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钥：末日前的42天「科幻」》唐九谦

10、肤绣

　　2013年1月5日上海

　　第二天一大早，卜钰的手机就响起，按下免提就传来卜钰那极其富有戏剧性的声音，"师傅！！你没事吧！听说你昨天晕倒了。"

　　她顺便看了下时间，11点，如果没记错，这是自己当警察后起的最晚的一次。

　　"没事，我下午过去，你那边怎么样？"

　　昨晚再次醒来，齐眉就躺在人民医院的急诊室里，身旁医生，护士还有附近派出所的值班民警。

　　她赶忙向其描述刚才19叁III里发生的情况，虽然听上去很荒唐，但因为对方是刑警队长的，几人都不好多说什么，商量之后决定先回去看看。

　　但在三人赶到后却发现，那个地方现在安安静静，根本没有齐眉说的集会场景。短短1个小时，别说人了，就连刚刚砸坏的那套音响现在也完好无损的放在角落。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幻觉。

　　上上下下走了几圈，眼看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民警就提议先送齐眉回家，明天他们再来这里调查具体情况。

　　只听卜钰在那头支支吾吾，"如果方便的话，您能不能......现在来一趟洛河广场，我和卢队遇到些小麻烦。"

　　小麻烦？

　　挂断电话后，齐眉立马开车来到市区，匆忙间还差点闯了两个红灯。到达洛河广场时，围观人群大部分都已经散去，卢上扬正捂着额头坐在厕所门口的长椅上，卜钰则抱着双肩背包撅着嘴靠在一旁。

　　齐眉都要被这场面给气笑了，忍不住给两人比了赞。

　　"师傅你别生气，听我们给你解释。"卜钰跳起来，按住她控制不住想要扇人的手。

　　"解释什么！赶紧走！别在这给我丢脸。"

　　一路无话，三人乘电梯来到洛河广场的二楼，看到家咖啡厅，卜钰连忙把两人推进去，主动点了齐眉平时最爱喝的超大杯冰美式外加一泵大溪地风味糖浆。

　　"谢谢卜总今天请客。"

　　"哎呀！师傅，你就别再挖苦我啦！我们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说说吧。"

　　"还是我来说吧。"卢上扬三两口干完了手上的咖啡，抹了抹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刚闷了瓶二锅头，"昨晚审讯的时候，刘大可不是说何铃子每次半夜听音乐的时候都会精神失常么，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她使用的设备有问题。"

　　"我就让他把耳机品牌写下来，想着今天走访看看，碰碰运气。还好这牌子刚上市不久，全市就5家分店，这里的1楼就是最后一家。"

　　"可谁能想到这耳机质量那么差，我碰都没碰就自个儿裂了个缝，那经理就非说是我弄的，这不是扯淡嘛！"

　　"是啊师傅，我们本来的确想跟你说一声的，但听说你昨天晚上晕倒在医院里，就想着自己先过来看看。考虑到商场人多，怕打草惊蛇，就没说我们是警察，一不小心才搞成这样。"

　　"你们这不单单把蛇给惊了，土地爷都快给震出来了。弄坏的那副耳机呢？"

　　"这里。"卜钰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幅裂成两半的耳机。

　　齐眉接过后将它放进证物袋里。"看什么？你们今天是来调查取证的，这是证物。"

　　一听这话，两人瞬间放松下来，卜钰连忙趁着这个势头扯开话题。

　　"师傅，刘大可最后决定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样，批评教育，写检讨。其实我早就知道不是他。刘大可这人就是一资深宅男，平时没课就窝在寝室里打游戏，同学室友辅导员都能作证。况且他也并没有上传视频的记录，把摄像头挂在猫脖子上也够不成什么有效罪名。"

　　"这个小鬼，还挺狡猾的。"卜钰一脸不屑。

　　"你也没比他大几岁，就叫人家小鬼。"

　　卜钰本来还想反驳，不过她深知不是这位祖宗的对手，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师傅，您昨晚到底去哪儿啦？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故意不告诉我们。"

　　听见这话，一旁的卢上扬立马回过神竖起耳朵，表情变得紧张又严肃。

　　"不是故意不告诉，因为我也不敢确定。"接着齐眉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两人，但隐瞒了自己跟踪秦执的部分，只是说接到举报，有人在19叁III进行非法集会

　　"以后那么危险的事情可一定要叫上我们。"听完后卜钰担忧的说道。"对了，要不要让我带人去那边看看还有些什么新发现。"

　　"我让李科长过去了，等他消息吧。"

　　卜钰发现卢上扬正目不转睛的望着点单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浅金色的头发随意盘在脑后，身着格子毛呢大衣，脚上还踩着一双黑色高更皮靴。

　　"行啊卢队！当着我师傅的面看美女。"

　　"瞎说！我是在看那个人脖子后面的纹身！何铃子尸块上不是也有一个嘛。"

　　"急了急了急了！"被卜钰这么一说，卢上扬更是直接上演川剧变脸，绿一阵紫一阵，别提有多精彩。

　　"等等！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等她慢慢转过身，卜钰终于认出来，“颜序！"

　　那个纹身"女子"听到有人喊名字后停下脚步，疑惑的问，"你是在叫我吗？"

　　"我去，男的啊？"卢上扬还没说完，就被齐眉重重的推了下胳膊。

　　"太巧了在这儿都能碰见，上次参加关老师见面会时候你也在场，最后还是我给你做的笔录呢。"

　　颜序神情冷淡，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哦，请问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些事情想请颜先生帮个忙，方便的话坐下说。"见气氛有些尴尬，齐眉拉开身边的椅子。

　　"你是画家？"

　　“算不上，普通画画的，混口饭吃。"颜序慵懒的靠着椅背，将散落着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上还沾着些未干透的颜料，看样子应该是刚从画室出来。

　　"是这样，你平时接触的图案类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而且我看到你身上也有纹身，能否帮忙看一下这个纹身有什么特殊含义？"

　　齐眉从手机中调出一张何铃子手臂上纹身处的细节照片，"在调查初期，警方也走访了许多纹身店，但都说没有见过类似的图案。"

　　"这不是纹身，这是“肤绣”拆除后留下的痕迹"颜序脱下外套，撩起袖子，古铜色的皮肤显得肌肉线条格外紧实漂亮，红黑相间的藤蔓从手腕部环绕而上。

　　但仔细看，但这些图案居然都是用绣线一针针绣上去的。

　　“嘶-”卢上扬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得多疼啊，和普通的纹身有什么区别？"

　　颜序没有，"这种文化流传已久，在云南和东南亚那边尤为盛行，肤绣师会将神的祝福和能量通过这种方式注入到被绣者的体内。"

　　"而刺下的每一针也他对之前所犯下的罪孽的救赎。类似于佛教中的苦行僧和西方一些宗教中的苦修士，通过忍受痛苦，自我节制等各种方式进行修行，从而更接近神的意志。"

　　"真的会有效果吗？"卢上扬将信将疑的问。

　　颜序只是笑了笑，撸下袖子重新穿上外套，"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工作室边上就有一家肤绣店，不过只有这位警官可以去。"

　　三个人面面相序，卜钰怕齐眉又会像昨天晚上那样遇到什么危险，刚想着拒绝。

　　"好，我跟你去。你们两个先回队里。另外卜钰，你把这副耳机给老秦，让他跟何铃子的那副对比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死马当活马医吧。"

　　原以为又要开车绕去很远的地方，没想到颜序说的店就在离开洛河广场2条街区外的洛河别墅区中。

　　这片位于市区的别墅几年前就经过拆迁改造，修旧如旧，原本住在这里的居民基本都搬走了。目前几乎都是出租给个人团队作为工作室使用。走到靠近最里的一栋联排别墅，院子里种着许多艳丽的花朵。

　　房间不大，脚下铺着地毯，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佛像和贡品，墙上的宗教画像和手工编织的装饰物颇为精致。

　　看见这些，齐眉在心里不由想到昨天晚上的场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是这种邪乎的地方。

　　隔着帘子，看到里屋的中央，一位年轻的女性正在双手捧花，点香跪拜中间那尊最大的佛像。而她身前盘腿坐着一位老者，双目紧闭，默念经文。

　　由于自己父亲在寺庙工作的原因，齐眉对佛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但这间屋子里的佛像她怎么看都认不出到底是谁。

　　"那位就是我老师。"颜序小声说到。

　　只见他打开木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根长短不一的金色绣针，从中取出几根开始消毒，穿上各色绣线。

　　待全部准备完毕，他便开始对应图案，将需要用到的所有针都刺入固定位置，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只见女生紧闭双目，强忍疼痛。不一会儿她原本白净的背上就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

　　这一幕让齐眉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身上爬。

　　"这个是专门的绣针，长短不一，根据不同的图案选取。另外这些五彩缤纷的绣线也是经过特殊染料染色而成，不同颜色的染料都有不同的效果。里面含有很多古法药材，蛇胆汁，墨鱼汁，草药菀，红鸡花油，经粉以及传承几代人的独门秘料。"

　　齐眉细细观察，这位老者的手法极其细腻，流畅迅速，每次下针都不带任何犹豫，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是在刺绣，图案就这样一点点在在皮肤上显现。

　　"在进行肤绣时，必须全神贯，每穿一针都须默念经咒加持。直到全部完后，还需再次诵经。此时被加持者会感到一股凉意涌进心头，这就是灌入法力的迹象，最后贴上金箔，整个过程才算完成。"

　　"最为特殊的是，即使把肤绣的线全部拆除，因为染料的原因，针孔边缘的印记也会像纹身一样被永久保留下来。"

　　20分钟以后，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就出现在了女人的后背。

　　等完成整个仪式后，颜序双手合十走进屋里，与师傅用泰语交流了几句，出乎意料的是，老者起身走出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看见对准自己的枪口，颜序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对不起，刚才故意支开你的同伴，就是为了能引你过来，其实我才是这家店真正的老板。"

　　"为什么冒这个险？"

　　"因为我能感觉出来，你也被感染了，而且至少有2周的时间。"

　　齐眉握紧配枪，将一只手慢慢展开面向前方，"3天。"

　　"啧，越来越快了。"

　　"别废话，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们？看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提醒过你，秦执？。三天时间，你经常会感觉到头晕，犯困，幻听，甚至在某些环境中产生严重幻觉。"

　　颜序保持刚才的动作，缓缓打开一旁的音响，"这个音乐熟悉吗？"

　　至始至终齐眉没有回应对方的任何问题，她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那就让我替你说，之前你就听过类似的音乐，但却让你产生了强烈的幻觉，放心我这个相反。"

　　"感染了以后会怎么样？"

　　"会死，会消失，随你怎么理解。"

　　"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她也被感染了是吗？"

　　"嗯。"

　　说完，颜序扯下一旁的挂画，墙壁上赫然出现一道门，他就这样推门走了进去。

　　原来这里地下还有存在巨大空间，整个屋内的没有任何家具和装饰，惨白的墙面上挂着一幅还未完成的巨幅油画。

　　颜色绚丽，场面宏伟，画面中所有的天使，神佛都向着中间的一颗大树飞去。走近后发现这并不是一幅纯粹的油画，那些华丽的衣物、盛开的花朵都是用丝线刺绣上去的。

　　左下角用红色颜料写着三个字，"理想国。"

　　"这一切是不是就和这个"理想国"有关，它到底是什么？民间组织？邪教？"

　　听见这个名字后，颜序似乎变得特别紧张，双手颤抖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打了几次，最后失手掉在地上。

　　齐眉捡起来帮他点上，颜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脸庞深藏在微弱的光影之中，任由烟雾在他的身边缭绕。

　　"它是这个世界的终点，也是下一个世界的起点。"

　　"你也是他们的一员吗？"

　　颜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哪儿，由于这里是地下室，烟味很快就蔓延开来。

　　"我现在只想找出杀害那个女孩的真凶，希望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别白费力气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手。"他用力在墙上掐灭烟头，随即又点上一根。

　　"你和秦执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月见里，你们三个做什么故弄玄虚的事。"

　　"齐警官，你觉得人活着意义到底是什么？神将灵魂碎片抛向宇宙，许许多多灵魂聚集在一起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前赴后继踏在死亡的道路，最后弥散在黑暗中。"

　　"可我们却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天赋，生活，家庭，甚至性别。祂创造我们，却又抛弃我们。"

　　"那不就更应该去追寻活着的意义吗？"

　　"鸡汤不错，齐警官一定是个很乐观的人吧。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梁欣退到墙角，喃喃自语，"没用了......没用了.......一切都太晚了.......做什么都没用了......"

　　此时齐眉的手机响了，是秦越打来的，说他在何铃子的耳机里发现了线索。

　　见这里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她就准备转身离开。

　　"齐警官，如果你真的想继续查下去，就请相信秦执说的话，只有他可以帮你。还有，时间不多了，保重。"

　　"谢谢。"

　　离开洛河别墅回到警局，还没等踏进办公室的门，就迎面撞到了来找自己的秦樾，拽住她就往证物室走。

　　"刚才卜钰给我那副耳机的时候，我就立马记起来件事。"秦樾从证物桌上拿起两幅耳机，同时架在放大镜下。

　　"你看，左边这副是何铃子用的，右边是今天早上卜钰拿过来的，这个地方有明显摔裂之后的复原痕迹。上次检查的时候因为这副耳机上面只发现有何铃子一个人的指纹，我就并没有特别在意。"

　　"今天我把它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说着秦樾用镊子夹起一颗透明小球。

　　"能查出这个东西的用处么。"

　　秦樾摇摇头，"我们这里的设备不行，得送到上一级的实验室。接下去我说的才是重点，我在耳机内侧发现了一另个人的指纹。"

　　"谁？"

　　"梁欣。"