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渡》Snife

2、第一章

　　夏季艳阳高照，蝉鸣四起的时候，上阳十六中的新高三生们被迫提前结束了假期，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学校，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悲惨生活。
　　整个高三(6)班怨声载道，沸腾的怨气几乎化为实质，盘踞在众人头顶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原地爆炸，与学校同归于尽。于是心情浮躁带动肉/体升温形成恶性循环，整个教室成了一个大型烤箱，十六度制冷的空调彻底成了个摆设。
　　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一个戴着银边眼镜，将校服穿的板板正正的少年正看着窗外，无知无觉的出着神。
　　热烈的阳光扑进窗内洒落一片，却生生被他周身萦绕的“生人勿近”四字隔离，只在那眼镜片上委委屈屈的折射出一层薄薄的冷光。
　　吵闹声愈演愈烈，少年像是终于被打扰到了似的，转头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遍野哀鸿”，皱着眉从口袋里翻出一副耳机给自己戴上，似乎打定主意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喧闹声忽止，全班毫无预兆地安静下来，少年扯下耳机转回头，毫不意外地看见班主任出现在门口。
　　只见一个目测180斤的中年男人喜气洋洋的走进来，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类似于“喜迎新春”的兴奋，仿佛他走进的不是一个因提前开学而怨气冲天的班级，而是春晚的演播厅。
　　男人站上讲台，熟练地无视掉面前无数道幽怨的“刀子眼”，笑呵呵地打招呼:“同学们！好久不见啊！怎么样，假期过得开心吗？”
　　高三(6)班全体:“……你猜？”

　　无人应答，男人倒也不觉得尴尬，他搓了搓手，十分自然地自己接了下茬:“在经历了一个愉快而短暂的暑假之后，你们就正式成为一名任重道远的高三生了。那么，虽然是新的学期新的一年，但是咱们班的基本流程还是需要走一遍的。”
　　他乐呵呵地掏出手机：“接下来咱们还是老规矩啊……”
　　这回倒是有人接话了:“先点名。”
　　角落里的少年卷耳机的手僵了僵，像是被“点名”两个字定了身。

　　说起来，他们这位班主任的确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奇人。
　　此人是个数学老师，姓王，本名王四化，外号王胖子。平生有三大爱好：点名聊天灌鸡汤。
　　也不知道是单身太久过于寂寞，还是拿错了人设剧本。从开始担任他们的班主任的第一天起，此胖子没事儿就喜欢点几个人去办公室探讨人生理想，深化政治思想，顺便再灌几缸鸡汤。
　　这个“传统”一直被他延续至今，且有要贯彻始终的趋势。
　　整个高三(6)班深受其害，也因此渐渐分成两派，一派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乐在其中，其中以数学课代表高阳为首;另一派仍心不甘情不愿，每天上演大型社死现场，如角落里的那个少年之流。
　　其实如果王四化只是安分的按照成绩单点名的话，对这些已经混的如鱼得水的“老油条”们来说，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反正该挨的打都已经挨了，该算的账都已经算了，无伤大雅，连丢面子都算不上。
　　但坏就坏在此胖子的演说欲实在太过旺盛，于是到了最后，点名就会变成点评。
　　比如今天……

　　“魏丧，第二十九名。”
　　王四化凑近手机，眯着眼睛费劲的辨认着后面的各科成绩。突然一拍大腿，像发现了什么世界奇观似的隔着整个教室惊喜地冲少年嚷:“你看！虽然你这次英语和政治历史都没及格，但总分还是比上次月考要进步很多的嘛，所以我早就跟你说了，你本身不笨只要再用功一点，前十都不是问题，你看你这次不就进步了十一名嘛，这说明我们上次的谈话还是有用的，对吧？”
　　王四化方才眉毛下面的一条缝隙倏地放大成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他。
　　少年……魏丧回想起上学期期末考前那场“励志”的谈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介于礼貌和尴尬之间的微笑：“……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王四化满意的点点头，转向了下一位“受害人”。
　　魏丧长舒了一口气，又慢慢恢复成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路陆，缺考。”王四化放下手机，环顾全班，笑呵呵的说：“好了，接下来呢，跟大家说件事啊，这个学期接到学校通知，有一位从别的地方转来的新同学即将来我们班，和我们一起度过接下来艰难的，辛苦的但也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这一年将是你们的冲刺阶段……”

　　“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王四化即将跑偏的人物介绍，也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魏丧闻声转过视线，望向了声源处。
　　来人是个女生，身材修长高挑，留着及腰的长发，有些宽大的黑色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露出脖颈处一截细细的黑绳，手臂上还搭着一件黑色外套……此时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神情懒散地开口：“报告。”
　　魏丧远远的看着，皱了皱眉。
　　上阳十六中作为一所财大气粗但资历尚浅的“暴发户”，能招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三好学生。大概校领导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也都只是在校规上添了一笔可有可无的“中学生应穿校服入校”，至于各班班主任那就更没有这个要求了。
　　但也很少会有人明目张胆的在校门口巡视的组长、主任们眼皮子底下不穿校服，哪怕是学校里最狂的那几个校霸“竞选人”，也多多少少会带一件校服外套装装样子。
　　虽然肯定不会穿。
　　魏丧看着这一副顶着校纪校风招摇过市的装扮，抬手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眼皮一垂一抬，隔着薄薄两片玻璃，远远的将还站在门口半点儿没动过女生审视了一遍。
　　这是哪个班的，这么胆儿大？
　　魏丧看了一眼左前方的十六中社交“恐怖分子”陈霖，试图找出线索推导分析，却意外的发现对方的脸上也是一脸大写加粗的“？”，显然也没弄清楚状况。
　　魏丧皱了皱眉，觉得事情不太对。

　　“这位同学，”王四化看着她，疑惑的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略一垂眸，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答。

　　“我是新转过来的，我叫……”
　　“秦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