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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天下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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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看到是一柄剑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很难过,又很像是松了一口气。
人真是奇怪。
明明我是想回家的,但是我现在好像也并不失望,甚至还有点……庆幸?
说回那柄剑。
十分漂亮的一把剑,红白飘逸,剑柄上坠着一枚黑色的吊坠。那枚吊坠在我眼前一摇一晃,是一把小扇子的形状。
有点眼熟呢?
我想要爬起来,却觉得头晕脑胀,像是宿醉,又像是鬼压床。
我就呆在那儿冷静了一会儿,找回了四肢的知觉以后,意识到,确实有个东西缠在我身上。
我低头一看,是一条大白腿。
我一下子吓醒了,倏地一下坐起来,我身上那个人居然十分执着地抱着我一起起来了。
我低头一看,更加惊恐。
缠在我身上的女人——银发、纹身、眉目妖冶——竟然是风灵!
“唔……”被我的动作一激,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开眼一双黄金瞳,像是蛇,“圣主……怎么了?”
我的内心是很绝望的。
我刚刚把万毒谷圣女……给睡了?
在这个妖女面前,我必然是不能问出“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样危险的话来的。
我捏着太阳穴:“几时了?”
“奴家怎么知道?奴家也才刚醒!”她倒回去又睡,“别把奴家当你那些婢女啊混蛋!不想睡就滚出去找你那老哥们儿继续喝,别打搅奴家睡觉!”
我忙不耶就跑出去了,谢天谢地,求之不得。
“等等!”她在我身后喊。
我脊背一凉,缓缓回头:“干什么?”
“你的剑!”她抬手就把那柄剑甩过来。
我接着就溜之大吉。
出了那个弥漫着酒气和南苗奇异熏香的房间,我还有些云里雾里。外面是一段木制楼廊,廊下就是海。夜空深蓝,巨月挂天边。
然后我就撞了鬼。
是真的。
“卧槽!”我吓得一退,身体却莫名轻得跟燕子似的,这一退却溜出不下一丈远,刚刚杵在我面前那个人只剩下了一个黑影。
我疑心自己看错,正纳闷,就见那黑影脚尖点地,瞬间就追了过来,出现在我面前。
真的是他!
我一边又退,一边鬼叫:“卧槽!趋日!你没死?!”
他却恍若未闻,又冲过来要打我。
我就一边鬼叫一边躲。
过了一会儿,风灵一脚踹开门,石破天惊一声河东狮吼:“干什么啦?!吵吵吵!还要不要人睡觉了!阿日!你过来!圣主!没想到你喝了酒是这样的圣主!”
她话音一落,趋日便停止了对我的追打,闪到她身边站定,像条狗一样低下头,让她摸了摸头发。
我非常惊诧:“趋日?”
风灵朝我娇俏一笑:“这是奴家的护卫啊,以您的能耐,从我房里出来是能不惊动他的,下次注意一点呀。”
“什么护卫?”我皱起眉,“他明明就是云境六君之一的趋日君,什么时候做了你的护卫?”
她小媳妇似的抱住趋日的胳膊,把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中了奴家的九仙蛊,就是奴家的小宝贝啦,圣主不知道?”她眼睛一眯,像冷血动物盯上了猎物,十足危险,“圣主之前不是见过阿日么?要不是奴家亲自给你斟的酒,都要怀疑你喝的是忘情水了。”
我又看了趋日一眼,他也正看着我,眼中透着禽兽般的警惕与敌意。
我不曾想过,再次相见,故人竟已是这般模样。
我不敢再说,又有点悲伤,摔袖而去:“本座只知道,你想给本座种的那只蝶,已经被捏爆了。”
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在楼廊尽头的房间里找到了一面镜子。
镜中的男人有一双惊世的桃花眼,眼波脉脉,唇红似血,艳糜而妖冶,凛冽如花刀,那张脸漂亮得超越了性别,不似凡人,几近登仙。
果然是他。
怪不得似曾相识。
这时,一个小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她不小心打了个盹儿做事不周到,问我有什么吩咐。
我问:“今是何年?”
她有些奇怪,却不敢问,只答:“明熙十四年。”
一股麻麻的感觉攀上心脏,我竟不知那是什么滋味。
鹿琛是在明熙七年自尽的,我这一梦之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我的眼睛一闭一睁,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个日夜。
这副身体有一把非常性感的烟嗓,尾音微微破碎。我对着镜中的男人,脑中空白,脱口骂了一句:“卧槽。”
我一开始穿成鹿商,后来穿成鹿琛,这个穿越逻辑还是比较有联系的——要么是鹿家血统很离奇,要么是“状元”这个名头很离奇,要么是他李衍家的爱慕对象这个身份很离奇,要么就是皇宫这个地点很离奇……说句不负责的,这次穿成六常我都可以理解,我还真是想不到……我特么能穿成屠欢!
以前,我有爹妈,有李彦廷,有琪琪有福福,实在憋不住了找个人嘤嘤嘤还是有用的。
可是现在,劳资穿到险恶的江湖来了!还特么是莲台圣主!武林盟主!独孤求败!天下第一!
曾经的莲台圣主,叱咤风云,武功盖世,艳极的容颜是封喉利剑,武林世界的半壁江山都为之倾倒……
可是我穿过来了!导致这个尖端人物沦落成了一只可恨的狸猫——内力深厚,武功全无!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挑战我、暗杀我、窃取我的绝世武功、倾覆我的顶峰势力!
拉闸了。
我很绝望,按着额头,想起风灵刚刚提过的那一嘴老哥们儿,身心俱疲,还要套小婢女的话:“客人呢?”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我深处其中最深的漩涡里,我是一个外来者,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所以我只能谁也不信。
我使尽解数,终于在露馅边缘套了些话出来。
据说那位客人每年的今天都会来到这莲台,与屠欢畅饮一顿,宿醉到第二天,两人又会一起出去,多日不归。去了哪里不知道,只知道屠欢和那位客人每次出去以前,都要准备许多白色的勿忘我和香石竹。
至于这样的传统持续了多久,小婢女说不大清楚,她说她以前都在外围工作,刚刚调来贴身,听前辈说,大概有六七年。
很遗憾,对这位客人的身份,我还是一无所知。小婢女的原话是“您的客人,我们这些人怎么敢打听。”
我就想趁那位兄台没醒,偷偷遛过去摸清楚那到底是谁。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醉。
还他妈是个熟人。
巨大的明月下,那人凭栏而望,海景房外波涛阵阵。
“醒了?”那人没有回头,“不是我说,你的酒量忒烂。”
我心说不能再发生“三郎不三郎”的惨剧,叫昵称这事儿马虎不得,便借着酒劲坐到他身边,去抢他的酒壶,装醉:“你谁啊?把老子的酒壶还来!”
他按着我的额头把我推开,另一只手把酒壶举高:“去你的。”顺势又给了我一脚,“平日里常兄常兄的,到这儿就成‘你谁’了!”
可能他也是有点上头,以我对他断断续续多年的了解,他大概是说不出这么接地气的话的。
我就地一滚,避开那一脚,到另一边去捞过酒壶,仰头灌了。
我说:“常兄,这一年年的,何苦呢?”
我斜着眼偷瞄他。
在我的记忆里,他永远是李彦廷身边的一抹灰雾,若即若离,关键时刻从不缺席。他在宫里是一丝不苟的大总管,在江湖的风声中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六道无常。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在夜风中凭栏望月、长发散乱、衣襟微敞,露出一截过于崎岖的锁骨,素来无悲无喜的灰眸中似有哀凉。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他和屠欢的情谊到了什么地步,我不敢在他面前暴露我的不对,只能察言观色,见招拆招了。
“啊,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只能在你这里,才敢放纵一回啊。”他的眼睛映着月亮的光辉,竟然有些温柔了,“又是一年了。”
我简直又不能好了。
这个语气听起来,横竖都像是有一腿吧?小婢女说屠欢和这个客人会宿醉一晚,多日不归……这多日是干什么去了?他要干什么我也没办法啊!屠欢是天下第一,他是天下第二,现在我穿过来,肯定就打不过他了啊!这不得他要干啥就干啥,我能怎么办?
这还能好么?
让我死了再醒一次吧!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天下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