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穆》半山之木

84、第 84 章

　　夏侯星霜并未被带到县衙监牢，而是被带到衙门后院。

　　此处的烛火比前院少了许多，仅在门口的烛台处放了两根蜡烛。

　　屋内漆黑一片，应是无人居住。

　　夏侯星霜以为此处便是她的囚身之地，不想刚踏进门，阴影中竟立着一人。

　　那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瞧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纵使夏侯星霜眼力过人，仍未能看出此人身份。

　　直到那人转过头，夏侯星霜方才恍然大悟。

　　这人竟是老掌柜的儿子，只是身量比之前消瘦许多。

　　“栓子哥？”夏侯星霜试探性的问。

　　“霜儿妹妹竟还记得我。几年不见，霜儿妹妹却成了这南穆城的传奇人物。”栓子讪笑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为何在此处？”夏侯星霜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方才想起这人此时出现的蹊跷。

　　“霜儿妹妹应该知道我母亲的身份吧？为何不曾告知？要不是穆清扬找到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将你们夏侯家当做恩人。”栓子冷笑。

　　“我母亲是如何死的？是自杀？还是你与敖谨行动了手脚。”栓子声音蓦地拔高，眸光中尽是冷冽。

　　“夫人她却是自杀。”夏侯星霜说得并不坦然，越王妃是自杀，但是也是因她与敖谨行而死。

　　“夫人？我母亲的身份是越王妃。你应该称呼为王妃吧？我母亲竟从未与我说过，她曾经竟然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却宁愿窝在这穷乡僻壤中十几年。你们为何还要杀她？”栓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爹为你们夏侯家卖了一辈子的命，你们就容不下他的一个遗孀吗？”

　　夏侯星霜以为栓子已经全然知晓她父母的事情，看来并非如此。想来是穆清扬隐瞒了许多事情，亦或是这里面大部分事都是他猜测，便将自己臆想的事全然告知栓子。

　　“栓子哥，这事是谁告知你的，事情并非如此。”夏侯星霜担忧栓子被他人利用，忙着解释。

　　却发现开口后，无法将真相全盘托出。她不知晓栓子究竟对他爹娘的事了解多少，若是得知他爹是他娘杀死的，他该如何自处。

　　“并非如此，那是如何？我不知我娘因何事得罪你们，纵使她的身份特殊，却也从未做过恶事，更是将你视如己出。为何你们要杀害我娘？还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知晓，或者、或者连我爹都是你们害死的？”栓子的声音带着些凄厉。

　　“不，老掌柜的待我如亲人，我怎可能害死他。栓子哥，你信我吗？若是信我便不要再问，我不曾伤害过老掌柜与夫人。只是上一辈的事，我不想波及无辜。”夏侯星霜突然觉得没了力气。

　　她来之前做了万全准备，全身都是暗器，便是几十人也不能近她的身。此时只需这个完全不会功夫的人，便可让她丢盔卸甲。

　　她不能对这个人动手，哪怕这个人冤枉她、误会她，甚至威胁到她。

　　“我是信你，我信你绝不会对我母亲动手。你从小便喜欢躲在她的怀里撒娇，她将你当做女儿一般。可是，可是穆清扬给我描述了中毒之人的模样，我看到了母亲的死状。他甚至用药毒死一人，那人便如母亲当时的模样。一切都是你们伪造的，所以你们才将母亲的尸首化为灰烬，将她毁尸灭迹。”他啜泣着捂着眼睛。

　　这些年老掌柜的与夫人将栓子保护的太好，他们将栓子送回老家，为得便是让他远离纷争，若是身份暴露，也不至于连累他。

　　许是不想让他经历太过风霜，只将他当做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养。也只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而已，越王妃曾是名贯京都的女子，却未教半点给儿子。

　　不想最后他还是被裹挟至这漩涡中心。

　　夏侯星霜始终觉得对不起老掌柜，她想要守护住老掌柜的守护的。

　　而老掌柜只留下这么一条血脉，此时她该如何将他拉出漩涡。

　　“栓子哥，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我始终将你当做亲哥哥般对待，你为何会疑心于我？”夏侯星霜心中满是无奈。

　　“我也曾怀疑过穆清扬的用心，他不会无缘无故将此事告知于我。直到他说你是东夷探子，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我爹为何会被杀，定是知晓了你的秘密。甚至连我娘也被灭口，若你是东夷探子，我爹知晓定不会饶你，他这一生恨透了东夷人。所以你便杀了他，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而我娘与我爹感情甚好，你担忧我爹将此事告知我娘，才下的杀手。”栓子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夏侯星霜可以听出，他是将自己当做东夷探子。

　　想必这也是穆清扬的手笔，还真是会贼喊捉贼。

　　但此时夏侯星霜无暇顾及那个小人，她必要安抚好眼前人，若是栓子如此纠缠下去，王夕瑶等人恐怕会闯入衙门。

　　“栓子哥，我父亲也是被东夷人害死，你觉得我会是东夷探子吗？你可有与南穆百姓打探，东夷大军是如何退的？”夏侯星霜不再顾及眼前人，声音略有提高，自带的威压让栓子一凛。

　　夏侯星霜小时候都是软软糯糯的在他身边叫着栓子哥，即便是长大后，对他也是尊重有佳，视为长兄。

　　如此这般还是头一遭。

　　栓子生性胆小，未曾见过大世面，被穆清扬几句话便骗的团团转，从未想过找他人询问，对此事验证。

　　此时方才想起，自己确实有些欠考虑。

　　可此时，他该信谁。夏侯星霜与穆清扬说得都有理，每个人说得理由都让他信服。

　　栓子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蹲在地上，双手撕扯着头发。

　　夏侯星霜见状有些心疼，忙将人扶起，轻声安慰“栓子哥，从小我与老掌柜的、夫人的感情你都是看在眼中的，纵然人心在内，无法窥探。但你不相信老掌柜的与夫人吗？若是我果真如此，他们怎会留在我身边多年。若是我是东夷探子，老掌柜日日与我相处，又怎会看不出？莫要被小人利用，你快回家去，南穆并不太平，战事随时会起，你在此处不安全，我要替老掌柜的护住你。”

　　栓子摸着眼泪，迟疑的走出院门。

　　夏侯星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心中却不由得生出几分凄凉。若是老掌柜的与夫人肯好好教导，栓子也不至如此。

　　他们都离开了人世，栓子如此懦弱的性格该如何撑起余下人生。

　　由不得她想得太多，身后又传来一阵响动。

　　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那人披着玄色披风，向夏侯星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夏侯星霜也不推脱直接进了屋内，那人将房中烛火点燃。

　　夏侯星霜回头看着那人，十分面生，应是从未见过。

　　“你是何人？”夏侯星霜目光上下打量他问道。

　　“我是梁平的人。”那人毫不客气的坐在案几圈椅内，朝着夏侯星霜扬了扬下颌，示意她坐下。

　　夏侯星霜也不推辞，与人对坐。

　　“栓子是吧？是那个没头脑的知县找来的。不知找这人来有何用处，不过他既然要找，我便帮他寻来。果然不出所料，你几句话他便倒戈了。不过你最好派人保护他，我担心他会被穆清扬一气之下杀了。要么你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那人双手环胸，甚是逍遥。

　　“不劳公子费心。你是梁平的人，为何会在此处？”夏侯星霜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人，这人与梁平还真有几分相似。

　　“我一直在这，从未离开过穆二老爷，哦，对了，现在是知县大人。我也跟着升了官，从小管家到了衙门总管。”他人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似是对这官职甚是满意。

　　“所以梁平所得到的消息，皆是出自你手？”夏侯星霜想到梁平与南穆始终保持联络，恐怕便是这人。

　　“不全是，但是与小阿七联络的是我。但是，我发现小阿七背着我与别人传信，好像是为了你，我本能截住那封信，但是我没有，不知夏侯娘子要如何谢我。”那人身子猛地向前，距离夏侯星霜不过一尺的距离猛然停住。

　　夏侯星霜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

　　正了正身子道“知县大人此次寻我来，怕也是你安排的吧？”

　　“夏侯娘子果然是聪明人，我告知他留你在府中必成大患，囚进府衙才能万无一失。若是直接交给东夷，恐怕还会立了大功。知县便寻个由头将你拿了来，由我看管。”那人启唇轻笑，竟有几分清高。

　　“你是奉梁平之命，前来拿我吗？”夏侯星霜垂眸不再看他。

　　“非也，他应是知晓你来南穆，却未曾叫我寻你。我是为了自己，才将你囚禁在此。”

　　“何必故作姿态，何事直接说便罢，如此你来我往又不见茶水，白白的磨了嘴皮。”夏侯星霜斜睨那人一眼道。

　　“好说，我要菊香，你们要平安。二者交换不知夏侯娘子意欲如何？”那人方才还嚣张的气焰，弱了几分，似带了些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