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暧》桃寺水

46、第 46 章

　　试戏的日子已经定下，陈述泽不在的时候，祁筱会在上课的空闲之余全部用来看剧本，他既然决定走另外一条路，那就需要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否则就是白费。

　　而且本就是双男主的剧情，很难过审，所以需要加一个女主，祁筱不放心，便加入编剧做的工作，与对方一点一点协调。

　　他很在乎这场试戏，因为他就这一次机会，如果连自己的剧本都无法演绎，那他如何解释那份年少的情感。

　　对陈述泽的喜欢，当真就那么浅表吗？

　　不是的，见色起意也是真情实感，是愿意委屈卑微的暗恋，是没有回报也愿意坚持的喜欢。

　　第一章的开篇是海边，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准确来说，是陈述泽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祁筱早在很多个角落已经见过他了，所以在看见他满手鲜血的时候，想都没想，以一个最笨的姿态——陌生人。

　　一个傻傻的陌生人去帮助他。

　　是为了缓解陈述泽的尴尬，避免一切顾忌。

　　所以只能那么做。

　　他没想过自己的这一举动能改变陈述泽，只是在看见那个场景，在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情况下，他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但这确实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打照面，所以作为开篇最正常不过。

　　这个场景以他的视角为主，祁筱坐在小房间的地毯上，开始琢磨每一分每一秒，中途他甚至开始后悔将稿子卖了，因为演绎出来的剧情已经变味了。

　　可他又十分庆幸自己有机会演，所以他必须拿下这个角色。

　　剧本名字叫做《逆光》，叛逆反向生长的脊梁，还有逆光而来的他。

　　起初不叫这名字，因为祁筱没想过自己真的能跟陈述泽在一起，如果说在高中的时候面对期望一次次落空他觉得难受觉得委屈，那么后面他完全失去了这种感觉，因为他清晰认知到他们之间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最后的叛逆，算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放过跟陈述泽在一起的机会。

　　天色渐暗，带着丝丝困意忍不住趴在柔软的被子上，朦胧之际他听见了门外开锁的声音，瞬间惊醒，将那些稿子胡乱塞进被子里。

　　陈述泽看着他的小动作，“干什么呢？”

　　祁筱心虚一笑，“读剧本。”

　　“我不能看？”

　　“我不好意思。”祁筱将东西放进包里，笑着脸用力抱住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为了做饭给我吃吗？”

　　“是呢，吃什么，公主。”陈述泽脱下衣服，被祁筱接过挂好。

　　“吃你煮的面吧。”

　　祁筱还是习惯的站在一旁陪着陈述泽做饭，他也确实做到了，只要陈述泽在的时候，祁筱几乎没动过手，但他不免忍不住好奇，“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做饭？”

　　陈述泽洗菜的手一顿，“小时候陪着我妈做饭，她好像总是不开心，做饭也一直掉眼泪，我就想陪着她，但是她还是切到手了，血淋淋的一大片。”

　　“我就去喊爸爸，没想到我妈反应很大，说让我别打扰爸爸。”

　　“后来我还是去跟我爸说了，只是很不巧，他在跟他情人打电话，听到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说了句知道了。”

　　“他以为我小就不懂，但他电话内容一字一句我都听得特别清楚，后来妈妈坚持把那顿饭做完了，受伤的手留下了疤，但我只觉得那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因为那是个开头。”

　　“后来我发现我爸不是表面那样的，他出轨了无数次，但他在家有绝对的权威，他觉得没人能管他。”

　　“他无所谓，你明白吗？”陈述泽嘲讽的笑了，眼底阴暗的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这是祁筱第一次听见陈述泽说自己的家，而且还是那么长的一段话，他走到陈述泽身旁，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想安慰他。

　　祁筱什么都没说，但陈述泽确实被安抚到了，他切好菜，轻笑了声，“没事了，所以我只是担心你也切到手。”

　　面条很快，祁筱也发现陈述泽的厨艺好了很多，做饭速度也提升了不少，他想了想还是说：“我觉得以后还是我做吧，这样你回来就可以吃。”

　　“贤妻良母？”陈述泽看他。

　　祁筱瞪他一眼，“我说了别这样形容我！很奇怪！”

　　“请阿姨就好了，你想搬回公寓吗？”陈述泽问他。

　　话说他们住这也好几天了，祁筱咬咬筷子，“我觉得这很好，你公寓好大。”

　　公寓也不过一百平，实在算不上大，但祁筱既然这样觉得陈述泽也没反驳他，只是他还没说什么，祁筱又道：“可是你一个大老板住这是不是不好？”

　　“没什么不好，跟着老婆，哪里都好。”

　　祁筱脸一红，“花言巧语。”

　　陈述泽笑着捏捏他的脸，“你呢？跟我说说你小时候。”

　　祁筱认真回忆，但他能记得的很混乱，仿佛都是些记忆碎片，拼拼凑凑才浮现一个完整的画面，“我只记得我爸总不在家，我小时候属于邻居接济才能吃饱饭，大多数是吃一顿饿一顿，我知道他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不免心里难受了一下，因为他一走，我家就是真的只剩我了。”

　　“我完全变成野孩子了，他总是打我，但他死后，我也会经常受欺负，我一直挺自卑的，从小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但我长的漂亮，我就可以因此伪装自己，不过这脸也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祁筱顿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涩。

　　这让陈述泽想到了楚劭跟他说的祁筱之前的情感经历，他拉住他的书，放在手心包裹住。

　　“后来伪装成习惯了，我越来越抗拒别人了解到真实的我，甚至是家庭，让我觉得难堪。”

　　祁筱垂下脑袋，神色自然，没有一丝痛苦，“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觉得我没事，可楚劭却说我生病了，但我确实开始失眠，甚至频繁的想死，无论什么时候都想死，可我不觉得有什么，死了就死了呗。”

　　“我反正一个人，死了我也开心。”

　　陈述泽眉头皱得很深，祁筱笑着挠他手心，“都是之前，我现在不想死了。”

　　因为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后来姑姑家……不说了。”

　　如果说在去姑姑家他的日子是可怜无助，那去到姑姑家后，那可以说是灰暗到看不到希望。

　　他不想回忆，也不想让陈述泽知道。

　　陈述泽抱着他接吻，像动物舔舐伤口，温柔又温暖，只是这个吻有些过火，在狭小的屋内瞬间擦起了火花。

　　祁筱格外的配合，大概是没安全感，抓着陈述泽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放。

　　滚到床上时，祁筱眼眶都红了，陈述泽看着心疼，便吻的眼眶，认真又仔细。

　　不知多晚，但情到深处，□□便是最好的表达。

　　直到最后，祁筱迷离的勾住陈述泽的脖子不放，他问：“你会离开我吗？”

　　陈述泽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你会吗？”祁筱颤抖的声音染上哭腔，“你走的话，我又是一个人了。”

　　暮昀说的没错，他的病情是因为他在变化，自己牵动了他所有的神经，陈述泽用力将人抱进怀里，眼眶发酸，他自己都没想到祁筱会如此爱他。

　　祁筱大概没力气，喘的声音很大，但他很倔，就是不放手。

　　陈述泽凑到他耳畔，“我会在春天来临之际，回到你身边。”

　　至于为什么是春天，可能因为世界交替，时代变化，一切都在推动，他会随着万物再次回到祁筱身旁，与他相遇。

　　他坚信。

　　但他心里越来越苦，最后抱着祁筱流湿了他的肩头。

　　这局怎么破，如何破，能不能破，他自己都不知道。

　　-

　　陈述泽又带祁筱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一遍全身的检查，确保一切好转才放心。

　　祁筱瞪他，“你是闲着没事干就折腾我吗？天天来医院。”

　　“嗯，怕你怀孕。”陈述泽淡笑道。

　　祁筱惊讶的瞪大眼睛，不轻不重的给了陈述泽一拳，“乱说什么呢！”

　　时间临近中午，祁筱坐在副驾驶，楚劭发来消息说叶老师的儿子有消息了，但对方没办法回来，只能先打款，麻烦他们照看。

　　其实祁筱还有些不满，自己母亲都生病了，有什么事不能回来？

　　但好在对方愿意承担，祁筱也不免开心了些。

　　“去我公司？”陈述泽问他。

　　祁筱思考了一秒，笑道：“我下午得去实习，麻烦陈司机送我去一趟。”

　　陈述泽手指一顿，表情有些不好看，“为什么没提前跟我说。”

　　祁筱疑惑，“我现在说了。”

　　“为什么没有提前说？”

　　“现在说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

　　祁筱不明白，此刻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祁筱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立刻打开了手机搜索。

　　陈述泽看他一眼，“我生气了。”

　　“我知道。”祁筱看着手机，敷衍回复他。

　　“那你还玩手机。”陈述泽咬牙切齿道。

　　祁筱一愣，想着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上百度搜吧，所以他加快了手速，看着百度的界面，僵硬地开口：“我忘记了，下次我会提前跟你报备。”

　　“你在搜百度？”陈述泽有些惊讶，却忍不住笑了。

　　这下他也生不起气来了，他虽有些不开心，但更多是想逗逗祁筱，见他这副模样，笑得不行，去揉他的脑袋，“别搜了，听我说。”

　　祁筱关了手机，乖乖坐好。

　　“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前提告诉我，就像是一个报备，比如你今天不告诉我，而我想你陪我，那你去试戏不就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吗？对不对？”

　　祁筱点点头，“我记住了。”

　　他讨好一笑，亲了一口陈述泽的嘴角，“那麻烦陈少送我去试戏。”

　　称呼都改了，陈述泽拿他没办法，开车送他去了目的地，“我回趟公司，一会你结束会有人来接你。”

　　祁筱点点头，勉强地笑着跟他道别，其实他挺紧张的，也很想让陈述泽陪着他。因为他一到陌生的环境就忍不住难受，而且一次性见那么多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正常面对。

　　忽然腰间传来一股力，把祁筱吓得一抖，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惊喜的露出笑容。

　　“你怎么回来了！”

　　“突然想到我们小小一见到很多陌生人就容易害羞，所以你老公当然要陪着。”

　　陈述泽宠溺的话让祁筱感动的说不出话，他很巧妙避开了敏感词，而是将所有的一切总结成“害羞”。

　　祁筱瞬间心里安定了下来，又听见陈述泽问他，“紧张怎么不跟我说？”

　　“因为你是大忙人啊。”祁筱别扭道，他不想表现的太软弱。

　　陈述泽本想告诉祁筱让他依赖自己，只是还没出声，电梯就到了，祁筱抓着他手用力，让他坐下等他。

　　随后一个男人将祁筱带了进去，陈述泽靠着墙没落座，刚下意识摸向口袋就看见身旁递来一根烟，“陈总。”

　　郑济笑着给他点上火，站在他身旁，陈述泽礼貌笑笑，没什么想说的。

　　“陈总什么时候看上电视剧了，郑某才知道。”

　　陈述泽呼出一口烟，漫不经心道：“新奇，试试。”

　　“放心，我会替你多看着点的。”

　　“别让他觉得自己特殊，其他的谢谢你了。”陈述泽转身的脚步停住，“带带他，既然他自己喜欢，以后有其他的资源，郑导多看看我们祁筱。”

　　这话说的暧昧，但郑济心里猜到了陈述泽跟祁筱的关系绝非那种，而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他点头应下，“要不要旁观？不会被看见。”

　　陈述泽思考了两秒，“好，谢谢。”

　　现场道具有些多，陈述泽站的位置刚好被挡的严严实实，他的目光一直在祁筱身上，没法离开。

　　今天试镜的片段是男主陈哓要走，女主因为一些误会没能得知，所以送别时，只有祁筱饰演的木伶到场。

　　女主与木伶偷偷藏藏的爱不一样，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郑济说的时候，祁筱就同意了，而且必须跟木伶的性格完全相反，要热烈的喜欢。

　　编剧欣然接受，因为祁筱也加入了工作，减轻了很多压力，只是没完善好，还需要改。至于其他剧情倒是没多改变，因为祁筱写的感情本就很隐晦，都是侧面烘托。

　　剧情的场景是在一个午后，阳光热烈的让人睁不开眼，可现场什么都没提供，祁筱心里是紧张的。

　　但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完全被陈述泽占据，他站在中心位，指尖微微颤抖，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因为他想的是陈述泽。

　　木伶站在小巷的一端，看着陈哓朝前走去，他甚至连喊他的语气都没有，只是那么看着。

　　还是最后陈哓回了头，笑着朝他挥手，木伶控制不住的朝前走了一步，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红了眼眶，笑着抬起手，回应陈哓。

　　剧情都是加以改编的，这次的分开长达半年，当初他们分开毫无预兆，但小说中祁筱给了一次道别。

　　道别这份感情，道别对方，这条小巷，这束阳光就像一道分割线，将他们分成了两个世界，从此告诉观众，他们之间的距离。

　　“木伶！别送了！我走了！记得想我！”陈哓热情的招手，转身离开。

　　木伶久久没能迈出一步，最后转身落下一滴泪水，心脏被割成了无数瓣，眼眶发红，消失在小巷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