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愿》玥瑾汐

14、狸猫换公主

　　“告诉我真相，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安娴换上了清冷的语气和目光，刘笠突然发觉眼前之人绝非自己想的那样单纯可欺。
　　“公主说的是兰心？”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安娴心中一酸。
　　“她好多年前就没了。”
　　安娴大惊，慌忙追问“什么叫没了？发生了什么？”
　　关于她的事情，她全都要知道。
　　原来，据杨家说，兰心是他们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出生在京城，但因自幼体弱多病需要糙养在村里去病气。按理说杨家这番说辞足够解释为何她手腕上戴着只金镯子，可是杨家人对这孩子的态度却实在是太过于毕恭毕敬了。就算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又何至于在看不见的地方溜须拍马呢。而且，那些年村里人从未见过兰心的父母来探望女儿，兰心的身世成了一个谜。直到她去世的那年，有京城的官人来调查，人们才确信兰心的身份绝不一般。兰心是七岁那年失足溺水而亡，而伴随着她的意外离去，杨家也一夜间举家离去不见踪迹。
　　“村里有闲话说是杨家没照看好哪个官人的私生女而被报复屠了门，也有说他们是早预料到了祸事仓皇出逃的。总之 当年杨家走后来调查的那队人是宫里的”
　　刘笠说完了兰心的故事，好奇地等待安娴的反应。安娴此刻立身背对着他，心事重重。
　　七岁……对上了，她还记得七岁那年母后一病不起，自此性情大变，生命逐渐凋落。原来一个母亲的爱是如此深沉刻骨，千里之外的离别也能够牵动她的每一根神经。
　　可自己又算什么？
　　“杨家从前是否也有过一个女儿？”安娴急切地追问，像是要直接翻开故事最后一章去看那结局
　　刘笠想了想，搜刮出一些记忆。“好像在兰心来之前，杨家大夫人刚刚难产去世，一尸两命。”
　　安娴感到一阵莫大的悲哀，打击重叠，接踵而至。她真的没有母亲了，无论过往还是将来，她从未拥有过母亲。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吧：一个想要摆脱病气的公主和一个无人在意的丧母孤女演了出“狸猫换公主”的把戏，竟瞒过世人十七年。
　　父皇是否知晓？宫里又有多少人知道？难道到头来只有她一个傻傻当着棋子。一颗弃子，该何谈自己的命运……

　　安娴好容易稳定下情绪。没有回身，只向刘笠道：“你回去把书稿默下，我回宫亲自给你请旨。”
　　聪明人不打哑谜，何况两个聪明人，自是心照不宣。
　　刘笠默认了与安娴的交易，满足地起身离去了。
　　等他走后，在只剩她一人的空间里，安娴终于任眼泪涌出，带着被抛弃的痛和失去的伤。以前那些可怕的猜测如今已经赤裸裸摆在面前成为了事实。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局？理直气壮的委屈，总好过疑神疑鬼的不安。
　　“咚咚”是很轻的敲门声，随即传来让安娴心安的熟悉声线
　　“我能进来么”白呇低声询问
　　安娴连忙擦掉眼泪，起身去开门——她不想让他担心。
　　木门打开，四目相对，就算她把情绪掩盖得那样好，也总有一个人会读懂她此时此刻的难过。
　　可白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张开双臂，让安娴自然而然地把头埋进来他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抚
　　她若是想说，他不必问的。
　　安娴默默流泪，昏天黑地哭了好久，久到就要忘记刚刚为何而泣，仿佛一切也只不过又是因一个故事里的悲惨结局。
　　“白呇，若我不是公主该怎么办？”安娴从他怀中退出身，抓住他身侧的小臂抬头看他
　　“对我来说，什么也没有改变。”白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安娴，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和公主这身份有关么？”他反问她
　　安娴茫然了。她真正在乎的？那是什么呢？是真相还是一份对于母亲的执念？是那惊扰她很多个夜晚的梦还是一个被爱的答案？
　　安娴自嘲地笑笑。是啊，就算她依旧是那个蒙在鼓里的公主，她又何曾拥有过真正在乎的东西。如今做个没有过往的凡人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白呇，谢谢你……但有些事我得告诉你，我可能并没有帝王血脉，我只是……”
　　“我都知道了。”白呇摸摸她的头，“我一直在门外。”
　　那次暗算之后，他就发誓不会再让安娴处于任何险境了，哪怕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也不愿意让她再冒半分风险。
　　本该是给她充足的依偎和陪伴，可现实不允许他们有丝毫喘息之机。白呇长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安娴，在我面前的路是揭露前尘往事，是与王权为敌，我们都明白这有多艰难多危险。我必须这样做，可你还有选择，我会帮你找个合适的身份自在安乐地度过一生，你不必再继续……”他刚刚在门外已经想好，复仇之路就让他独自踏去吧，不要再牵扯上任何人，特别是她。
　　可安娴打断他，平静而又坚定地摇摇头。
　　她想要回去，想要知晓父皇的心意，想要了解真相。虽然父皇对她不是独宠，可因着他的庇护，自己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后宫那些腌臜事他不知，明里却多次护住她不被流言中伤。他对自己，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前朝往事与他又有几分干系？
　　何况宫中还有冉青姑姑，她视之为亲人，总不会弃之不顾。
　　“白呇，我得回宫……我从未享有过母爱，也未见过血脉至亲。宫中还有的那些亲情，就是我真正在乎的，我必须回去一趟。”
　　白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那好，我们一起。”
　　他尊重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