兵部的夺权之争更合理化罢了。

      程二小姐吃着饭,想起自己好像听到过好友曾被余家冷落的风言风语,怕她伤心,便提道:“算了,不提她们了,反正你帮着母亲处理女学事宜的时候,她会拿着各家姑娘们的画像给你介绍的。对了,咱俩都爱看的那出《拜月亭》前几天在我们这儿连着唱了好几个晚上,有个说书的也往你们临川城去了,你一定偷跑出去听了吧?

      苏稚宜用完了饭,正在品尝程家厨子最拿手的糖渍猪肉脯,义正言辞道:“我光明正大去的,那几天正好苏知府公务忙,不在府里烦人,我有机会去。那说书的有些本事,那瑞兰小姐和蒋书生相识,还有王尚书强拆二人的故事竟叫他讲的跌宕起伏,惟妙惟肖。听了他说的,我都能想象到上京城枫林街的华灯初上,游人如织了。我连着去了三日,就为了听到结尾,而且我还打赏了几百文钱呢!”

      程靖柔正由春桃服侍着用茶漱口,又拿了帕子拭了拭,回道:“自然好看,这戏曲会是我们家办的,开唱的元曲班子也是上京城顶有名的,还能有错?我还去了戏台子附近的小吃一条街,只可惜母亲不爱热闹,就留在包厢里和其他夫人们看戏吃茶了。”

      苏稚宜快被惊掉了下巴,再一次对程家的财力有了新的认识,却顾及着头上的重工花钗不敢有大动作,只玩笑道:“那《风流果子胖橘猫》还有《爱上俏太医》风靡全城,我给你拿来的这两本还是我慧眼识珠,数月前偶然在茶馆买到的。要是这出话本子能被改成一出戏,一定很精彩,说不定都能保戏班子和写话本子的一世荣华富贵呢!”

      程靖柔也顺着承诺,若是赚了银子,头一个便是请苏大小姐去上等包厢奢靡一把。说话间进来了个送饭后点心的小丫头,此人正是镜儿姑娘,她满脸堆笑,讨好说道:“二小姐安好,夫人特意吩咐我们厨房给您送一道红豆花胶,又配了枸杞和红糖炖的,美容养颜最好不过的,您用一些歇息吧!”

      程二小姐见只端来一碗补品,并不急着喝下,只疑惑问了:“母亲没说今日苏家姐姐会来,要准备两盏吗?你来我这儿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这点事情还要我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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