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名 之 痛》心无故里

2、第 2 章

　　穿过门之后是一个类似酒店大堂的地方，不过与其说那是扇门倒不如说那是个门框，在那片纯白空间里，我其实看不见门框后面的任何东西。至于这个大堂，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和那个山羊爷爷一样都是动物的头，和类似人的身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幻想之巅的“人”并没有恐怖谷效应，所以他们看起来也不算特别难以接受，除了山羊，还有绵羊，老虎，猫呀狗呀，不过大多是哺乳类动物的头，我倒是以为自己进入了“疯狂动物城”然后有着不少穿着工作服的人，他们有条不紊的带着和我一样刚来幻想之巅的人，去办理一些类似身份证什么之类的地方。
　　“你好”这是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豚鼠
　　“你好，这是幻想之巅？”
　　“没错，我带你办一下入住手续”豚鼠先生抬起手背然后说到“新人入住”
　　豚鼠先生的手背上贴着一个东西，这是幻想之巅每个人都有的，可以当作呼叫设备
　　“我好久没看见白狼了”豚鼠先生在前面带着路
　　“什么白狼？”
　　“我是豚鼠，你是白狼，我们这里都是以动物的形象。”
　　我摸了摸我的脸，确实不一样。“这些动物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没，不过我猜测在现实世界的性格会影响在幻想之巅的形象，比如我在现实世界就养过豚鼠，还挺喜欢的“
　　我当时听到他说现实世界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很震惊“我为什么不记得任何幻想之巅以外的事情了呢”
　　“当然，新人都是如此，在这里如果你想得到现实世界的记忆，必须完成任务，完成一个就给你一点，直到拥有所有的记忆，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了”
　　“回到现实世界里面吗？”
　　“对，不过当你回忆起所有的事情也不一定决定回去”
　　“为什么”
　　“现实世界总是残酷的，而这里反倒很轻松”
　　“所以你是拥有了所有回忆而不打算回现实世界吗？”
　　“也许吧，我快得到了所有记忆，记忆是痛苦的，白狼先生，每一个来到幻想之巅的人，都有着痛苦的回忆”
　　痛苦的回忆，有多痛苦呢，我当时倒是很好奇的。
　　我与豚鼠先生来到了一个类似银行前台的地方，然后一台机器扫了我的脸，上面也显示了我的样子，我倒是觉得白狼脸有着严肃且沉稳的感觉，但是又带有一点痞帅痞帅的。我也得到了豚鼠先生手背上一模一样的装置，就是像个贴画贴上去，然后融入皮肤，我没有任何感觉，他们管这个叫身份卡，身份卡又是身份证又是银行卡又是手机，如果用现实世界的物品来形如的话。只要自己稍微触碰手背，或者大脑想出需要的功能，都能激活它，比如显示全息影像什么的。
　　办完着一切手续之后，豚鼠先生将我带到了类似车站的地方，我门也在此分别。
　　“你已经是幻想之巅的一员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身份卡，它很智能，然后找个住的地方吧，这里的住处都免费的，找一个地方只要没人你都可以住下，幻想之巅很大，我向你保证除了大堂你很难在遇见这么多人了，就像是沙漠中的流浪者一样。”
　　“沙漠中的流浪者，我到挺喜欢这个词的”
　　“那就去寻找你的水源吧白狼先生”
　　这时列车也开了进来，我也该离开大堂了，正如豚鼠所说的，这个世界地广人稀，没有一个人的列车也能说明着一点。
　　我的一只脚踏上了列车“再见了豚鼠先生”豚鼠先生也点头示意
　　这个无人的列车开的很快，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我能看见列车在飞行，而在列车的下方有着各种各样充满艺术感的建筑，以及公园，湖泊，山川，和森林，我就这样在观望着直到决定在合适的地方下车。
　　最后在一个附近有着森林和湖泊的建筑群下车，我走在大街上也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那些饭店商超之类的也不过是一些机器服务，我找了一处居住楼，它高耸入云而我乘坐电梯到了最顶层的房间，我本以为这座居民楼会有不少人住，但我问了身份卡，它说这居民楼目前没有一个人居住。
　　透过落地窗我能看见这里的大好风景，这里真是一个孤单的城市，或者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如果我非要找些人交流，最好的方式就是和豚鼠先生一样，去大堂当一名工作人员，或者是像山羊爷爷一样，拖着一尘不染的地板，等待着有缘人，然后在给他讲一些神秘且充满禅意的话语，最后走向那个神奇的大门。
　　不过你不会想在这座落地窗套房一直呆下去的，因为在幻想之巅，这里没有什么类似娱乐的电子产品，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存在，我相信如果把幻想之巅和现实世界打通，一定很适合把那些网瘾少年少女送进来，不过网络世界本来就是为了逃避现实世界的方式，如果现实世界足够美好，又何必沉浸在虚拟世界呢，而幻想之巅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什么都不用顾虑，虽然这是孤单的，但也是自由的。
　　不过这里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只有白天，如果愿意也可以一直不睡觉，但是躺下来什么都不去想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这里有这种饭店各种美食以及酒吧，这里可以感受这些味道和满足，但是在幻想之巅就算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如果要具体形如一下，就是这一切都是梦境，在梦境中是有五感的，但是也不需要食物和睡眠来运行不是吗。
　　我在这城市群该转的也转了，虽然这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但是我觉得把这个不小的地方都逛完也是要很久的，在此过程我也见过一些人，狮子小姐还有灰熊先生，没错我在这里这么久，只是遇见过两个人。狮子小姐是我在一个服装店碰到的，这里遇见人也算比较罕见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里的人可能都有一点社恐，我向她搭话她也不过是含糊的回应我，最后我们各自挑了合适的衣服，就此离开了。我和灰熊先生倒是聊的比较多，那是在一个酒馆里面，不过这里酒只会让人感觉是酒，但是不会醉。
　　“嗨“当我走进店门灰熊先生和我打了招呼，说实话当时有点吓了我一跳。
　　“嗨“我礼貌的回了一句然后走到了吧台，机器人开始给我调酒
　　“我能为你调杯酒吗，帅气的白狼“机器人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呀“我看着他从酒桌起身走向吧台，擦拭完杯在一些复杂的动作之后，调出了两杯酒，一杯小小的绿色烈酒还有一杯卡着半片西柚的红色气泡酒。
　　“先喝这杯绿色的“
　　我喝了这一小杯，又苦又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灰熊哈哈大笑
　　“别生气我的朋友，我不是故意拿你取乐，请尝尝这杯红色的“
　　“哇“我当时确实被那气泡酒的味道惊艳到了，我不懂品酒也能喝出那种层次的酒绝对不一般”为什么这么好喝“
　　“甜吗“
　　“有点，是果汁的甜吗“
　　“可能有一点点，但是这酒并不是特别甜，或者说是根本就不甜，因为第一杯酒太苦了，所以地二杯才是甜的“
　　“先苦后甜吗原来如此“
　　“你还想在来杯苦酒吗“
　　“不，你可以在给我来杯红色的“
　　“你看看白狼先生，你怎么能不喜欢那杯绿色的酒呢”
　　“那么苦我为什么要喜欢“
　　“没有那杯苦掉牙的酒你怎么能品味到这一杯的美味呢“
　　我沉默了，灰熊说的很有道理，那杯苦酒没有人会去喜欢，但是没有那杯苦酒，又怎么来的后面的那杯美酒呢。
　　“它真的很苦，但也非常重要“
　　灰熊再次调了两杯酒，这杯没有那么甜，也不是苦的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我问到
　　“没什么就是一杯酒”灰熊笑了笑然后一饮而尽“我就是那杯苦酒”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有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吗，白狼先生”
　　“我还没去做任务，我只有一些基础的记忆，关于我的经历还有我认识的人，我没有一点印象。”
　　“我在现实世界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的妻子是个全职太太，我们家里其实挺穷的，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我没有什么能力，但是我希望我唯一的女儿能摆脱这样的命运，我也不求她怎么大富大贵，就是希望，她能过的好。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报了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还有小提琴兴趣班，这些东西都是不小的开支，我的所有精力所有时间以及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在了我可爱的女儿身上，她在小的时候学习也是名列前茅的，但是到了初中就开始退步了。”
　　“可能是累了吧，毕竟从小压力就太大了”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在当时，我只是很着急，玉不琢不成器吗，我开始打她骂她”
　　“你怎么能打她呢”
　　“她反正后来书读了个稀烂，我花了不少钱送她去了艺术学校，当然也少不了其他的补习班之类的，不过这些我觉得是小事”
　　“你看这就很矛盾，你既希望她能摆脱和你一样的生活困境，又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让她活在了痛苦当中”
　　“我确实不会当一个好的父亲”灰熊先生又为自己调了一杯苦酒，然后给我调了那杯红色气泡，它没有第一杯的甜。
　　灰熊继续说到“她后来谈恋爱了，那把我给气的呀，不过那小子好像也挺喜欢我女儿的，我看过那小子写的信，还有骂我的话呢，那小子“
　　“看来你女儿也没少向他吐槽你呀“
　　“有一次我有事，说不打算接她放学，但是事情处理的比我想象的快，我还是去接她了，她和她的男朋友走在一起，我当然一开始没有肯定是那小子，直到我看她突然亲了一口那小子的脸，我那时候在马路对面，绿灯还没亮呢我就快步走了上去“
　　“然后呢“
　　“她看见了打算跑，我一把抓住她，然后“灰熊停顿了一会”我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你居然当着你女儿男朋友的面扇她！“
　　“嗯“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已经说很生气的了，我对这位灰熊先生的好感也是直接到了冰点，不过到后来我又开始同情她了。
　　“那，之后呢“
　　“她开始哭，然后拉着那小兔崽子就要走，我就把他俩的手拽开，然后我女儿就开始发飙，我们就在那里吵了起来，那时候正是放学，人挺多的，我想把她拉到另一个地方说，她总是非要更那小崽子一起，然后我说你以后别回家了，老子再也不养你这个废物了。我一气之下就走了，后来我女儿也真的没回家。”
　　“那她去哪了”
　　“我以为她去那小崽子家了，后来弄到了联系方式，也没在他家，然后就是联系班主任呀她的朋友呀，我其实压根都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也是班主任说的，最后三天了人没找到也报了警”
　　“那她去哪里了”
　　“第四天……警察们……在河里捞起了她的尸体”这时灰熊已经哽咽了
　　“很抱歉，会是这样”
　　“葬礼那天，她男朋友也来了，他哭的撕心裂肺的，最后拿出刀要捅死我，但是别人制止了，如果不考虑法律的话，我真希望他能杀了我，这是我的错，我的妻子也和我离了婚”
　　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话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灰熊先生和万千家长一样，或者说是这种所谓传统式的家长一样，他们努力的希望孩子能够幸福，但是却用着最为残忍的手段虐杀着自己的孩子，他们为了孩子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金钱，但是却未曾给孩子真正的童年，他们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们是最用心的家长，也是最可悲的家长，他们出生以来所遇见的不公，他们所憧憬的未来，也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而这份赋予的使命太过承重了。而灰熊先生说的这一句话，也最能体现这种矛盾。
　　——白狼先生，我最爱的人是她，我亲手杀死的人，也是她。
　　我没有说话，但是看着那杯绿色的酒，若有所思。
　　“要在来一杯苦酒吗？“
　　我点了点头，这一杯下去像是痛苦，悲伤，无奈以及爱，碾碎在了一起，然后砸出了汁水，被我硬生生的吞下。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但那就是现实世界。其实我早就死了，我也没有勇气回到现实世界，没有一个没痛苦经历的人来幻想之巅，那种痛苦，可不是这杯小小的酒能概括的，而这杯苦酒，也不会迎来甜美的气泡酒，这是一种……”
　　无名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