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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天下16 ...

  •   等人都走了,我跑进去守着李彦廷。他发着烧,双颊通红,睡得不太安稳。
      我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然后扒光衣服钻进被窝。
      我把他冰凉的手拢在胸前,亲了亲他的眉骨,熄灯,睡觉。

      第二天李彦廷还病着,旷了早朝。我跟六常说他可能还要再旷个半个月的班,你是他的大总管,去通知一下。
      六常见了鬼似的:“我不知道你与皇上还有交情?”
      他不信我,非要亲自去看一看李彦廷。好吧,我要是他我也不信……
      好在李彦廷这个时候还真醒了,跟六常交待了一下朝中的事,就要把他打发走。六常看我一眼,又看了李彦廷一眼,察言观色,还是乖乖走了。

      六常前脚刚迈出庭院,李彦廷后脚就朝我一摊手:“小白,你过来。”
      我做小伏低地过去趴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倚在靠枕上,一脸病容,显得眼眸尤其的黑,像一个漩涡一样,开口问我:“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我在心中一痛,刹那间许多念头百转千回,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我在这个身体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明熙十四年。”
      这句话看似简单,信息量却足够大——我没像他一样煎熬这么多年,却停留在最开始最煎熬的时段。区别在于骨缝里缠绵的长痛与刀砍斧凿的锐痛究竟哪个更难以承受。这样弯弯绕绕的百节柔肠,说出来都显矫情,我却知道,他都明白。
      “这样啊……”他长长地叹一口气,目光微微散开。

      我们很久都没有再说话,我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开了口:“李彦廷,我们……把鹿琛好好安葬了吧。”
      他没有理我,还是专注地看着芙蓉帐顶,气息也没有一丝变化。要不是他眼睛睁着,我都要以为他睡过去了。
      我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我回来了。”
      我把他的脸扳过来正对着我:“李彦廷,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我拉着的手来扶我的后颈。我顺着他的力道靠过去,碰上他的唇。
      亲完后,他也没放开手,与我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地说:“嗯,回来就好。”

      他尚在病中,精神不济,饭后又睡下了。

      我走出门,看到风渊抱着膝盖坐在花坛边,见了我,又哼了一声。我心里好笑,装作不见,继续向前走。他沉不住气了,诶诶诶地叫住我:“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子的!”
      我看他一眼:“怎么?”
      他丧气地揉了揉头发:“我本以为你与我是同仇敌忾的友军,却不想……却不想……”
      “同仇敌忾?”我歪歪头,“敌是谁?鹿琛吗?他一个死人,你放过他吧……”
      他的肩膀跨下来:“……为什么我不行?”他的眼睛很亮,充满了少年人的天真和炽热,“他不是皇帝吗?三宫六院是可以的吧?可以的吧?为什么鹿琛可以,你也可以,就我不行?”
      “若他是那种三宫六院的人,你还会喜欢他吗?”我对他是当真狠不下心来,叹了口气,宽慰他,“你很好,但我究竟是他的故人。”
      他没有说话。
      我说:“对了……他已经答应我,不日便将鹿琛好生安葬了。”
      他霍然抬头,眼中竟有凄然。
      “你这几天抽空想想,以后要去做些什么。”我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你自由了。”

      李彦廷断断续续烧了好些天,时醒时昏。
      我每天晚上跟他缠在一起睡觉,被子盖了三层,好让他发汗。要不是屠欢有神功护体,我大概是要热死的。

      “小白!”
      第八日清晨,我被这石破天惊的吼声吵醒,李彦廷在我身边惊坐而起,一身哗哗的冷汗,还在吭哧吭哧地喘粗气。
      我迷迷瞪瞪睁开眼来,诶诶诶地胡乱拉住他:“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他又坐在那里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倒回来,抱住我,把全是汗的脸埋到我的脖子里。
      “小白,你再也别吓我了。”
      我心头一酸,伸长手去把被他掀开的被子拉回来裹住他,在柔软的布料里揽住他的脖子,狠狠地亲吻他的发顶。

      可我没敢回答他。

      他抱着我的腰,抬起头看我,黑眼睛湿漉漉的,眨吧眨吧,竟带出几分天然纯粹的少年感来。
      我跟他对视了大概有十秒,妥协了。

      我把他拉起来和他接吻,他的手就在下面三下五除二地把我们两个都剥得干干净净。这么熟练的动作,不知道私下里已经暗搓搓地肖想多少次了。
      我趴着,他按着我,忽然停了。
      我拧着床单,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小白。”他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

      屠欢的身体,当然不是第一次。
      屠欢已经三十五岁,身在鱼龙混杂的江湖,本人又行事肆意乖张,风流之名多年不衰。就算全是徒有虚名,在我上身以后,被拘于荼罗宫那两个月,事情也没少干。
      李彦廷当然能察觉。

      “……小白。”他又叫了一声,缓缓伏在我身上,额头抵在我的后颈窝里。

      我仍旧没有说话,等他迈过这个“我九五至尊的东西被别人染指过”的大坎。

      忽然,后颈一痛,我几乎要发动武林人士的本能还一个肘击,可好歹忍住了。

      他咬我。
      他恨恨咬住我后颈那块肉。

      ……

      我本来就有点m体质,他这么搞,我早就缴了械,这会儿跟他一起在猛喘。
      他压在我身上,嘴巴靠在我耳朵旁边,呼吸平静下来了以后,他终于问出了口:“……是谁?”
      我不想他去找江湖人的麻烦,这不是一个皇帝该干的事,就打哈哈:“我怎么知道?我是鬼上身,他以前的风流事,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他又狠狠咬了我的耳朵一口,不说话了。

      我倒不是很担心,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他不可能因为这种既定事实跟我急眼。

      反倒是大清早的,放纵了一回,就又想睡觉。
      在半梦半醒之间,李彦廷又发了疯,掐着我的腰一阵乱拱,拱完了还要大吼一声:“气死我了!”

      不管怎样,好事是,他这场热病就这么好了。

      李彦廷痊愈的当天,我们请风渊召回了鹿琛体内的九仙蛊。
      鹿琛终于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九仙蛊的缘故,他的身体保留着一种雪山植物的半透明的优柔姿态,雪白的脸在变幻莫测的阳光下几乎有白玉的质感。

      鹿家全族被李彦廷安葬在离皇城不远的一处风水宝地,已经封墓,李彦廷把鹿琛留在身边,是打算留一辈子的,所以鹿家墓里没有留他的位置。

      我们商量了一下,把他葬上了齐良山。

      快要入冬了,齐良山春季是满山桃花开,这个季节,触目便是灰石与深色枝干,显得有些萧索。
      李彦廷亲手将鹿琛抱进棺木,封棺。在那以前,他最后俯身亲吻了鹿琛的额头。
      我看着泥土一捧一捧地落在泛红的棺盖上,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感觉,是宿命与释然。
      我隔着正在覆土的宫人,看向站在另一头的李彦廷。深秋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在他的眉目前烈烈飞扬。

      然后,心有灵犀般的,他也抬起眼来,透过那些发丝看我。
      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竟然被这一眼电到了。

      现在想来,我已经跟他断断续续地纠缠了十多年、三辈子。
      忽然想哭。

      我施展轻功掠去他的身边,紧紧抱住他。他没有说什么或是问什么,自然而然地揽住我,让我深深偎进他的怀里。
      金丝楠木的棺材在我们身后被层层黑土掩埋,埋住了一段岁月,和那段岁月里的许多人。
      尘埃落定。

      我们回到青澜轩,一切如常。李彦廷如当年一样从背后抱着我,批阅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奏折。我就靠在他的身上睡觉。

      就在这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在昏黄的灯光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来,瞥到李彦廷扬起的下颚骨,他在看雪。

      他喃喃:“啊……雪下得这么早。”
      我抱住他的脖子:“不是挺好的吗?瑞雪兆丰年。”
      他仍旧在看雪,眼神却有些空茫,似乎飘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北边的草原,会很冷吧。”
      我刚睡醒,只以为他是在担心远嫁黎唐的妹妹,就安抚性地蹭了蹭他的侧颈。

      我离开现代太久,没想起来历史上许多次北族南侵的战争,很大的原因便是北方的冬天来得太早。太冷了,北方的人们过不下去了。
      事后回想起来,未来那场战争的种种端倪,在这个新雪的日子,便已被李彦廷窥见。

      两天以后,福福在后山的竹林中被发现。
      安安静静地走了,上吊。

      崩溃是我在接受了这个事实的三个时辰之后才到来的。
      当时我正跟李彦廷对着用晚膳,我捧着碗塞白饭,某个莫名其妙的瞬间,眼泪就跟决了堤似的往下落。
      我终于还是吃不下了,摔了碗,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天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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