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走已

6、6.放学后的骤雨

　　“你问我，我问谁？”
　　我反问。
　　“我不问你我问谁？”
　　二胖毫不示弱。
　　“我哪知道，我又没经验。再说，光是凯娃他们几个的眼神都能杀死你。”
　　我看他不吱声，也没再说下去。
　　“你喜欢艳艳吗？”
　　二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还是有点生气他这么问。
　　“孙子，你这是质疑爷爷的眼光？”
　　二胖被我这么一喊，“噌”地站起来要揍我。我摆摆手，让他坐下。他也有点吃惊自己居然对着我高举了手，于是连忙把手放下，从桌上拿了个红炮柑，开始剥皮。
　　做错事为了不挨我爹揍，装傻我是一把好手。不过我虽然装傻充愣排第一，要让我打破僵局，还是有点吃力的。我俩就这么半伏在我家堂屋的桌上，谁也没说话。
　　我一只手垫着下巴，一只手摆弄剥下来的柑子皮，二胖则不紧不慢的吃柑子肉。这雨是真不小啊，雨滴砸在瓦片上叮叮当当的，在一楼都能听见。院子里很快就积了水，再落下来的雨滴溅起了水泡。一片片的水泡飘在院子里，像极了那香菇伞。伞盖好一会才破，看起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艳艳是村长的孙女，她家在她这一辈，就这么个独生女，一大堆哥哥，从小倍受关爱。她爹是书记，什么书记就不知道了，反正大人们总书记书记的喊他。叔叔伯伯好像也是村里办事的。
　　她个子不高，扎个高马尾，马尾上绑个粉红花，天天笑容满面。眉毛跟那春天的柳叶一样，细长细长的，弧度恰到好处；大眼睛跟动画片里的美少女一样会发光；鼻子差点，有点塌，不过好在小巧，也还凑合；那一张樱桃小嘴，真如那樱桃一般，又红又薄；皮肤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比写作业的白纸黑了那么点，但比起我这黑皮，那是白了不知道多少。我平时就穿个校服，艳艳那连衣裙，估计比我家晾的干萝卜条还多。
　　她就是这么个走到哪都自带焦点的美少女。
　　要说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可能是嫉妒？我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人家艳艳祖上都是大人物，自身条件也不错，就没被她爹揍过。看看我自己，我都不想说了。
　　瞅瞅坐在对面的二胖，那就说说二胖。
　　我是懂二胖的。
　　我猜，他会如此苦恼，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艳艳，相反他应该很喜欢艳艳。至于原因嘛，就是我刚刚叫他孙子，他跟平时的反应差太多了。平时无非打打闹闹一说一过，根本不会像刚刚一样激动。他是生气我贬低了艳艳，而在他心里，至少当时他认为我是配不上艳艳，所以才会无法自控地跟我发火。不过我也没因为他的行为生气，作为长辈，我对二胖有着相当的包容，况且我也不能拆穿他。
　　真的不喜欢，他压根不需要在意这件事情。他没明说，我也没问。
　　他的心不在这山里，也没在这村里，他属于大城市，总有一天他会去城里闯一番事业，超过他大哥。我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区别，他并不是要闯出什么事业，而是超过他大哥。当然，必须要闯出一番天地，才能超过我大孙子。大孙子每次带回来的新鲜玩意，虽然二胖像小孩过家家一般得意说这是我哥给我买的，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内心一点都不像表现的那么平静。我们是真心觉得外面的东西好新奇好厉害，二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想去制造这些新鲜玩意，或者说，他想做出更厉害的东西。
　　他恼的不是如何拒绝艳艳，是他喜欢却不能接受，不光不能接受，连在一起的可能都没有。对他来说，现在的他连艳艳喜欢的连衣裙都送不起，不光他送不起，他爹妈也送不起。
　　而我，给我一跟棒棒糖我能乐翻天。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我不是小女生，也不需要二胖送我棒棒糖。
　　我如何安慰他？哪怕在我面前，二胖首先都不肯承认他喜欢艳艳，也不曾对我表示，他要离开村子去外面出人头地。
　　“趴这干啥子哦？”我姐回来了，“我看你两个趴这半天都没说话，又不写作业，红炮柑吃多了上火哈，少吃点。”
　　说完她就上楼了，没有要和我们一起玩的意思。
　　听我姐在楼上把书包一扔，“轰”的往床上一倒，好一会没动静。二胖约着我姐是睡着了，终于放心的吐了口气。他这是怕我姐知道了，我姐知道了，就会通过我爹妈传到他爹妈，揍是不能挨揍，估计少不了一顿说道。
　　“我要考电子科大。”二胖打破了先前的沉寂。
　　“考呗，爷爷看好你，考上了爷肯定给你个大红包。”二胖这回没生气。看吧，我就说，这小子那么点心思，太好猜了。
　　“今天不回去了，我一会在门口喊，我妈肯定能听见。”
　　我也不想陪他继续谈论艳艳的话题，毕竟我又不是班里的小女生，听见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这种话题就会跟打鸡血一样激动。
　　“干啥子哦，在我家头吃饭不要钱啊。”
　　赶紧岔了过去。
　　“又没吃你的，祖爷爷都没说不让我吃不让我住。再说了，你不晓得家里面是小辈子吃香啊，你辈分大了吃亏。欺负我祖爷爷会收拾你的。”
　　“是是是，你小你是大哥。”
　　雨一停，二胖跑到院子里，扯着嗓子喊：“妈~~~~~”
　　他俩就你喊一句，我答一句，交流了起来。
　　“我今天在三子家学习，不回来了。”
　　“赶紧给我滚回来！少给你祖祖添麻烦。”
　　我妈听了，赶紧也喊道：“没事，没事，下完雨路滑，今晚就在我这住了。不麻烦。”
　　二胖就当没听到他妈反对一样，“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我们都这样，仗着家离的远，装聋，答非所问，默认父母同意了。父母大概也一样，表面上反对，总不能明面上纵容孩子去别人家。
　　也不知道是雨后的彩虹映衬了二胖，还是二胖映衬了这彩虹，站在院子里的他，现在像是在发光一般。他侧过身体转头看向我，我也走到院子里，陪他看这山间独有美景。
　　谁都知道我家视野好。我俩就并排站着，仰头欣赏。
　　“像是七仙女的彩带一般，悬挂在天空中。”
　　二胖出口成章，我想要接，奈何我没接住。
　　二胖又说，“悬挂不够好，浮好一些？漂浮？”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我答不上来，他也只当是自言自语了。
　　“三，用架在山间会不会好一些？这么横跨在山间，连接着天的那一边。”
　　一边说，手还一边比划，怕我没听明白。我有点生气了，明知我跟不上，还一个劲问我。
　　“你们两个”，我回头看我二姐伏在楼上的栏杆上，托着脑袋，望着远方，像是在看彩虹，又不像，目光没有焦点，总之没在看我跟二胖。
　　“再不好好看，一会就消失了哦，现在都已经模糊了。”
　　确实如她所说，现在彩虹已经比刚刚宽了不少，颜色之间的边界也不再清晰。
　　二胖停下了他的自言自语，姐依然在楼上眺望远方。
　　我突然觉得他们两个都有心事。一个故作文艺，一个故作深沉。
　　不去拆穿是我基本的素质，我只需要享受当下的宁静。
　　檐沟里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大，想必是山上的水流终于到我家了。水里夹着山上冲下来的杂草，融了山上的黄泥，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草一会被水冲的撞了壁，一会又被后来的草推着往前走，就这么撞了左边撞右边，来来回回，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吃完晚饭我们三个读书的各自上楼写作业。我还在想倒数第二道应用题该用哪个公式，二胖已经全部写完了。他倒挺识趣，也并没有来我这边打扰我，开始看他带的书，我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叫“飞碟探索”。
　　那天二胖再也没有提及艳艳的事情，我也没再问。
　　问多了岂不是自寻烦恼？！

作者有话说

　　任何人在任何阶段都可能会被优秀的人吸引，但应该要正确地面对这件事。
在应该学习的年纪，就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